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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番外:妾心如程聚散無聲(2)

2023-12-21 00:21:43 作者: 姵璃
  「王爺對您可真是好。」沈予一下車,玥菀便口無遮攔地調侃道。

  出岫也毫不示弱,反問她:「恨嫁了?是時候給你找個婆家了。」

  「不,不!」玥菀立刻搖頭擺手,慌忙道,「我還打算跟您去北地呢!」

  「那也行,北地將領豪邁豁達,性子與你更加匹配,讓你師兄好好替你物色一個。」玥菀既認了屈神醫做義父,沈予自然是她的師兄。

  兩個女子又互相調侃一陣,竹影聽得越發尷尬,索性代替車夫履職,坐到了車前的駕板上。三人回到流雲山莊歇息一晚,翌日,便啟程返回煙嵐城。

  就在出岫返程的當天,沈予入朝受封,正式成為大凌王朝開國以來的第一位異姓王侯。

  從沈小侯爺一路走到威遠王,他真正體會到了何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他落難時,願意替他奔走斡旋之人寥寥可數,除了誠王聶沛瀟之外,便要屬靖義王和一眾北地將領,而朝內大臣皆避之唯恐不及。

  可如今他平反封王,這些趨炎附勢之人又紛紛攜禮來賀,反倒是當時替他奔走的一眾,不見人影。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沈予歷經幾番大起大落,終於看透此事,便對前來示好之人一概謝客。左右他即將遠赴北地,也不必維繫仕途上這些繁複的關係了。

  沈予特意去了一趟靖義王府道謝,又給孟輝送了厚禮。此後,他便著手準備赴任事宜,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擬定聘禮單子,前往雲府提親。

  時日過得極快,一轉眼便到了六月,距離天授帝所要求的「限期一月之內啟程赴任」,只剩下四五天了。而沈予終於將一切都準備就緒,也正如他所言,為了迎娶出岫,他算是「傾家蕩產」了。

  臨行時,他只帶了幾件最為貴重的聘禮,而餘下的大件箱籠,則由威遠王府的管家隨後差人送去。沈予捏著聘禮單子,帶著一眾北地將領,拐道房州提親。

  再次來到煙嵐城,他終於能體會那種意氣風發之感,在二十八歲上,經歷過人生的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如今苦盡甘來封王拜將,也即將美人在懷。

  沈予一行還未進城,雲府已接到了消息,雲承和雲羨親自前往城門外相迎。三人說起這些年所遇到的人和事,皆是不勝感慨。

  進入南城門內,四座漢白玉牌坊一如往昔莊嚴佇立,在陽光的映射下閃爍著晶瑩的光澤——忠義、誠信、善施、貞節,訴說著數百年來雲氏的豐功偉績、盛世榮耀。

  馭馬穿行其中時,沈予忽又想起了雲辭,心存感激之餘,不禁將懷中的聘禮單子捂得更緊,照顧出岫的決心也更加堅定。

  北地將領都是初到煙嵐城,皆對離信侯府的壯麗奢華感到瞠目結舌,沈予讓雲羨帶他們四處轉轉,自己則隨竹影往榮錦堂而去。

  這畢竟是雲府,出岫畢竟是謝太夫人的兒媳婦,因此沈予決定先行拜見太夫人,他並不著急去知言軒見出岫以慰藉相思之苦。

  站在門外等候通傳時,沈予按捺不住心中忐忑,唯恐謝太夫人忽然改變主意。

  「這小子終於來了?讓他滾進來!」太夫人這句話似是打趣,但又不怒自威。

  聽到她老人家久違的聲音,沈予立刻精神一振,闊步邁入。豈料進了屋裡才發現,出岫也在其內,正跪地恭敬聆訓。

  「見過太夫人!」沈予連忙上前跪在出岫身畔,重重磕了個頭。

  「你來得恰好,我正對出岫訓話。」太夫人明明是面無表情,可那犀利目光里又藏著幾分深意。她徑直朝沈予伸出右手,直白問道:「單子呢?先拿來瞧瞧,否則一切免談!」

  沈予愣怔一瞬,才明白太夫人所指,連忙從懷中取出聘禮單子,雙手高舉奉了過去,口中不忘說道:「我擱在懷裡都焐熱了,一片真心日月可鑑!」

  太夫人腕上的赤金掐絲手鐲一閃,險些晃到沈予的雙眼。她利落地接過禮單,眯著眼睛掃了掃,頗為不滿地道:「字這么小?不知道我眼花嗎?」

  太夫人邊說邊將單子執得遠了些,蹙眉細看起來。

  沈予見狀頓時額上冒汗,連忙解釋道:「東西太多,怕禮單寫不下,才將字寫小了。」

  太夫人冷哼一聲,又道:「東西也不算多,只有幾件勉強入眼吧。」

  「您見慣人間富貴,這點東西自然入不了法眼。」沈予頓了頓,又逢迎道,「若說金玉滿堂,誰能比得過雲氏?」

  這句話令太夫人很是受用,她這才緩緩闔上禮單,對沈予回道:「不會讓你吃虧的。娶我雲氏的人,哪有賠本兒的道理?」

  沈予聞言連連點頭稱是,出岫在旁看著,心中一陣發笑。

  太夫人想了想,越發覺得不甘,毫不留情地再對沈予道:「你資質這麼一般,居然走運做了王爺,還要娶我的媳婦,全天下的運氣都讓你占完了!老天真是不公平!」

  她說到最後一句時,屋內幾人同時想起了雲辭。是啊!蒼天何其不公,讓如此驚才絕艷的人英年早逝,這也是整個雲氏一族最深沉的遺憾。

  想到此處,沈予心中最為愧疚,遂重重對太夫人磕了個頭,道:「您是挽之的母親,又對晗初這麼好,我定視您如同親母,奉養您終老。」

  「說得倒好聽!」太夫人不大領情,「我地位崇高,不需要『奉』;我富貴滿身,不需要『養』,你要如何『奉養我終老』?」

  沈予聞言,真不知該如何接話。

  太夫人慨嘆一聲,再道:「得了,等我百年之時,你和出岫能回來給我披麻戴孝就行了。」

  「您必定長命百歲!」這一次沈予未及開口,出岫已先行回道。

  太夫人哂笑一聲:「長命百歲也得死,總活不過一百零一。」

  聽到太夫人說起這晦氣話題,沈予裝作不經意地打了個岔,又小心翼翼地問:「太夫人,您既然給晗初備了嫁妝,那是否也給她安排了新身份?是以雲氏女兒的身份出嫁嗎?」

  「不!她就以出岫的身份出嫁。」太夫人神色忽然鄭重起來,對沈予回道,「你若有膽,就光明正大娶走我的兒媳。我要世人皆知,整個雲府是出岫的後盾!誰敢欺她一絲半毫,我老太婆定不輕饒!」

  曾經的當家主母公然改嫁,放眼雲氏一族,數百年來應是頭一遭。

  「太夫人!」沈予是真的震驚不已,難以置信地反問,「您不怕壞了雲氏的威名?」

  「誰敢?」太夫人目光一凜,很是硬氣地反問。

  「那座貞節牌坊……」沈予有所遲疑。

  「那牌坊不是給我的嗎?」太夫人直了直身子,挑釁似的質問他,「葉瑩菲在世時親自題的字,你入城時沒瞧見,還是你沒膽娶出岫,只敢娶晗初?」

  「不!無論她是什麼身份,我都娶定了!」沈予即刻剖白。

  「那不就得了。」太夫人這才點了點頭,又是一嘆,「我真是虧大了!」

  幾人說話到現在,最動容的要屬出岫,此刻她已是眼眶泛熱,想要哽咽:「母親……」

  想必任誰都不會想到,從前最在意榮耀、最看重臉面的謝太夫人,竟然肯讓媳婦公然改嫁,竟不怕世人的流言蜚語。太夫人是真的變了!出岫與她婆媳一場,最知她的為人心思,因此這份感動也來得更加深刻。

  出岫唯恐再一張口便會泄露出嗓音的異樣,只得死死抿唇,與沈予一道磕頭致謝。

  「別磕了,我也不全是為了你們。」太夫人沖兩人擺了擺手,「我是為了我兒子。」

  提起雲辭,在場眾人俱是無話,屋子裡逐漸被一種黯然的氣氛所包圍。

  太夫人反倒顯得坦然,對沈予嘆道:「若是單論私心,我一萬個不願意出岫改嫁。但這是辭兒的遺願,我自己守寡半生,也知個中辛苦……往後你好好待她吧。」

  「您放心。」饒是沈予鋼鐵男兒,此刻也想要落淚。好在太夫人沒有繼續說下去,略顯疲憊地道:「禮單我收下了,婚事我就不多操心。你們倆都沒有父母高堂,一切從簡好了。」

  說起高堂,沈予腦中靈光一現,忽然生出個主意來:「太夫人!我和晗初可以拜您為高堂!」

  「拜我做什麼?」太夫人對此似是毫無興趣,「你去拜你師傅吧,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他也沒有子嗣,就指望你養老送終。」

  見太夫人一口回絕,沈予也沒有多做勉強。他自知與雲辭相去甚遠,自己未必能入太夫人的法眼,於是起身告辭:「那您先休息,我和晗初回頭再來看您。」

  「嗯。」太夫人撫了撫額頭,又對遲媽媽命道,「你替我去送送他們。」

  「是。」遲媽媽領命,引著沈予和出岫告退。

  原本三人路上無話,一直到了榮錦堂的垂花拱門外,遲媽媽才緩緩笑道:「恭喜王爺。」

  沈予拱手回禮:「都是托太夫人的福,她若不點頭,我也娶不了。」

  遲媽媽露出幾分隱晦笑意,再道:「其實太夫人待您不錯。」

  「嗯,我曉得。她老人家對我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您可知為何?」遲媽媽賣起了關子。

  「因為挽之?」沈予看著身旁的出岫,又補充問道,「或是因為晗初?」

  「不,是因為您的師傅。」遲媽媽給出了答案,「屈神醫是太夫人的娘家表哥,一生未娶,只要您孝順他即可。」

  沈予和出岫這才恍然大悟,前者趕忙立下保證:「請您轉告太夫人,我沈予如今無父無母,必定好生孝敬師傅。」

  遲媽媽聞言笑了笑,未發一語轉身返回榮錦堂。

  望著遲媽媽遠去的背影,沈予呢喃嘆道:「原來師傅是太夫人的表哥。」

  「我也沒想到。」出岫附和輕嘆,「我以為屈神醫是單純愛慕母親。」

  話到此處,兩人都默契地沒再繼續說下去,給兩位長輩留些顏面與尊重。但他們都知道,太夫人和屈神醫,這其中必定有一段纏綿悱惻的苦戀故事。只不過故事的過程不大好,結局更是無疾而終。

  「看來我得好生孝敬師傅了。」沈予柔情萬丈地看向出岫,「我比他幸運多了。」

  從榮錦堂出來時,沈予和出岫的心境都起了變化,變得更加平和,更加感恩,更懂得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切。

  生死不是距離,陰陽絕非兩隔,有些範疇的情和義,早已超越了肉體的寂滅,而將永存於生者心中。

  沈予明白,雲辭無可替代。那恍如謫仙的白衣男子亦是他的救命恩人,值得他用一生去感激、去懷念。既然如此,陪著出岫一同懷念又何妨?他與她的一切,其實都是雲辭給的。

  他無法把握出岫的來生來世,便也越發珍惜今生今世,他會用餘下的時光與她相知相伴、相依相偎。

  「累了嗎?」沈予關切地問道。方才在榮錦堂里出岫跪地聆訓,只要一想起來,沈予便覺得心疼。

  「我不累。」出岫清淺笑回,「反倒是你一路馬不停蹄,該好生休息。」

  「馬不停蹄也開心!」沈予無限感慨,「這十年光陰真像一場夢,我總覺得不真實,唯恐一覺醒來,什麼都沒了。」

  出岫沒有接話,美眸輕眨泛著瀲灩,似在回憶往事。

  兩人一路往知言軒返回,彼此雖默然不語,可有些心緒已沉澱下來,心照不宣了。

  剛走到知言軒的垂花拱門,便聽到玥菀亟亟來稟:「夫人!二姨太聽說王爺來了煙嵐城,在別院哭鬧不已,吵著非要見王爺一面……」

  「見我?」沈予很是平靜,「如今我與雲想容沒關係了,她見我做什麼?」

  玥菀聳了聳肩,一副篤定的模樣:「必定是為大小姐求情唄!」說到此處,她又想起一事,補充道,「對了,敏兒前天丟了,被人趁夜抱走了。」

  「敏兒丟了?」出岫很是訝然,絕美的容顏上帶著幾絲疑惑,「別院的守衛再差,也不至於讓敏兒被劫走吧?」

  玥菀搖了搖頭:「誰曉得呢,我也是今早才聽說的。」

  聽到這句話,出岫忽而有些黯然。敏兒雖不是沈予的骨血,但也是雲想容所生,在雲府算是小半個主子。可她前天被人劫走,今早玥菀才聽說,可見二房過得有多淒涼,連下人也敢怠慢她們。

  何況稚子無辜,敏兒只是個小小女嬰罷了。

  出岫垂眸輕嘆一聲,這黯然之色被沈予瞧在眼中。他能猜到出岫在想些什麼,又見四下沒有外人,便低聲說道:「你不必擔心,敏兒不是丟了……我讓清意把她抱走了。」

  「當真?」出岫立刻問道。

  「我敢騙你嗎?」沈予對出岫坦誠道,「清意算是敏兒的親叔叔,帶走這孩子天經地義。敏兒雖不是我的骨肉,但好歹是我看著出生的,總不能把她給毀了。比起跟在花氏身邊,我更希望敏兒跟著清意,至少不會學壞。」

  「你想得很周到。」出岫笑著贊同。

  提起敏兒與花舞英,便不得不提雲想容。沈予原本不想過問她的下場,可到底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太夫人如何處置了想容?」

  「終身關在刑堂幽禁。」出岫如是回道。

  「只是幽禁?」沈予蹙眉,顯然覺得這懲罰太輕,「她詭計多端,可別再逃了。」

  「此幽禁非彼幽禁。」出岫解釋道,「牢門用銅水封死了,只留一扇小窗傳遞飯食……她這一輩子都沒法再出來。」

  「這法子倒像太夫人想出來的……想容是自作自受。」沈予做出如是評價。

  聽聞此言,玥菀也忙不迭地開口道:「您還不知道大小姐的近況呢!我都沒好意思對夫人說……」她四顧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她又懷上了。」

  「雲想容又有身孕了?這怎麼可能?」出岫訝然反問。

  「千真萬確。」玥菀再將聲音放低三分,回道,「牢門封死了,大夫進不去,只能讓她探手出來診斷。聽說足有三個多月,算算日子,也是明逆的種。」

  「明逆」指的正是明璋,他因被天授帝下旨滅族,才得了這樣一個稱呼。

  雲想容再度懷上明璋的孩子,看似合情合理,可出岫還是覺得不大對勁,便向沈予求證:「我記得你從前說過,她很難再懷第二胎了。」

  「我當初的診斷絕不會錯。」沈予再次蹙眉,須臾又道,「雲想容詭計多端,許是當時她做了手腳,故意擾亂我的診斷,以此來博取同情吧。」

  「也許吧。」出岫依舊覺得匪夷所思。

  猛然間,她又想到一件更為重要的事——牢門已被銅水澆灌封死,外人進不去,那雲想容生產時該怎麼辦?沒人替她接生照料,她豈不是要就此喪命?

  「太夫人知道此事嗎?她老人家怎麼說?」出岫不禁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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