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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螳螂捕蟬待黃雀(1)

2023-12-21 00:21:43 作者: 姵璃
  沈予帶著四百人繞路而行,與赴京人馬分道揚鑣。眾將士原本以為,這位「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威遠侯,必定該日夜兼程快馬趕路了。

  豈料沈予卻不緊不慢,與先前的著急擔心判若兩人,反而顯得沉穩許多。

  眾人跟著他走了一夜路,到了第二天白天,按理該是趕路的好時候,他卻下令安營紮寨,停頓休整。

  朱將領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問道:「侯爺,咱們跟著你是去救人的,怎麼你反倒不急了?」

  沈予卻不回話,伸手指了指正北方向,轉移話題道:「離此地兩天路程,有一座荒山,各種匪類長期盤踞,打劫過往商客。你跟兄弟們說一聲,今日好生歇息,出謀劃策,明日咱們啟程剿匪。」

  「剿匪?」朱將領更加摸不著頭腦,「侯爺,您這是耍人玩兒呢?到底是去剿匪,還是去救人啊?」

  「先剿匪,後救人。」沈予乾脆地道,「剿匪是咱們一起,救人我自個兒去就成了。」言罷他嘆了口氣,又隱晦再道:「等到剿匪成功之後,你就率領這四百兄弟們返回京州吧。」

  「啊?」朱將領一頭霧水,「侯爺,咱能不賣關子嗎?我聽得雲裡霧裡、糊裡糊塗……」

  瞧見朱將領一個大老爺們如此迷茫不解,沈予忍不住低笑出來:「朱大哥還不明白嗎?有人對我用了障眼法,我這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朱將領似明白幾分:「你是說……咱們當中有內奸?」

  沈予但笑不語。

  朱將領見他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反倒來了心思,拉著沈予往帳子裡一坐,迫不及待地問道:「快跟我說說,這到底是咋回事兒?」

  沈予斟酌片刻,才回道:「朱大哥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最開始清意來傳話,說我的心上人被擄劫了,我是又驚又疑,唯恐她遭到不測……不過昨晚你們說起鸞夙的事,我才醒悟過來此事不簡單。」

  「實不相瞞,我那心上人出身雲氏,身份貴重敏感。你也知道雲氏的名望,她樹大招風遭人擄劫,極有可能。可如今鸞夙也被人擄走了,這事便蹊蹺了,可見來人並非針對雲氏,或者說,並不單單針對雲氏。」

  「侯爺的意思是……有人針對天授帝?」朱將領疑惑地問。

  「不錯,的確是針對聖上,也是針對我。」沈予沉聲分析道,「鸞夙是聖上的女人,若是她有何不測,惱恨傷心的就是聖上本人。倘若此時我再抗旨不遵,帶領你們去房州救人,就等同於造反……聖上一怒之下必會問罪,屆時不僅我活不成,你們這些北地來的將領,都要跟著遭殃。」

  「歸根到底,有所損失的還是天授帝。」沈予指了指自己,「原本朝中就是武將後繼無人,倘若我一死,你們又被治罪,聖上手裡就沒什麼帶兵之人了。」

  而剩下那部分如期赴京的將領,天授帝也會受此影響,再也信不過他們,不會委以重任。

  聽聞此言,朱將領反倒很是坦然,笑著擺了擺手:「咱們這些兄弟既然願意跟著你出來,就是不待見天授帝的。打仗之人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誰稀罕這條命?關鍵受不了這憋屈!」

  「朱大哥少安毋躁,先聽我說完。」沈予低聲安撫他,再道,「能想出這條計策,不僅得熟諳宮中形勢和天授帝的脾氣,也得知道我心繫何人。這幕後主使,必定萬分了解我的性子,知道我會違抗聖旨前去救人。」

  朱將領點點頭:「可這也不能證明,咱們這一路上混進了內奸。」

  「絕對有內奸。」沈予臉色一沉,忽而面帶殺戾地道,「這內奸很了解我的行蹤,故意等我到了南地境內,才向我透露心上人被綁架之事。他故意這麼做,一來不讓我有時間思索營救之法,二來他也算準了我肯定耐不住性子……此人不簡單,他背後之人更不簡單。」

  不僅熟知沈予性格,猜到沈予必定會去抗旨救人,而且,也能拿捏他一路上的行蹤……這個內奸是誰,沈予心裡已有了定奪,可他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這一招借刀殺人好厲害!」朱將領忍不住大嘆,「你去救人,被扣上造反的罪名,天授帝痛失愛妃,震怒之下將你問斬……一箭雙鵰,你和天授帝都有損失。」

  「不,還不止這麼簡單。」沈予深深蹙眉,「雲氏也會受到連累。既然我是去『造反』,又是去救雲氏的人……朱大哥還不明白嗎?我這個『造反者』與雲氏親近,甚至不惜千里迢迢去找他們,那雲氏會是個什麼下場?」

  沈予長嘆一聲,繼續分析:「一定會有人扭曲黑白,說雲氏是我的支持者。畢竟雲氏數年前就曾支持聖上舉事,越是這個理由,聖上越是忌憚他們,越不會輕饒他們。」

  朱將領立刻一拍大腿:「經你這麼一說,這事還真不簡單啊!這不止一箭雙鵰啊!這是一箭三雕!你和雲氏獲罪,天授帝失去兩大股肱之臣,朝中武將後繼無人……」

  「也許這還只是個開端……」沈予再行補充,「世所皆知,天授帝登基是受雲氏的支持,而一旦雲氏獲罪,會有多少忠心耿耿的大臣心寒?況且雲氏數百年基業,在九州百姓心中威望極高,倘若天授帝治了雲氏的罪,他必定會被人詬罵為昏君。」

  「原來這幕後主使才是要造反啊!這是謀朝篡位的計謀啊!」朱將領忍不住驚呼,「這人得有多少心眼兒,能想出這麼迂迴曲折的法子來!要是我造反,直接帶人攻入京州,還費這麼大功夫幹嗎?」

  「此人未必是想造反。」沈予否定了朱將領的猜測,「大凌王朝雖是初立,但聖上的確文韜武略,想要推翻他自立為王,實在太難……我猜此人的動機是……」

  「是什麼?」朱將領亟亟問道。

  「是報復!」沈予面上再次湧起殺戮之氣,「此人必定與聖上、雲氏和我有天大的仇怨,才不惜想出這種玉石俱焚的法子……他要毀了我們才甘心!」

  「看你們自相殘殺?」朱將領點頭附和,「你說得有理,倘若是想造反,只扳倒你和雲氏絕對不夠,還得有充足的兵力和軍費開支……不過若是為了尋仇,這法子已足夠穩妥。」

  「所以我說此人不簡單。不僅了解我的性情,能在這一路上安插眼線,還得掌握我與雲氏的關係,更知道聖上忌憚雲氏……」沈予眯起一雙俊目,到最後已成了自說自話:

  「到底是誰,非得讓我們三敗俱傷?」他自言自語問出口的同時,腦中飛快閃過一個姓氏,電光石火一般迅速而又清晰,「難道是他?」

  「誰?」朱將領忙問。

  沈予被這一問打斷了思緒,猶豫片刻回道:「我也無法篤定是誰,只是猜想罷了……朱大哥不必再問。」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坐以待斃嗎?」朱將領開始為沈予擔心起來。

  「自然不能坐以待斃。」沈予笑道,「既然猜到了對方的詭計,你們就絕不能跟我走,一定要趕回京州才行。」

  「那你繞這麼大圈子幹嗎?費勁把我們弄出來,最後還不得回去?」朱將領罵咧咧道,「這不是浪費感情嗎?」

  「怎是浪費感情?我若不這麼做,又豈能釣出那個內奸?」沈予斬釘截鐵地道,「你且看著,那些人馬回京州之後,誰去聖上面前告我一狀,誰就有這個嫌疑。」

  「你怎知道內奸回去了?萬一他混在咱們這一隊呢?」朱將領看了看營帳外頭的方向。明明曉得什麼也瞧不見,他還是打了個哆嗦,「不知是誰這麼狼心狗肺,竟然要害你!還拉我們一幫兄弟陪葬!」

  「朱大哥別急,這內奸必定沒跟來。」沈予見他脾氣暴躁,遂再次分析,「在他看來,咱們遲早會被定下造反之罪,既然如此,他為何要跟來送死?他肯定是回京州接頭去了,然後再找人去告御狀,讓天授帝以為我真是抗旨造反。」

  沈予這麼一說,朱將領終於大悟:「你昨天執意要離開,就是因為這個?想看看到底是誰對你忠心?誰貪生怕死?誰是內奸?」

  「至少我排除了一半兄弟的嫌疑。」沈予搖頭低嘆,「剩下那些回京州的……我不怪他們。」

  「先別說怪誰不怪誰?下一步咱們該怎麼辦?你有計劃了嗎?」朱將領疑惑再問,「難道真要帶咱們去剿匪?」

  「剿!怎麼不剿?」沈予俊顏之上,緩緩露出狡黠之笑,「聖上的旨意只說『儘快回京復命』,可他沒說最終期限。兄弟們晚回去兩天,把那一窩土匪剿了,不僅無過,反而有功。這份見面禮聖上必定喜歡。」

  「那沒跟來的兄弟們會怎麼說?你不怕他們戳穿嗎?」

  「不怕。他們明日進入護城山,兩日之內消息不通,與外界聯絡受阻,剛好給咱們時間剿匪。」沈予回道,「等到他們出了山入了京,咱們這兒也剿匪完畢,可以順利赴京了。」

  「說來說去,你就不怕他們去天授帝面前告狀?」朱將領很是擔心。

  「他們有父母妻兒,沒跟來自然有所顧慮,可倘若是好兄弟,必定會替我守口如瓶。若是有誰拿我邀功,說了也就說了,恰好佐證我不是造反,而是去剿匪了。」沈予遠目再看北方,道,「明日咱們就去剿匪,過後你們都回京。我還有事想請朱大哥幫忙。」

  「有事侯爺只管吩咐,我老朱雖然不服氣天授帝,卻服氣你。」朱將領哈哈大笑,「以前覺得你是個血性男兒,忠肝義膽,如今才知道,原來你腦子也挺好使。」

  「腦子好使不好使,要看和誰比了。」沈予面上忽然神傷,嘆道,「有一個人,我窮其一生也比不過。」

  沈予說得黯然,朱將領也聽出來他話中異樣,遂乾笑一聲,試圖調節氣氛:「哈!侯爺你該不會是要哭出來吧?」

  「是我失態了,就算要哭也不是眼下。」沈予這才斂起黯然之色,鄭重道,「言歸正傳,我得請朱大哥幫我做件事。」

  「什麼事?」朱將領一拍胸口,「侯爺放心,我老朱孤家寡人一個,上無高堂下無妻兒,也不怕丟了性命。」

  朱將領自幼父母雙亡,入伍從軍,待到三十歲上混到了一州將領。他原本有妻有兒,卻不幸都在北宣立國時死於戰火之中,或被匆忙逃亡的北熙皇室奴役致死。此後朱將領便心灰意冷沒有另娶,後被臣暄父子的品性折服,一心一意做了北宣的將領。

  直到如今,北宣投降,他心有憤懣不願臣服於天授帝。

  沈予知道他的經歷,也對他的氣節表示佩服。可畢竟北宣大勢已去,朱將領如此固執,最終難受的還是他自己。沈予相信,以天授帝的治國之才和帶兵之道,必定能讓朱將領五體投地,甘願歸附。

  於是,沈予便開口道:「等咱們剿滅了那幫土匪,還請朱大哥帶著兄弟們回京,替我留意看看,到底是誰行事鬼祟,有內奸之嫌。」

  「這個不成問題。」朱將領痛快點頭,「侯爺,你真的不隨我們回京?」

  「不了,我還是得去煙嵐城一趟。我的情事聖上一清二楚,他若痛失鸞夙,必能體諒我的苦衷。」沈予長嘆一聲,「聖上是性情中人,但願他能對我從輕發落吧,恰好我也有辭官之意。」

  「辭官?」朱將領聞言又是一驚,「好端端的辭官做什麼?」

  沈予哪還有心思對他解釋這些,只道:「這個以後再說,您只管替我留意京州局勢,若有任何風吹草動,還請您通過雲氏錢莊聯絡雲三爺,他會替我想法子的。」

  「好,這個容易,侯爺放心。」

  繼而兩人便開始商量剿匪事宜,又招呼了另外幾個將領進帳商議對策。大家都是行武之人,沙場閱歷無數,不消片刻便已有了一個縝密的部署。

  養精蓄銳了整整一天,沈予帶著眾將士出發,這四五百人皆是白日歇息、夜間行軍。兩日後,他們按照原定計劃趁夜偷襲,一鼓作氣上山剿滅匪類。

  一幫土匪全軍覆沒,再看沈予的人馬,只有數十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外傷,並無性命之憂。

  沈予將整座山上能用的草藥搜颳了一遍,連夜為受傷的將士們醫治外傷,好在常見的藥材這山里都有,倒也沒耽誤療傷。

  等到一切安置妥當,朱將領便率人將活捉的土匪頭子們押上來,讓沈予發落。其實這些土匪並非十惡不赦的殺人魔王,他們大多是農民出身,為生活所迫上山為匪,以打劫過往商客和周邊村寨為生。

  沈予看著眼前這幾個瑟瑟發抖的土匪頭子,所謂的「大當家」、「二當家」竟是嚇得尿了褲子,站都站不穩。沈予笑了,只對他們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是:「想活命嗎?」

  第二句是:「即刻換上這些衣服,帶著你們的人快馬趕去房州。」

  第三句是:「倘若你們敢半途轉道,小心你們的狗命。」

  最終,土匪頭子換了沈予的衣服,騎了沈予的坐騎,假扮成沈予的模樣,帶著二當家、三當家等四五個人,落荒逃往房州。

  「侯爺此計甚妙!有人打扮成你的樣子,路上就轉移了注意力!不錯,不錯!」朱將領拊掌大笑,「咱們任務完成,可以返京了,侯爺你要即刻去房州嗎?」

  「嗯。」沈予點頭,「我跟在那些土匪身後,就我一個人,行動也方便些。」他嘴角噙笑,冷冽地道,「倘若我猜得不錯,那內奸進山之前,應該已將消息傳遞出去了,這會兒路上會有人盯著我,他們恰好能替我轉移視線。」

  「我說要跟你去,你又不讓。」朱將領恨恨地道,「那你一切小心。」

  「朱大哥放心。那幕後之人不光是針對雲氏,我那心上人暫無性命之憂。」沈予眼見天色不早,又道,「我就不和兄弟們一一告別了,還請朱大哥代我轉告一聲——倘若我沈予平安無恙,定當請兄弟們喝酒吃肉,聊表感謝。」

  「好說。」朱將領連連點頭,「那我也和兄弟們撤了,侯爺放心,你交代的事兒我必定留意著,一有風吹草動我就設法聯絡雲三爺。」

  「多謝朱大哥,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聯絡雲氏錢莊的法子……」

  兩人一陣簡短告別之後,沈予便獨自啟程,與眾將領背道而行,往相反方向駛去。他邊走邊觀察那些土匪們的動向,果見他們被人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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