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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牽一髮而動全身(3)

2023-12-21 00:21:43 作者: 姵璃
  慕王適時露出隱晦一笑:「否則你以為,未來的太后一族——葉家堂堂嫡長子,葉貴妃的侄子,誠郡王的表弟,又為何要娶雲氏的庶女?即便雲氏門楣不低,但云慕歌本人並不出眾,也無法堪當一族女眷之表率。更何況,葉貴妃還與謝太夫人有宿怨。」

  有宿怨?出岫根本不知道這些內情,此刻只覺得匪夷所思。倘若真如慕王所言,葉家嫡長子有孌童之癖,那雲慕歌嫁過去哪裡會有好日子過?剎那間,她心中掠過一個念頭,不禁脫口道:「太夫人知道姑爺孌童?」

  「以謝太夫人的能耐,她能不知道嗎?」慕王面不改色,噙笑而回,「所以雲二小姐即便不死於陣前,早晚也會被夫君折磨致死,她這一死反倒解脫了。葉貴妃早知侄兒有這個毛病,卻讓葉家向雲氏提親,自然是想氣一氣謝太夫人;可她沒想到太夫人也不待見雲二小姐,正好藉此機會把這個女兒推入火坑。」

  話到此處,慕王幽幽一嘆:「這一局,其實還是太夫人贏了,不僅如願折磨死雲二小姐,還讓葉家欠她一個人情,更為雲氏贏得『大局為重』的美名。因此夫人你也不必自責,即便沒有你和沈予,雲二小姐也活不長。」

  這個消息對出岫而言實在太過震驚,她一時間也難以消化,唯有怔在原地不言不語。

  原來,一切都在太夫人掌控之中;原來,太夫人一直都恨著聞嫻及其子女。因為雲羨是老侯爺僅剩的血脈,太夫人動不得,便將主意打在雲慕歌頭上。

  這招數狠嗎?可太夫人喪夫喪子,要替她的夫君和愛子報仇,又有什麼錯呢?但云慕歌又實在無辜……母債女還。至此,這場糾纏了二十年的恩恩怨怨,真的該落下帷幕了吧!但願隨著雲慕歌的死,太夫人能真正釋懷。老侯爺與雲辭在天之靈,也能真正安息。

  想著想著,出岫也難掩神傷與感慨,對慕王嘆道:「多謝殿下將此事告知妾身。否則,妾身還一直蒙在鼓裡。」

  「雲二小姐也算是為了本王的大業而死,本王自會下旨厚葬,追封她為『貞烈夫人』,也算保全了雲氏和葉氏的美名。夫人以為這主意如何?」慕王繼續說道。

  「人死不能復生,身後的榮耀也不是由慕歌來享受……殿下既有這份心意,不如賞賜活著的人吧。」

  「哦?夫人這意思……是怪本王對沈予的封賞不夠?」慕王刻意笑問。「妾身並非此意,只盼著您別再讓他背負罵名就行了。」出岫心裡難受得緊,也自知這話說得失禮,但她已顧不得了。「沈予如今背負罵名,是為了以後的榮耀。」慕王笑回,「否則他一個福王叛黨如何能服眾?那些追隨本王出生入死的將士,又如何能服他?自是要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沈予雖是個人才,但也不是非用不可,本王是看在九弟和夫人的面子上才用的他。」慕王破天荒地開口解釋,「怎麼,原來在夫人眼裡,本王對沈予是『利用』而不是『重用』?」

  只怕慕王想重用沈予是真,想利用沈予也是真……出岫心中如此想著,只覺慕王的心思深不可測,話也說得似真似假,令人捉摸不透。

  「妾身婦人之仁,出語無狀還望殿下莫怪。」她怕說多錯多,再為沈予招來殺身之禍,唯有先行請罪。

  在出岫眼中,慕王曾是個睚眥必報之人,陰狠毒辣不擇手段。別的不說,單單是她幫助沈予從煙嵐城逃跑之後,被慕王狠狠擺了幾道,那滋味便足以令她終身難忘。可如今,慕王仿佛哪裡變了。是因為即將登上大位,眼界更寬闊了?總之,出岫覺得他比從前大度了,私下相處時她也鬆懈許多,會時不時地頂撞幾句,抑或玩笑幾句,而慕王不會再惱羞成怒。這是好事,也是帝王應該擁有的特質。既要統一南北名垂千古,慕王該有容人之量才對。這令出岫忍不住感慨,時光飛逝,大家都變了。唯有雲辭不變,在最完美無瑕的時刻退場,將一個完美的印象留在世人心中。

  從此,他成為她心裡不可逾越的高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想起雲辭,出岫不禁黯然。慕王見她如此,還以為她在為雲慕歌或者沈予的事難受,遂笑道:「夫人總是為別人操心,怎麼不為自己想想?」為自己想想?這話的意思是……「九弟對夫人痴心一片,夫人難道無動於衷?」慕王話中帶著幾分試探之意。聽聞此言,出岫腦中一閃而過的畫面,是去年聶沛瀟帶著侍妾來煙嵐城宣旨的場景。她有些哭笑不得:「承蒙誠郡王殿下錯愛,都過去這麼久了,您就別再拿妾身打趣了。」

  「原來夫人以為,九弟放棄了?」慕王來了興致,挑眉再問。出岫一怔,回道:「這都過去一兩年了,誠郡王早該忘了。他府里如花美眷數不勝數,您連貞節牌坊都賜下了,何必再看妾身的笑話。」「只怕九弟還沒完全死心。」慕王有意提點。出岫終是明白過來慕王話中的深意,凝聲道:「殿下放心,妾身是孀居之人,心中自有分寸。誠郡王一時之惑,總會有死心的一天。」「但願如此。」慕王滿意地點頭,又問,「那四座牌坊工期如何了?」「大約今冬竣工。」出岫回道,「您將地點選在煙嵐城的南城門處,來往行旅入城之時,都要經過那四座牌坊,真真是給足了雲氏面子。」這一句,她說得似感謝,又似諷刺。

  「夫人滿意就好。」慕王鳳眼微眯,很是坦然,「本王也打算在今冬登基。等那四座牌坊竣工之日,便是本王歸還雲氏巨資之時。」

  「您真打算還錢?」「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出岫不知該如何接話了。原本她這一趟來京州,是為了雲慕歌和沈予的事,如今既然都已經解決,她也自問沒有再逗留的必要了,便道:「妾身明日將返回煙嵐城,今日在此先向您告辭了。」

  「夫人急著回去?」慕王忽而再問。出岫遲疑一瞬,笑回:「您不會真要為誠郡王做說客吧?」慕王聞言大笑否認:「本王只是覺得,如今明氏倒台,赫連氏榮耀不在,夫人該抓住機會落井下石才對。這麼著急回去,可看不到好戲了。」她還需要再落井下石嗎?單聽沈予主審此案時所用的手段,出岫便知道,沈予早已替她報過仇了。這般一想,她也不知該喜該嘆:「如今妾身只希望,能與明氏、赫連氏再無牽扯。對於那些無關緊要之人,妾身不想多費心思。」

  「怕只怕夫人無法如願。」慕王暗示她,「倘若本王沒估量錯,赫連齊夫婦很快便會找上門了。」

  「您何出此言?」出岫不解地問。「說來話長……」慕王適時停止這個話題,只是讚嘆道,「有時本王不得不佩服離信侯的深謀遠慮。」離信侯的深謀遠慮?出岫立刻上了心思:「先夫去世經年,又與這事有何牽扯?」「佛曰,不可說。」慕王反倒賣起了關子。但凡與雲辭沾上一點邊兒,出岫又怎會輕易放棄?忍不住追問道:「您既然漏了口風,又為何藏著掖著?您若不說清楚,妾身只怕要寢食難安。」此話出口,半晌沒見慕王再說話。出岫秀眉微蹙打量過去,只見慕王也正在打量自己,那魅惑的目光之中,幾番審視,幾番唏噓。出岫不知慕王在想些什麼,但總歸不是男女之情,便也沒有感到羞赧。良久,她才聽慕王慨嘆道:「夫人平日裡睿智果敢、沉穩機敏,唯有在本王提起離信侯時,才會泄露幾分焦急之色……可見夫人用情之深。」

  「若要比起用情之深,殿下更遠勝於妾身。」出岫笑得酸澀。「因此,本王才不希望九弟走這條老路,步本王的後塵。」慕王忽而低緩聲音,也不知是為了鸞夙而傷情,還是為了聶沛瀟而擔心。他停頓片刻,繼續道:「九弟知道夫人今日進宮,特意請本王轉告夫人,明日他在京州城北的翠湖設宴,想請夫人前往一敘。」翠湖設宴?出岫很是無奈:「您既然不希望誠郡王走您的老路,又何必將這話告訴妾身。」

  「本王話已帶到,去或不去全憑夫人自行決定,本王可不想再『得罪』九弟。」出岫暗道慕王精明。試想他若不把話帶到,那便是他的錯;而他將這番話轉達了,無論自己去或不去,都與他無關了,並不妨礙他們的手足情分。出岫輕輕嘆氣:「妾身知道該如何做了,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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