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紅顏初現引風波(4)
2023-12-21 00:21:43 作者: 姵璃
出岫越想越是領悟,數百年屹立不倒的雲氏,倘若不得民心,又豈能聚攏天下財富?這一趟,她自問沒有白來。
這邊廂,出岫正在心中暗自感嘆,卻忽聽雲辭提起自己的名字:「此去慕王府大約要住上兩三日,竹影、淺韻、淡心會隨侍在側。出岫不方便,我想藉此機會,放她在您這裡調教兩日。」
此言一出,出岫立時驚愕。原來雲辭帶她來,竟還有這一層意思!可為何要將自己放到太夫人這裡?難道是擔心沒人護著自己?
出岫盡力不去多想,她偷偷再看太夫人,只見那高高在上的雲府主母既無驚訝也無遲疑,自然而然地笑著應承:「也好,等你回來找我要人吧。」
一句話,定下了出岫的去向。
雲辭當日便動身前往慕王府,帶著竹影、淺韻、淡心一道離開,還有不少雲府護衛。是日,出岫住進了太夫人的榮錦堂,遲媽媽比照她在知言軒的待遇,將她安置在一間單獨的屋子裡。
「既是侯爺送來請太夫人調教的,太夫人又將姑娘你交給我,那咱們也不客套了,有什麼說什麼。」遲媽媽笑著對出岫道,「太夫人這裡的規矩不比侯爺,她老人家起得早,你每日寅末便要起身,卯初服侍太夫人用早膳。」
出岫頷首表示記下。
「太夫人每日用過早飯,要去佛堂里念一個時辰的經文。為表誠心,經文都是咱們府里親自抄寫,你在侯爺跟前兒也是侍奉筆墨的,那每日抄寫經文的差事,你便分擔了去吧。」遲媽媽再道。
出岫再次領命。
遲媽媽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太夫人這裡不缺人手,只缺幾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兒。你先把服侍早膳和抄寫經文的差事做好,餘下的,再聽她老人家吩咐。」
遲媽媽言罷又想了想,再添上一句:「哦對了,每日早上,二姨太與三姨太都要來陪太夫人用早膳,四姨太時來時不來,你可要記下了。」
兩房姨太太還要來陪著用早膳?那為何獨獨四姨太不來?出岫心裡有些詫異,面上卻未敢流露出來,一路恭送遲媽媽出了門。
翌日清晨,出岫起得很早,按照昨日遲媽媽的吩咐去了膳廳。她原以為自己算早的,未承想廳里已有兩個丫鬟在擺碗筷。出岫連忙動手幫襯起來。
太夫人的規矩,每日早膳八涼十熱,開胃小菜、米麵點心若干,兩甜兩咸四道湯餚。比之雲府的地位與家底而言,這樣的早膳規模並不算奢侈,何況還有姨太太們陪膳。
出岫與幾個丫鬟忙活了半晌,將開胃小菜和八個涼菜端上,便立在一旁等候。不一會兒,一陣淡淡的說笑聲傳來,帶著婦人特有的沉靜與涵養。但見太夫人由遲媽媽扶著進了膳廳,身後還跟著兩位三十許的女子,都是婦人打扮,一穿暗紅衫,一穿描藍衫,各有各的風韻。
暗紅衫的婦人稍顯成熟,柳葉眉、丹鳳眼,鼻樑挺直而棱尖,看著有幾分凌厲之氣,周身珠光寶氣很是惹眼。
描藍衫的婦人更為年輕一些,也更樸素,她膚色極白,五官並不及暗紅衫的婦人好看,遑論及得上太夫人。可她氣質沉靜嫻婉,令人見之忘俗,也別有一番風韻。
這兩位便是老侯爺的妾室——雲府的二姨太、三姨太了。出岫見她兩人各帶了一個丫鬟,面上都掛著幾分殘留的笑意,跟在太夫人身後進了膳廳。
兩位姨太太目不斜視,分別落座在太夫人一左一右。出岫觀察兩人坐的位置,在心中盤算著誰是二房、誰是三房。
暗紅衫婦人坐在太夫人左首,應是先進門的二姨太花氏;描藍衫婦人坐在太夫人右首,應是後進門的三姨太聞氏。果真如遲媽媽所說,只有兩房姨太太來陪太夫人用早膳,四姨太並不曾前來。
只這心思幾轉的工夫,但聽太夫人已開口命道:「出岫,吩咐上菜。」
此話一出,出岫立時察覺有兩道目光投向自己,來自花氏與聞氏。她不敢多看多想,連忙垂首領命,快步往小廚房走去,片刻後,領著幾個小丫鬟們前來上菜。
方才那兩道目光早收了回去,花氏與聞氏已神色如常,陪著太夫人開始用膳。一旁的丫鬟們侍奉在側,時不時地布菜、盛湯,很有規矩。
一頓飯就這般無聲地進行著,待到尾聲之時,太夫人卻再次開口,淡淡對花氏道:「老二呢?教他用了早膳來我這裡一趟。」
花氏聞言,面上有些尷尬之意,笑道:「如今二爺分了園子單住,我也不曉得他人在何處,一會兒差人去瞧瞧。」
太夫人「嗯」了一聲,狀若無意地道:「如今房州鬧瘟疫,雖說沒鬧到煙嵐城裡,可咱們也不能置之不理。昨日侯爺已前往慕王府商量對策,老三也吩咐各地米行布施發米,唯獨老二閒著,總要派他去磨礪磨礪。」
在「外人」面前,太夫人堅持稱呼雲辭為「侯爺」,明明是親母子,可這份言謹與禮數,出岫聽在耳中有些感慨。
此時但見花氏訕訕地對太夫人回道:「您說得是,二爺的確該為侯爺分擔些事務了。」言罷她還似有似無地瞥了出岫一眼。
花氏這一眼瞥得飛快,可出岫本人還是捕捉到了。出岫以為,這一眼便如同方才太夫人的那番話一般,頗具深意。
試想太夫人執掌雲氏多年,德高望重,字字千金,又怎會當著幾個丫鬟的面,在飯桌上讓二姨太花氏下不來台?太夫人分明是話裡有話,斥責二爺雲起的某些作為。
必定是雲起調戲自己的事被太夫人知曉了。她老人家這是在透過自己向雲辭表態,也是在側面警告二房母子。
想到此處,出岫心中有些莫名滋味,也不知是受寵若驚,還是惶恐不安。她本想安分低調地在這府里生存,奈何卻被迫推到了眾人眼前,甚至有種即將要處於風口浪尖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令她想起了從前在醉花樓的日子。
一頓早膳在幾位太太的各懷心思中度過。出岫在膳廳里收拾妥當,正要前往佛堂,卻見二姨太花氏帶著丫鬟在膳廳前踱步。
出岫尚未及反應,花氏已眼尖看見了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早膳過後在這兒散散步,不想出岫姑娘還沒走啊。」
這哪裡是散步,分明是刻意等人的。出岫只得下了台階,向花氏行禮。
花氏看著她行禮起身,繼而再笑:「侯爺待你不錯,人都去慕王府了,還不忘把你送來榮錦堂……」她說到此處,忽而換了話題,冷笑道,「再得寵也不過是個奴婢,再美也做不了侯爺夫人,你還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出岫抿唇不語,表情隱忍。
「喲!忘了你是個啞巴,不會說話了。」花氏掩面一笑,尖聲嘆道,「別以為自己長得漂亮,就能到處亂勾引人!」
言罷她已斂去笑意,輕哼一聲拂袖而去,剛走了兩步,又停住腳步,回過頭來隱晦地道:「花有相同,人有相似,出岫姑娘可莫要樂極生悲。」
花有相同,人有相似……出岫在心底默默想著這句話,只覺花氏意有所指。還有那四個字「樂極生悲」,仿佛也是……
「出岫姑娘!」遲媽媽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適時打斷她的疑惑,「太夫人念經的時辰快到了,你不知道佛堂在何處,我領你過去。」
出岫回過神來點頭稱是,無言地跟上遲媽媽。
太夫人的要求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她只給了出岫一卷經文謄抄,要求每頁必須恰好九九八十一個字,且不能有一處塗抹。
筆墨紙硯都是備好的,出岫自己動手磨了墨,便開始一筆一畫地謄抄經文。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足足抄了半卷,竟無一處錯字。遲媽媽見了雖未做評價,但出岫能看出來她很是滿意,心中也不禁長舒一口氣。
「姑娘抄了一個多時辰,先回去歇著吧。午膳之前,太夫人會一直在佛堂念經,她老人家若是有何吩咐,自會差人去傳喚你。」遲媽媽撂下這句話,便捧著出岫抄的經文,去了太夫人屋內回話。
「早膳過後,二姨太果然去尋她晦氣了。」遲媽媽將經文遞到太夫人手中,低聲道,「至於說了些什麼,倒是未曾聽見。」
太夫人專心致志地看著經文,半晌才道:「舞英不敢說出什麼來。」
遲媽媽在心裡輕嘆一聲,她比誰都清楚,二姨太「花舞英」三個字,是太夫人藏在心裡二十年的疙瘩:「這麼多年了,您還是放不下。」
聞言,太夫人只將經文擱在腿上,微合雙目道:「當年我想做主將她配給侯爺做通房,她嘴上說不願,卻背著我……她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做出這等事,我怎能不寒心?」
「二姨太當年也是一時糊塗,這不是生下二爺之後,老侯爺也冷待她了。再者這麼些年,她在您跟前兒從不敢逾矩,二爺也不怎麼管教,便是為了讓您安心。」遲媽媽低言勸道,「不值當為了她生氣。您還要去念經,可不能帶著怨氣。」
太夫人點頭,這才執起經文,邊默讀邊嘆道:「就是這手字,教我不能安心。」
「這……許是侯爺憐惜她一個啞巴,才教她寫字的。」遲媽媽為出岫辯解,「她不像個有心思的。」
「當年舞英也不像有心思的,原來是瞧不上只當個通房,想做正經姨太太。」太夫人道出心中擔憂,「何況她美得過分,一看便是禍水。」
遲媽媽未敢再言。
太夫人又看了看經文上的瘦金字體,似有所想:「不能讓出岫變成第二個花舞英。如今辭兒已過了弱冠,待瘟疫之事解決,他的婚事也拖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