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殺青快樂（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易未遠和舟遙遙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這句話的殘酷。

  每一次殺青，每一次告別一個角色。

  都是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可是，從來沒有哪一刻，自己會這麼難過……

  或許是因為這是自己的電影。

  所以殺青的感受尤為不同。

  《歸去來兮》劇組大家都最後圍坐在一起。

  大家的臉上都充滿了感傷。

  特別是女主角莫綺綺，整個人的妝都哭花了。

  肩膀一顫一顫的。

  那副模樣，讓在場的人都心疼極了。

  許映更加心疼。

  看見自己喜歡的姑娘，哭得這麼傷心。

  自己簡直心疼的快要死掉了。

  偏偏自己也振作開心不起來。

  一想到今天就是劇組的大家待在一起的最後一天。

  整個心臟就像是被海藻緊緊抓住一樣。

  不能呼吸。

  因為下一秒自己的眼淚就會承受不了，悄悄掉出來。

  ……

  舟遙遙何嘗不是呢?

  她都沒有勇氣掃視周圍這些和自己曾經並肩戰鬥過的戰友們。

  他們每一個人的笑臉，都深深地篆刻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舟遙遙心想，這一群人，她大概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吧……

  就像人生命中的出場順序很重要那樣。

  電影也是。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第一部電影。

  裝載的是無數兩個人並肩戰鬥的青澀記憶。

  不管是多少年之後，此間的記憶都會在回憶里閃著幽幽的光芒。

  再也難以忘記，這樣辛苦的時候。

  這樣甜蜜的時刻。

  「我祝大家！」

  「前程似錦！」

  「暴富暴富！」

  舟遙遙可能是喝了一點酒的緣故。

  幾乎是一邊笑一邊哭著說著這樣祝福的話。

  大傢伙兒也偷偷抹著眼淚。

  對著舟遙遙乾杯。

  舟遙遙不知道和多少個人幹了杯。

  眼淚都讓她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她只迷迷糊糊地感覺到，她乾杯的最後一個人，應該是易未遠……

  易未遠身上的氣息她太過熟悉。

  所以很容易就辨認出來。

  易未遠那雙好看的眸子有些埋怨地看著舟遙遙。

  好像是在責怪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好舟遙遙。

  舟遙遙感覺到了。

  但她馬上一把抱住了易未遠的頭。

  「辛苦了導演。」

  「今天就讓我……」

  「好好發泄一下吧……

  「不然我會遺憾一輩子的。」

  舟遙遙用只有易未遠聽得見的聲音對易未遠說道。

  易未遠緩緩地點點頭。

  算是默許了舟遙遙今天喝這麼多酒。

  其實易未遠的心裡最清楚。

  哪怕現在他的姑娘長大了這麼多，可是骨子裡。

  還是那個善良單純的她。

  只要你對她好一點，她就會回報你很多很多東西。

  她的真心、她的仗義……

  太多太多了……

  易未遠看著舟遙遙搖搖晃晃的背影。

  眼睛都有些潮濕了。

  果然，自己從來沒有看走眼過。

  這個傻姑娘。

  這麼多年來還是沒有變化。

  就讓她一直這樣愛憎分明吧。

  做一個永遠天真爛漫的小孩子。

  自己願意做那個為她的單純遮風擋雨的天空。

  只讓她的單純留在自己臂彎下呵護的這片天地就足夠了……

  舟遙遙今晚想著一定不要給自己留下任何的遺憾！

  所以她喝了比較多的酒。

  和那些可能今晚分別之後，終其一生都不會再見面的人們，把酒言歡。

  大家都笑中帶淚，嘴上說著以後有時間再見面。

  可是，大家的心裡都非常清楚——

  誰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

  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

  可是，為什麼人們都喜歡說這種明知道沒有結局的話呢?

  這就是我們生活下去的動力啊。

  每天都說一些展望未來的話語。

  那麼，我們就會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哪怕我們明明知道這一切都不會兌現。

  可是，人生在世，有太多的無奈和痛苦，

  我們相遇的時候，珍惜那些來之不易的時間，

  分別後，還能拿著那些美好的回憶度過一些難捱的時刻安慰自己。

  這或許就是我們，願意許下這種沒有什麼可能實現的話的原因吧。

  其實，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是有善良的成分的。

  既然你說了我們下次再見。

  那麼我也願意在心底里相信。

  我們終有一天會把這個美麗的諾言兌現的吧？

  ……

  那一晚，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不知許下了多少日後再相見的諾言。

  不知道流了多少滴眼淚。

  不知道最後大家是怎麼散場的……

  一切仿佛順其自然。

  又顯得格外殘忍。

  直到第二天人們醒來，才發覺。

  哦，原來我們劇組已經殺青了啊。

  終於可以好好放一個假了……

  可是為什麼……

  心裡卻感覺空落落的呢？

  ……

  舟遙遙是真的喝大了……

  她嘴上還在嚷嚷著。

  「再喝再喝！」

  「不醉不散啊！」

  「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劇組為什麼這麼快就殺青了啊！！！」

  「我不信！我不信！」

  「一定是我在做夢！」

  「咦？」

  「怎麼你有兩個頭呢？」

  「見鬼了！」

  ……

  聽著舟遙遙的大呼小叫。

  易未遠嘴角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真是個小孩子啊。

  怎么喝醉了都這麼可愛呢？

  易未遠的心簡直柔軟到了骨子裡。

  上前毫不猶豫地牽起自家媳婦的手。

  易未遠帶著舟遙遙回家咯！

  舟遙遙一臉懵逼地跟著易未遠走走停停。

  就感覺自己那個《海藻歌》裡面的海藻一樣。

  「海藻海藻，浪花里舞蹈！」

  「海藻海藻，隨風飄搖！」

  舟遙遙想著想著，就唱起歌來。

  那跑掉跑到外婆家的歌聲。

  那五音不全的嗓音。

  簡直讓人有種立刻跳河的衝動……

  但是……

  易未遠……

  居然……

  看著舟遙遙，一臉寵溺地說。

  「你看你啊。」

  「發酒瘋就就算了。」

  「還在這大街上唱這麼跑調的歌……」

  「可是……」

  「你怎麼幹什麼都這麼可愛啊。」

  「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易未遠無奈又寵溺地摸著舟遙遙的頭頂。

  眼裡的小星星和天上的星空遙相呼應。

  就像是神的祝福，把這世上最純潔的愛情送到了易未遠的眼睛裡。

  而他看著的，就是自己的小星星。

  舟遙遙壓根沒聽易未遠在說什麼東西。

  舟遙遙自己都找不著自己是在哪裡了。

  喝醉了的人，是完全沒有方向感的。

  她只能本能地感覺到，易未遠就在自己邊上。

  守著她。

  這樣，她就不會被壞人帶走，也不會走丟了。

  「好啦，小朋友，爸爸帶你回家啦。」

  易未遠輕聲哄著舟遙遙回家了。

  「爸爸？」

  舟遙遙仿佛牙牙學語的幼兒一樣，重複了剛才易未遠話中的那句「爸爸。」

  「嗯？」

  易未遠有些受寵若驚。

  自己家媳婦兒何時這麼聽話了！

  這麼幹脆地承認自己是她爸爸了！

  「爸爸？」

  舟遙遙又問了一遍。

  臉上是很迷惑的表情。

  「對！」

  「沒錯！」

  「就是我！」

  「我是你爸爸！！！」

  易未遠開心的快要蹦起來了！

  天真的他，易未遠這樣催眠式的教學，能讓舟遙遙記住自己是她爸爸。

  「你不是我爸爸。」

  「我爸爸……有白頭髮，你是黑頭髮。」

  「我爸爸不喜歡挽著我，他總是對我有點凶，很嚴格。」

  「很少看見他對我笑……」

  「嗚嗚嗚……可是我還是好愛好愛我爸爸。」

  「我一直很努力做一個讓他驕傲的女兒……」

  舟遙遙委屈極了。

  眼淚眼看著就要奪眶而出。

  就在這個時候，易未遠一把狠狠地抱住了舟遙遙。

  是那種緊到快要讓人窒息的擁抱。

  舟遙遙想要掙扎都逃脫不了的擁抱。

  「在爸爸的心裡，你一直就是爸爸的小公主。」

  「你就算什麼都不用做，你也是爸爸最愛的小公主。」

  「在爸爸這裡，你可以當一輩子的小公主。」

  「不要太累啦，我的小公主，我愛你，不管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你。」

  易未遠對著舟遙遙的耳朵，說出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一直都知道，舟遙遙其實過得很辛苦。

  她知道父母對自己莫大的希望。

  所以非常虔誠地對待表演。

  什麼都要做到完美，做到親力親為。

  簡直到了「不瘋魔，不成活」的地步了。

  可是，自己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其實她真的已經非常非常好了。

  好到……

  有的時候，易未遠的心裡都會生出淡淡的自卑感。

  想讓自己不要這麼瘋狂地陷入愛情。

  自己要清醒一點。

  要留下這份清醒，用來變成更好的自己。

  這樣，更好的自己，才能配得上，最好的舟遙遙。

  其實啊，有時候男人心裡想的東西，並不比女人想的要少。

  他們也會為了兩個人的未來，去想很多東西。

  對未來的幻想，都是構建在，擁有了自己真心喜歡的女人之後才會自然浮現的……

  所以說，男人一旦愛了，就是紮根很深。

  很恐怖的一件事情。

  我害怕我的愛太過深沉，你會受不了，你會把我當做遊戲。

  所以我努力克制自己喜歡你的心情。

  卻讓你覺得我不愛你了。

  其實，並不是那樣……

  我愛你，更要有資本來愛你啊……

  唉，如果你能懂我，那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