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似夢海棠（中）

  以往他在大屏幕上的形象多半是陽光開朗的大男孩，面對公眾總是一副溫潤儒雅的樣子。

  可誰也想不到，在他的心裡，住著一個小惡魔。

  他渴望演一個冰山系男主的角色，胤禛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

  而且，聽長安娛樂的工作人員說，易未遠為了胤禛這個角色吃了很多苦。

  一想到要和易未遠競爭這個角色，南川渾身都充滿了幹勁。

  最終的選拔是劇本中艾夢夢和四爺訣別的一場戲。

  這場戲不管是艾夢夢還是四爺都情感十分複雜。

  艾夢夢在未來世界的身體逐漸康復的同時，意味著她在古代的靈魂也逐漸削弱。

  直到最後，油盡燈枯。

  四爺此時已經知道艾夢夢是來自未來的人，他很想和艾夢夢一起去未來，但是歷史是不可逆轉的潮流，他只能按照歷史走下去，在這個沒有她存在的時代，守著大清的江山。

  最終的分組是易未遠&舟遙遙和南川&倪薇。

  這是隨機分配的結果，南川和倪薇兩個人都氣得牙痒痒。

  舟遙遙和易未遠倒是心裡鬆了一口氣，兩人已經合作過很多部片子了。

  相互之間的默契已經到了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

  很快進入情境，兩組在兩個攝影棚試一場戲。

  導演坐在控制間，可以同時看兩組的表演，比較出孰勝孰劣。

  4月剛過，海棠花已經有凋零的跡象。

  這偌大的紫禁城裡御花園海棠花開的景象再難遇見。

  艾夢夢步履蹣跚地行走在海棠花林中，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初春，她是第一次遇見胤禛。

  那時候她是剛穿越過來不懂事的小宮女，照顧這御花園裡的海棠花是每天的頭等要事。

  那年海棠花開，漫花叢中，只見了年少的胤禛一眼，她的心就好像那柔軟的海棠花瓣，一瓣瓣地掉落在地上。

  這些年來，她看著胤禛從不受器重的皇子步步為營，直到最後，坐上大清最尊貴的那把交椅。

  原本以為，他成了帝王便是這天底下最尊榮之人，他們兩個終於可以突破世俗的阻礙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可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她的身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差了。

  午夜夢回，她總是夢見現代的那個自己，渾身插著管子躺在寬敞明亮的病房裡。

  身邊環繞著久違的家人們，好像一切都在召喚著她快點回家。

  每次，艾夢夢都哭著從夢中驚醒，醒來身邊空無一人。

  胤禛剛登上皇位，根基不穩，熬夜在養心殿處理公事是常態。

  艾夢夢並不想打擾他，這身體一天天的油盡燈枯她也不讓貼身的宮女告訴胤禛。

  因為，她就那麼執拗地覺得，不告訴胤禛，她好像還是從前那個身體健康的艾夢夢。

  就像那首她最喜歡在胤禛面前念的詩：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長健

  三願如同樑上燕

  歲歲常相見

  愛新覺羅胤禛，我怕是不能陪你，歲歲常相見了。

  再回到這年少定情的海棠花林，艾夢夢心裡感慨良多。

  突然，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她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還好背後是一株偌大的海棠樹，接住了孱弱的她。

  艾夢夢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她只好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期待著有人能發現她。

  那些凋零的海棠花在她眼前紛紛落下，每落下一片海棠花，艾夢夢就很想用手接住。

  好像這樣，就能讓時間停止，讓她的生命在這個時代得以延續，但是艾夢夢悲哀地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海棠花，你的花語是離愁，是不是，這就是我和他的最終結局？」艾夢夢氣若遊絲地自說自話。

  舟遙遙版的艾夢夢整個人癱坐在海棠樹下，虛弱的神情中流露著幾絲執拗。

  好像在訴說著：我想為了你，再多活幾天。

  倪薇版的艾夢夢癱坐的姿勢有些「做作」，可能她還在顧及自己在鏡頭中是否美麗？

  導演看著兩人的對比，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艾夢夢在海棠樹下坐了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睡。

  這是她這個身體將死的預兆。

  海棠花瓣一片片落在她的臉龐，她的睫毛微顫，但就是睜不開雙眼了。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夢夢！夢夢！」一陣急促的跑步聲響起。

  「皇上！當心龍體！可別摔著兒了！」管事太監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焦慮。

  是他？是胤禛！

  艾夢夢整個人頓時都清醒了不少。

  眼睛也因此緩緩地睜開。

  舟遙遙版的艾夢夢睜開雙眼，對上易未遠版飾演的胤禛。

  兩人的眼淚居然同時掉落下來！

  導演被兩人精準的演技驚艷！

  易未遠的琥鉑色雙瞳掉落下淚滴，落在泥土裡。

  「夢夢，你這是怎麼了？來人！宣太醫！要是耽誤了愛妃的病，太醫院的腦袋都別想要了！」胤禛看起來快要發瘋了！

  「…不，我這病沒得治了，胤禛。」艾夢夢氣若遊絲地說自己最後的話。

  「不！是你說的，要和我歲歲常相見！你怎麼能就丟下我一個？」胤禛緊緊抱住艾夢夢。

  艾夢夢的淚灑在胤禛的肩頭，臉上是一個悽美的微笑。

  「我不在…你要好好當這大清的皇帝，我…我這身體的靈魂會回到未來。如果那時我看歷史，發現你做的不好，我…我可是會怪罪你的。」艾夢夢的聲音已然不穩了。

  「不！如果沒有你，我這漫長的一生，何時是個頭呢？皇阿瑪並不幸福，他最愛良妃，卻礙於帝王的顏面，一生都沒有表露自己的真心，良妃以為自己只是父皇一個普通的妃子，卻只有我們旁人能看出，父皇對她的情深似海！夢夢，我不願失去你，求求你，告訴我，如何才能救你？」胤禛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要失去艾夢夢。

  「…沒用的，胤禛，和你在一起的這些年，我很開心。我會…在遙遠的未來，祝福你…祝福你盛世千歲，祝福你有摯愛白頭偕老…祝福你……」艾夢夢再也說不下去。

  「你走了，朕的一生，再沒有摯愛了，從此只扮作史書上的牽線木偶，再無所愛。」胤禛感受到懷中艾夢夢的體溫正一點點地流逝，他只能再抱得更緊一些，好像就能把自己的體溫全部過渡給艾夢夢。

  「這具身體的主人…早就去世了，借了她身體這麼久，也該還給她了。愛新覺羅胤禛，在這個時代認識你，是我一生的好運氣。好好…保重…」艾夢夢的回抱住胤禛的手再無生氣地落下。

  ……

  良久，年輕的雍正帝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哀鳴。

  「不！」

  此刻，那顆海棠樹的花瓣紛紛落下，罩在年輕的帝王和他逝去的愛妃臉上。

  海棠的花期短暫，如夢般逝去無痕。

  胤禛與艾夢夢這段陰差陽錯的姻緣，就像這無疾而終的海棠花。

  花期短暫，卻也耀目。

  這段故事，就此封印在御花園的那株偌大的海棠樹下。

  還有，沉沒在歷史的滾滾洪濤里。

  史官的筆下沒能記敘下這段姻緣，因為，這場遇見，是屬於雍正帝一人的回憶。

  當年老的雍正散步到那株海棠樹下時，腦海中又會回想起年少時與艾夢夢的那段姻緣。

  時隔這麼多年，她的笑容還是那樣耀眼。

  那株海棠樹也未老，雍正帝伸手撫摸那樹身上的紋路，就像在穿越時間。

  「你應該過得很好吧，我這一生，勤政愛民，你口中所說的歷史，我應當是千古留名了吧。」年邁的雍正混沌的眼睛裡有點點淚光在閃爍。

  這一場和海棠花期一樣短暫的情事，就這樣落下帷幕……

  「CUT！」場務打板，表演結束。

  易未遠畫著老年裝還未卸下，卻難以自制地大哭起來。

  是進入了那個故事，是進入了胤禛這個角色的真情流露。

  再看著南川結束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卸掉老人妝，在導演的心中，角色的選角已經毋庸置疑了。

  舟遙遙很懂易未遠的心情，她走進易未遠的身邊，遞給易未遠一張紙。

  「別哭了，擦擦吧。」

  易大佬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拿過紙，擦乾自己臉上的淚。

  「你就是四爺。」

  舟遙遙看著易未遠這個樣子，情不自禁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謝謝。」易未遠有些不好意思。

  「同桌，平復好心情，等待結果吧。」舟遙遙微笑著拍拍易未遠的肩膀。

  「嗯，你也是。」易未遠也柔聲回應。

  通過剛才的表演，易未遠認為艾夢夢這個角色舟遙遙非常適合。

  通過導演組的討論，《海棠如夢》的男女主角是舟遙遙和易未遠無疑。

  但是，現場有個製片人對落選的南川和倪薇頗感興趣。

  「我是《三國英雄名傳》的製片人，你們兩個有興趣的話，我們劇組歡迎你們。」

  製片人話音未落，南川和倪薇就火速答應了邀約。

  因為，輸給舟遙遙和易未遠實在是太丟臉了！

  聽到導演宣布的結果，舟遙遙和易未遠都內心坦然。

  因為這是必然的結果，他們兩人對於劇本研讀的認真程度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第三次合作愉快。」

  舟遙遙和易未遠笑著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