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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55:15 作者: 鷺由
    宿憶望他:「你媽愛你爸嗎?」

    程洲點頭:「愛。」

    「哦。」宿憶似乎扯了個笑,「多愛?」

    程洲說:「她是跟著去的。」

    宿憶愣了好久,目光有些茫然,似乎不能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跟著去?」

    「就是殉情。」程洲也覺得這詞有點酸了,解釋,「我爸離開後沒多久,她神思恍惚,有一天不小心從鹿坪山摔下去了。」

    「……」宿憶好半天沒想明白,「摔下去?」

    「嗯。」程洲回頭望了一眼高聳的鹿坪山,「從上面掉下去,有人說她是故意的。」

    宿憶愣住。

    程洲笑了下:「太久了,我都記不清了,都聽老徐說的。」

    宿憶終於回神,她不知道說什麼好,眼神在程洲臉上划過,收回,停在那吊燈上,說:「那你們家都挺長情。」

    「長情嗎?」程洲重複了遍,「算是吧。我那時候很小,沒什麼印象。」

    「幾歲的事?」

    「十二歲吧。」

    寂靜的夜裡,一聲一響都聽得清楚。夜歸的飛禽扇動翅膀,樹葉跟著窸窸窣窣抖動,掉落一兩片發黃的葉子。

    宿憶眼神有些空洞。

    她點了一支煙,程洲沒阻攔,抽完一支,她恢復情緒。他發現了,她每次或焦躁或失控或無力,就會抽菸。

    煙是她的毒.品,能讓她平穩,但這不是好事。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能自主抽離不想要的狀態,這是一種病態的表現。

    但程洲什麼都沒說。

    她在努力控制,她沒有無限制,她懂得適可而止。

    宿憶的眼神裡面不是沒有情,相反,她在意的東西太多了。

    程洲抬手摸上她的頭。

    宿憶動了動,轉臉看他。

    程洲笑了下,嘴角的笑容帶著不同往日的溫柔:「沒關係。」

    宿憶盯了他一瞬,扭開臉,惡意道:「我沒同情你。」

    程洲笑了:「我知道。」

    宿憶無話可說了:「我不是什麼好人。」

    程洲:「我看得人多了,是不是好人我自己清楚。」

    宿憶冷笑。

    抽完煙,談完心,宿憶要回去了。今晚她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了,好在是交換來著,她沒損失。她不認為自己應該同情程洲,相比起來,父母相愛的程洲要比她幸運得多不是?

    生而為人,各有各的命運,她不願多做評論。

    程洲給她紮好帳篷,往陸河那邊去。

    她擅自想他原本可能要走,但因為她留下來了。

    這一晚遲遲未能入睡,不知道是回憶起從前還是難受與今晚,迷糊入睡時,她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

    耳朵出問題後,她的聽力比之前敏感,一有動靜就容易失眠。這種動靜不是喧鬧的說話聲或者機器聲,而是那種細微的雜音,仿佛從耳膜深處抖出來的,扎得難受。

    她掀開帳篷出來,劇組還閃著燈在夜拍。

    宿憶抵著太陽穴,皺眉掃視,卻什麼也沒發現。

    她看了下時間,還不到12點。

    最近的睡眠狀態堪憂,宿憶煩躁。

    她穿好衣服出來,在樹林邊沿走了走,但寒風讓她意識更清醒了,睡都睡不著了。蹲在樹樁旁發呆的時候,她看見一個人影從角落裡的帳篷鑽出來。

    她眯眼去看。

    程洲裹緊衣服,低著頭往林間進去,剛走沒兩步,旁邊黑暗裡躥出一道聲音:

    「你去哪兒?」

    程洲渾身繃著,待看清來人才鬆懈下來,然後眉頭蹙起:「你不睡覺蹲這兒做什麼??」

    「我睡不著。」宿憶站起身走過去,上下打量他,「你不睡覺做什麼?」

    程洲說:「沒什麼。為什麼睡不著?」

    宿憶:「吵。」

    程洲下意識回頭望了眼還在拍攝的那堆人,宿憶打斷他:「不是那個。」

    「耳朵疼?」

    「一直有陣怪聲兒。」宿憶瞥他,「那你呢?」

    程洲說:「我也睡不著。」

    出來遛彎,她衣領沒裹緊,程洲瞥了眼,順手幫她拉上拉鏈,直蒙住半張臉。

    「回去睡覺。」

    宿憶露著兩隻直勾勾的眼睛:「你呢?」

    程洲:「我隨便走走。」

    宿憶:「帶我一個。」

    程洲擰眉,「你跟去幹什麼?」

    宿憶:「反正也睡不著。況且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程洲問:「什麼事?」

    宿憶說:「先走。」

    程洲瞥她一眼,只好先走。他帶著手電筒,專挑好走的路,林間樹葉抖動,黑漆漆的,像冷不防會躥出一隻怪獸。但走了沒兩步那種詭異恐懼的氛圍就沒了,程洲領著走到另外一條路,這邊大概專門修繕過,路上砌了欄杆,還掛了照明燈。

    程洲關了手電筒,裝進兜里。

    宿憶左右掃視一圈,「這哪兒?」

    「不是要轉轉?我就帶你轉轉。」

    「怎麼有路?」

    「往林場去的,當然有路。」

    兩人並排而行,踩在木質樓梯上,吱吱作響。黑漆漆的夜裡,穿林而過的風帶著嗚咽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程洲低頭睨了旁邊人一眼:「不怕嗎?」

    「怕什麼。」

    「鬼?」

    宿憶冷冷看他:「你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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