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求而不得

2023-12-20 19:00:09 作者: 月出雲
  不知在黑暗的迷霧中徘徊了多久,瑟瑟終於醒了過來。

  她無意識地動了動,發覺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擁抱著。她微微一掙扎,便感覺到唇上落下輕輕的碰觸,那軟軟暖暖的感覺,分明是親吻。不一會兒,她便感覺到那個吻移到了她的眼睫上,將她眼角滑落的淚吮了去。

  她不知自己因何流淚,她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似乎聽到了一個悽慘的故事。她不確定那故事是真的,還是一場夢。她覺得好心痛,為那個故事裡的人。

  她有些難過地擰了擰眉,立刻,便有一隻溫柔的手覆上她的額角,沿著眉骨輕緩地揉著,使她的頭痛症狀稍微減輕了些。

  她的心猛然一滯,身子乍然繃緊,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他的唇,便代替了指尖,輕輕落在她的眉上,眼睛上,瞬間轉移到她的臉頰,輕輕摩擦著。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灼熱的呼吸撩撥著她,似乎在訴說著曾經出現在夢裡的那些溫柔的呼喚。

  在夢裡,是他在呼喚她嗎?那麼溫柔,那麼深情,是他嗎?

  瑟瑟微微苦笑,是他又如何,他心中,不僅僅只有她。而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遠遠及不上那個女子,她知道。

  她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她不管醒著,還是睡著,其實沒多大差別,都是黑暗的世界罷了。

  明春水看到瑟瑟睜開了眼睛,他一直高懸著的心總算是回歸了原位,心頭湧上了一陣狂喜。可是,他卻如同失語般,瞬間,不知說什麼了。他就那麼默默地看著她,唇角勾著笑意,眸光卻複雜至極。

  瑟瑟並不知他在看著她,她推了推他的懷抱,想要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別動!」明春水沉聲說道,微微苦笑。

  她一動,他的手臂就因麻木酸疼得厲害,抱了她五天五夜,肩膀、手臂甚至腿腳早已麻木得不聽使喚了。靜坐了片刻,才感覺找回了知覺,他將她緩緩地放在床榻上,為她蓋上厚厚的錦被。

  一脫離他的懷抱,瑟瑟便感覺到全身冷得厲害。難道她一覺睡到了冬天?怎麼這般冷,床前,似乎還放著火盆。

  「我昏睡了多久?」她淡淡地問道。

  「五日五夜!」明春水坐在床畔,柔聲答道。

  五日五夜?那應當還是在秋日,可是為何她感覺到如此的冷。而床前,似乎擺著好幾個火盆,就算她看不到,卻是可以感覺得到。她為何如此畏寒?

  明春水察覺到瑟瑟的疑惑,伸手為瑟瑟掖了掖被角,柔聲問道:「是不是感覺到冷?」

  瑟瑟蹙眉道:「是,何以如此?」難不成是因為祛毒?

  「是你為她逼毒落下的病!」明春水心疼地說道。

  「哦!」瑟瑟輕輕道了一聲,沒有再說話。果然如此,自此後,就連夏日,她也要裹著厚厚的棉衣嗎?

  她的冷淡令他幾乎抓狂,她惱他氣他都無所謂,就是這般疏遠,令他心中如貓爪般難受。他俯身,溫柔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輕輕地噬咬著。見她依舊毫無反應,他漸漸加深了這個吻。

  瑟瑟卻低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黛眉輕挑,冷冷笑道:「明春水,不過是一副殘軀,你若真的想要,只管要好了!」

  明春水黑眸一凝,心底划過一絲難以名狀的哀傷。他起身,深邃的眸光鎖住她憔悴的容顏,心疼地將她擁在懷裡,他知曉那夜他傷到她了。可是,他不得不那麼做。如若老天讓他重新選擇,他還是會那麼做。他不可能任由那個女子悽慘地死去。

  瑟瑟坐在廊下的軟椅上,身上披著一件厚厚的裘衣。明媚的日光照在她臉上,映得一張玉臉潔白如雪,病美人一般,美得令人擔憂,似乎她隨時都會融化在日光里一般。

  瑟瑟醒過來已經有五六日了,只是身上的寒症依舊不見減輕。雖說沐浴在暖暖的日光里,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

  難道說,這一生,就要這般過下去嗎?瑟瑟微微苦笑。

  雲輕狂沿著長廊緩步走來,遙遙看到坐在廊下的瑟瑟,笑吟吟地說道:「女人啊,果然是柔弱點兒比較好看。」

  瑟瑟微微一笑,有氣無力地問道:「你這意思,是說我以前不好看了?」

  「非也,以前當然也好看,但是,如今更好看!」雲輕狂抱臂調侃道。

  瑟瑟淡淡地笑了笑,沒有理他。

  雲輕狂從隨身藥囊中,拿出一袋子藥丸,「我今日來,是給你送東西的。這是配合你習練內功的奇藥,我配成了藥丸,效果比單用藥草要好,你配合著用吧。」瑟瑟毫不客氣地接了過來,她也該好好習練武功了。

  「你也不問問我為何要給你藥?」雲輕狂見瑟瑟一副清冷冷的神色,凝眉問道。

  瑟瑟唇角綻開一抹毫不在意的笑意,「為何?難不成你看上我了?」其實瑟瑟心裡明白,如若沒有明春水的吩咐,雲輕狂怎會有這般大的膽子。只是,她不想問,也不想知道。

  雲輕狂低嘆一聲,沉聲道:「趕快練武吧,內力高了,這寒症也便會慢慢消除,不然你這般半死不活的樣子,令人真是……」

  雲輕狂話沒說完,便轉身沿著走廊去了。

  瑟瑟在廊下又坐了一會兒,感覺日光漸漸變得幽暗了,身上也漸漸有了冷意。正要起身回屋,便聽侍女來報,說是蓮心姑娘求見。

  蓮心?憐心!

  倒是一個好名字啊,瑟瑟唇角扯開一抹笑意。只是她不記得自己在春水樓認識這麼一個女子。

  「蓮心是誰?」瑟瑟問前來稟告的侍女。

  「是樓主救回來的那位女子。」侍女答道。

  瑟瑟淡淡地笑了笑,原來是那個女子,不知她見她有什麼事。

  前方響起一陣輕巧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便到了她眼前,隱隱聽到衣袂飄飛的聲音,可以想見,那女子一定是雲裳著身,飄飄若仙。可惜的是,她看不到她絕美的風姿。

  「小女子蓮心拜見樓主夫人!」她的聲音,嬌柔而軟膩,好似天空卷著的柔軟的雲,又像林間一陣和暖的輕風。這聲音,竟帶著三分熟悉的感覺。

  瑟瑟凝眉思索,良久也記不起何時聽過。不禁有些失笑,這般嬌軟清甜的聲音,她若聽過,定是不會忘記的。

  她竟叫她夫人!

  瑟瑟自嘲地笑了笑:「莫叫我夫人,我可不是什麼夫人!」

  那女子聞言,曼聲道:「蓮心雖然記不起前事,但是,對初醒那一刻的事卻記得清清楚楚,若非樓主夫人為奴家逼毒,我怎麼能夠撿回這條命?蓮心記得夫人的樣子。」

  瑟瑟心中掠過一絲驚異,這個女子,她竟失憶了嗎?

  失憶了!多好啊!

  此時此刻,在瑟瑟看來,失憶真不失為一件美好的事。她多想忘記和明春水之間的一切,可是,偏偏忘不掉,好似刻在心中一般。為何,失憶的不是她,偏偏是這個女子呢?

  「你找我,何事?」瑟瑟問。

  「樓主和夫人的再生之恩,蓮心無以為報,願終身做樓主和夫人的奴婢,隨侍左右!求夫人成全。」蓮心清聲說道。

  做奴婢,莫不是真的失憶了,竟然要求做奴婢!瑟瑟低嘆一聲,悠悠說道:「有什麼事,你找明春水去說好了!」開玩笑,明春水會讓她做奴婢?

  「夫人,樓主已經說了,待蓮心傷好,便要將蓮心送走。可是,蓮心已忘卻前事,不想再回到從前。雲公子說了,我之所以忘記前事,是因之前的事刺激了腦子,我想肯定是不愉快的事,所以,蓮心不想再回到從前,只想終身侍奉樓主和夫人。求夫人替蓮心在樓主面前說說吧。」

  蓮心的聲音帶著幾分淒楚幾分哀求,令人聞之心酸。

  可是,瑟瑟感覺自己自從為她逼毒後,心腸好像變硬了,對於這般淒楚的聲音,心頭竟然連一絲漣漪也沒有。

  瑟瑟淡若輕煙地笑了笑,道:「你說做奴婢樓主自然不答應了,你去找他說,就說你要以身相許,我想他肯定會答應的!」

  「夫人!」蓮心大驚,「蓮心沒有那個意思,蓮心只求伺候樓主和夫人。夫人如此說,要折煞蓮心了。」

  蓮心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哭腔,估計此時已是梨花帶雨的樣子了吧。

  瑟瑟笑了笑,她這樣子,若是讓明春水看到了,定會認為自己欺辱她了。

  「你回吧,我根本不是他的夫人,你不用找我說,我救你,從未想要你回報什麼。你想什麼,還是找樓主去說吧。」瑟瑟淡淡地說道。

  話音方落,便聽得前方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明春水到了。大約看到了這邊的境況,聽得那腳步聲在疾走,瞬間便到了身前。

  「你怎麼跪在這裡,快起來。」明春水冷澈溫雅的聲音低低傳來,帶了一絲驚訝和責怪。

  瑟瑟聞言,微微一愣,未料到這個女子竟是跪在她面前的。可嘆,她這個目盲之人,如何知道。

  「樓主,求你讓我留下來吧,我不想回去。我只想留在這裡伺候樓主和夫人。樓主若是不答應,蓮心就在這裡長跪不起。」蓮心跪在長廊上,定定地說道。

  「你胡說什麼,快起來。」明春水俯身去攙扶蓮心,卻被蓮心躲開,依舊執拗地跪在那裡。

  瑟瑟坐在軟椅上,感覺到風越來越涼,裹了裹身上的裘衣,她起身,淡淡地說道:「你們聊,我先進屋了。」「夫人,求求你了。」蓮心一把抓住瑟瑟的衣角,攔住了瑟瑟的去路。

  瑟瑟黛眉輕蹙,冷冷地說道:「明春水,我想你還是儘快將前事告訴她!」他和這個女子的事情,何以要摻和上她。就算這個蓮心忘卻了前事,她要報恩,去伺候明春水那是他們的事情,和她無關。

  明春水抬眸望向瑟瑟,看到她清麗婉秀的玉臉沐浴在日光下,臉上神色淡淡的,說話的語氣也是一副疏遠寡淡的口吻。似乎一切都和她無關一般。他心口處,微微一疼。

  「我不要知曉前事,我不要知曉前事。」蓮心忽然捂住頭,悽慘地叫了起來,「我已自取名蓮心,便不再是之前的我,請不要告訴我前事。」

  明春水眸光一凝,俯身將蓮心攙扶起來,柔聲道:「好,我不說前事,你也不必做奴婢,這裡,你若想留下便留下,什麼時候想通了,願意離開就離開,隨你,可好?」

  蓮心放下捂著頭的手,一雙美目定定望著明春水,軟語道:「樓主,我可以做你的侍女嗎?」

  明春水眸光一閃,柔聲道:「蓮心,我不會讓你做侍女,你對我有恩,也算這裡的主子。」

  「蓮心不記得前事,只記得樓主和夫人的大恩,怎敢在這裡妄稱主子?樓主若是不答應,那就是嫌棄蓮心了。」絕美的一張臉,在夕陽映照下,眼角眉梢皆是柔柔的淒楚。

  明春水望著她那副堅定的樣子,心底湧上來一股心酸。原本那樣清傲的人兒,高高在上,就如同月里仙子一般,如今失憶了,竟連奴婢也要做。他低嘆一聲,無奈地說道:「你若執意如此,我不再攔著你。只是,你要記住,你不是侍女。」

  「謝樓主!」蓮心聞言,展顏一笑,一雙美目,綻放著波光瀲灩的清光。

  瑟瑟聞言笑了笑,緩步向室內走去。報恩有多種方式,何必執意要做奴婢。瑟瑟想不通,如若是她,是絕不會選這種報恩方式的。

  蓮心見瑟瑟要進屋,快步過來攙扶瑟瑟。

  瑟瑟覺得一雙纖細柔膩的手撫上了她的手腕,心中頓覺不舒服,她淡淡地說道:「你不必扶我,伺候樓主便是。」

  蓮心睫毛顫了顫,輕聲道:「夫人是在嫌棄蓮心嗎?」

  「你不要誤會,我並非嫌棄你。」瑟瑟淡淡地說道,緩步走到床畔。日後有她在這樓里伺候,這日子恐怕就熱鬧了。只是,她要靜心練武,無暇陪她耍。她要離開春水樓,明春水不允。她退而求其次,要搬到村子裡那座院落去居住,明春水依舊不允。如今倒好,這個女子來了,她終於可以離開了吧。

  「明樓主,我想搬到村子裡住。」她抬眸淡淡說道。

  明春水黑眸一眯,沉聲道:「我不許!江瑟瑟,你最好斷了這個念頭。」

  瑟瑟沒想到明春水依舊這般決絕地拒絕,不禁淡淡苦笑。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到了用晚膳之時,有侍女過來擺膳。蓮心見狀,也過去幫忙,但是,很顯然,她之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手腳並不算伶俐。待到用飯之時,她又非要站在那裡布菜。

  瑟瑟目盲,一直都是小釵布菜的,蓮心執意站到瑟瑟身側,為她布菜。瑟瑟只是冷冷地淺笑,並不說話。她本就目盲,不小心伸出來筷子,碰到了蓮心的筷子,飯菜掉落下來,大約落到蓮心的手上了,隱隱聽到她低低的輕呼聲。

  明春水見狀,凝眉道:「蓮心,你坐下來用飯!」

  蓮心一呆,捂著燙到的手指,盈盈笑道:「蓮心謝樓主,蓮心不敢。」

  「坐下來,一起用膳。」明春水再次說道,這一次聲音里隱含著一絲威嚴和一股子氣惱。

  蓮心呆了一瞬,低聲道:「謝謝樓主。」她終於緩緩地在明春水身側落座,不時地為明春水夾菜,並且適時地送上嬌艷清甜的微笑。

  瑟瑟氣定神閒地用著飯,只當什麼也沒看到,其實,她真的什麼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她也不會有什麼想法,她覺得她的一顆心,早已淡了下來。如今,只有兩件事,是她在意的,一件,她的目盲何時能好;另一件,要好好練武。

  明春水淡定地坐在那裡,唇邊噙著溫文的笑意,當眸光掃過瑟瑟時,深邃的黑眸中划過一絲漣漪。

  飯畢,瑟瑟淡然起身,緩步走到窗畔的軟椅上,安靜地坐著。耳聽得蓮心對明春水道:「樓主,蓮心到門外聽侍。」語聲柔柔,嬌俏溫婉,既軟又嬌,像要溜到人的心縫裡。

  瑟瑟聞之,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不知為何,大約目盲的緣故,是以對人的話語特別敏感。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個蓮心絕不會甘心做一輩子奴婢來報答明春水的救命之恩。試問,哪一個奴婢敢用這般嬌柔的語氣對主子說話?

  明春水淡淡一笑,溫柔地說道:「蓮心,天色不早,你早點兒回院裡歇著吧。我這裡,夜裡不用隨侍。」

  「樓主……蓮心要伺候樓主和夫人,怎能還到輕煙苑裡去居住?蓮心……可否住到樓里?」蓮心抬眸盈盈淺笑,語氣柔柔地問道。

  明春水眸光一凝,柔聲說道:「我晚上從不用人伺候,你早些回吧。你的身子才痊癒,要多歇息。墜子,送蓮心姑娘回去。」

  蓮心眼見留下無望,遂向明春水和瑟瑟深施一禮,淡笑著隨墜子去了。

  明春水見蓮心衣袂飄飄的身形漸行漸遠,忍不住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屏退所有侍女,偌大的室內瞬間只余他和瑟瑟。

  他淡定地坐在案前,執著白玉杯,慢慢地品著茶,深邃的眸光緊緊鎖住窗畔素衣翩然的身影。

  深秋的涼夜,蟲鳴淒淒,月色朦朧。

  瑟瑟靜靜地坐在窗畔的軟椅上,自從甦醒後,她一直是清遠寡淡的樣子。明春水亦由著她的性子,對於她的任何要求,都無條件順從,自然除了離開春水樓和搬離小樓。甚至連她晚上要求自個兒獨睡,他也答應了。

  只是,明春水的眸光掃過瑟瑟身上那襲輕裘,眸光忽然一黯。方才他不曾細看,此刻才發現,這襲輕裘根本就不是他為她做的那幾件。

  瑟瑟在軟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她感覺夜已經很深了,遂低聲喚道:「小釵。」可是喚了數聲,也不見小釵答應,今日小釵怎麼了。

  瑟瑟淡淡地笑了笑,起身摸索著向床畔走去。一隻大手帶著暖意握住了她的手腕,引著她向前走去。瑟瑟驚異地縮手,然而反抗是徒勞的,她根本掙不脫。她心中有些悲嘆,明春水的功力到底比她高,她竟然絲毫未曾感覺到他的存在。

  難不成他一直沒有走?一種被偷窺的感覺瞬間湧上心頭,瑟瑟忍不住有些惱。

  「樓主還沒有走?」瑟瑟淡淡地問道,聲音冷然。

  明春水並不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默默打量著瑟瑟,夜風輕拂他勝雪的白衣,全身散發著渾然天成的清峻。良久,他淡淡地說道:「你這件狼皮裘衣不錯!」

  瑟瑟聞言,微微蹙眉,她抬手撫摸披在身上的輕裘。自從得了寒症,明春水便命人為她做了好幾件毛皮裘衣,他如此說話,難不成她穿的不是他為她做的裘衣?

  瑟瑟記得,風暖送她的那件白狼皮裘衣,她也一直在柜子里放著的,原打算下次見面還給風暖的。莫非,此時身上穿的竟是那件嗎?到底是目盲之人,連自己穿的什麼衣服都不知曉。

  「確實不錯,挺暖和的。」瑟瑟勾起唇角,一抹似清水芙蓉般的淺笑在唇邊綻放。她繞過明春水,向床榻處緩緩走去。

  已然幾日不曾見她軟語輕笑了,此時竟因為這襲白狼皮笑得如此明媚。明春水心中微微一酸,他腳步輕移,瞬間便擋在瑟瑟面前,大手一探,將瑟瑟身上的白狼皮脫了下來。

  身上驀然一空,一股冷意襲來,瑟瑟惱道:「明春水,你要做什麼?」

  明春水勾唇淺笑,「難不成夫人要穿著裘衣歇息?」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只是聲音里卻透著一絲淡淡的苦澀。

  「這件白狼皮裘衣,倒真是不錯,是誰送你的?」他問道,灼灼的眼審視著她玉臉上最細緻的變化。他看著她濃密纖長的睫毛一斂,遮住了幽黑的眼眸。她答道:「一個朋友送的。」

  「什麼朋友?」明春水眯眼問道。

  瑟瑟盈盈淺笑,「明樓主今夜很閒嗎?對我的朋友也這麼感興趣,不過,我可是沒有興致和你聊。對不住,我要歇息了,明樓主還不走嗎?」

  「我今夜不走了!」明春水大大咧咧地在她身側坐下,褪下白玉面具,俊美的容顏在燭火掩映下,分外迷人。

  瑟瑟微微凝眉,對於明春水的無賴,她一向無計可施。何況,這本就是人家的寢居,甚至於春水樓的一草一木,都是他說了算。不過,別的雖然瑟瑟做不得主,但是,她這具殘軀還是自己說了算的。

  她神色淡漠地掀開錦被躺下,閉眸歇息。身畔床榻一沉,明春水也躺下了。纖腰一緊,已經被明春水攬住。他這動作做得極其自然,瑟瑟卻身子一僵,伸足向後踢去。明春水伸腿一勾,便將瑟瑟的腿勾住。

  瑟瑟黛眉微凝,手腕一翻,手指間多了幾點寒芒。她反掌便向後甩去,幾道寒光向明春水身上刺去,距離極近,似乎很難躲開。

  明春水唇角一勾,失笑道:「江瑟瑟,你要謀殺親夫嗎?」他伸手一掀錦被,運內力一激,錦被瞬間鼓盪起來,幾根閃著寒光的銀針瞬間沒入被內。

  他掀開錦被,翻身壓倒她,低笑道:「江瑟瑟,你這床上的功夫看來也得練一練了。」

  他這句話說得意味不明,帶著一絲戲謔,瑟瑟的一張玉臉瞬間羞紅了。

  明春水卻勾唇淺笑,黑眸中亮光灼灼,「前幾夜不是挺乖嗎,今夜這是怎麼了?」

  瑟瑟蹙眉,凝聲問:「你說什麼?」

  明春水淡笑不語,這幾夜瑟瑟要求獨睡,他答應了。是以,他總是半夜進來,點了她睡穴,抱著她睡。

  瑟瑟呆了一瞬,便明白了明春水話里的意思,怪不得每夜初睡時,覺得極冷,睡著了反而覺得暖和多了,總覺得身畔似乎有一個火爐。她還偎依著尋找熱源,原來,那竟是他的懷抱。

  明春水瞅著瑟瑟愣愣的模樣,微微一笑,俯身去吻她的唇。

  瑟瑟凝眉,原來自己連這副殘軀的主也做不得了。心中一陣氣惱,忽然揚手,甩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瑟瑟沒想到明春水沒戴面具,這一掌打得有些重。

  明春水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唇角滲出一絲血絲來。他眸光一深,不怒反笑,這樣的瑟瑟,才是他喜歡的瑟瑟,不是這幾日淡漠如木頭一般的人兒。他俯身,繼續方才被那一掌打斷的吻,瘋狂而溫柔地吻著她。大手掌著她的纖腰,腿壓著她的腿,黑髮糾纏著她的發。

  瑟瑟感覺到唇間有一絲血腥的味道,心頭一滯,鼻間全是他身上那種幽淡的青竹的氣息,一顆心竟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難道說掉到水裡還不夠,還要將自己往火坑裡送嗎?

  她悲嘆地想著,她也不反抗,任他欲求欲取。只是,當他吻得情動之時,她忽然冷冷地說道:「明春水,難不成你要把我強暴了?」

  明春水聞言身子一僵,俊臉上神色變幻莫測,黑眸中眸光複雜而痛楚。他的唇忽然離開了瑟瑟的唇,起身從床榻上翻身而下。

  他披上衣衫,戴上面具,在床榻前默然而立,墨玉般的黑眸緊緊鎖住瑟瑟,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江——瑟——瑟!」

  他一起身,瑟瑟便覺得身上一股涼意襲來,她忍不住縮了縮。

  明春水望著她瑟縮的樣子,黑眸中閃過一絲痛楚,頓住話頭,他轉身將床榻上綴了銀針的錦被拿開,從柜子里又拿了一條錦被覆在瑟瑟身上。他在黑暗中默立片刻,轉身離去。

  瑟瑟擁著錦被,有些怔愣。她其實知道方才那句話有效,但是未曾料到對他有這般大的刺激,他轉身離去時,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

  她可以肯定,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在瑟瑟看來,他似乎不應當對這句話這麼在意,難道……

  瑟瑟忽然憶起前幾日初醒時,迷迷糊糊中聽到的那個故事。

  原以為那不過是一個夢,所以,她從不曾深想。可是,現在想來,那分明不是夢。

  瑟瑟擁著錦被,坐在床畔,細細地回憶起那個夢裡的所有細節。越想便越加確定,那根本不是夢,而是明春水在向她解釋,解釋他和蓮心的關係。她知曉,作為春水樓的樓主,作為崑崙奴的首領,必然是有著一段辛酸的過去的。可是,她從未想過,他竟有著那樣淒楚的一段過往。

  瑟瑟忽然感覺到心口處一陣陣抽痛,為明春水。

  這一刻,她問著自己,如若是她,面對自己傾慕的恩人,會如何做呢?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一些理解明春水了,可是,身畔空空的,他的人已經離去了。

  夜漸漸深了,窗外的月兒散發著冷光,一隻不知名的鳥兒啾啾地叫了兩聲,從窗外那株桂花樹的枝頭,振翼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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