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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51:28 作者: 本蘿北
    仿佛一株白淨的梔子,剛剛才經歷過一陣雨打風吹,已經隨時搖搖欲墜。

    郁景和站在那裡沒有動,但垂在兩側的手卻不自覺的微微收緊。

    直至骨節泛白。

    ——

    人所有的情緒都是被不斷積攢的。

    寧桃從郁景和房間出來時還只是茫然和挫敗。但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某種精神上的疲憊才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眼睛酸酸的,但卻哭不出來,更多的是一種心裡上的沉痛感。

    寧桃回到房間趴在床上,將臉埋在柔軟的被子裡很久很久。

    原本還不怎麼想哭,但一想到昨晚他吻她的時候,自己心裏面居然還會有一種驚喜和期待,她就覺得自己特別傻,特別可笑。

    這整個過程像一種欺騙。

    但她感覺自己不是被郁景和欺騙,而是被上帝所欺騙。

    寧桃想不明白郁景和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寧願他從始至終一點希望都不給她,也不想被現在這樣讓她有了一點期待,然後又讓她狠狠的落空好。

    她不想哭,也沒有心情做別的事情。

    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趴一會兒。可對方卻好像連她這樣的小小願望都不願意滿足。

    很快,門口由遠及近的傳來一陣腳步聲,最終停在了她的門口。

    寧桃能辨認出,是郁景和。

    果不其然,房門很快便被人敲響。那人敲了幾下,隨後便是熟悉的聲音在外面叫了她一聲:「寧桃。」

    可她早已打定主意不去開門。

    寧桃像是死屍一樣,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仿佛整個世界都與她沒有關係。

    她已經想好了,無論郁景和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似的去給他開門——

    她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從此之後她和他之間就只有他曾經照顧過她的情誼。

    除此之外,互不相欠。

    似乎這樣也挺好的。

    寧桃暗暗的想,從現在開始自己就準備考研,就報離A市很遠很遠的地方,越遠越好。其實她原本就很喜歡芭蕾,當時藝考也過了,排名還算靠前,本來可以去的。

    但那所大學不在A市,最後就還是沒有去。

    雖然寧桃現在的大學也不錯,古典舞也不算是自己討厭的專業。但因為那所她沒有去的大學真的很好,就算不是學舞的人也總會聽說過的程度,所以也經常會有人替她覺得可惜。

    記得剛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還有很多同學問她為什麼沒有去B市的那所大學。

    老師當時也覺得有一點點可惜,問她為什麼沒去。她就只是說不想要去北方,覺得不習慣云云。

    但其實,寧桃撒謊了。

    她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真實的原因——她只是不想離郁景和太遠。

    她那時對他是有占有欲的,且極度強烈。怕自己離家裡遠了之後有些本就不牢靠的關係會變得愈加淡薄。也怕郁景和會和哪些女孩子關係變好而自己不知道。

    但現在,寧桃後悔了。

    她似乎在這場沒有回報的喜歡裡面遺失太久,把自己都丟失了。

    似乎唯一的解就是離開他。

    她趴在那裡暗暗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好好練舞。到時候爭取保研去那所自己想去卻沒有去的大學,看看北方的風光,看看那邊漂亮的雪。

    踩起來咯吱咯吱,落在地上也不會化掉那種。

    寧桃趴在那裡,眼眶在此時才稍微有些濕潤了。鼻尖埋在被子裡,空氣也不那麼清新,但她卻寧願憋著也不想起。

    閉著眼的那種黑暗意外給了她一種安全感。

    門外的男人敲了一段時間,見她遲遲沒有回應,便放棄了一般停了下來。

    不再有任何聲音。

    寧桃懸著的心終於暫時放了下來。

    其實她就是心情不好,什麼都沒有辦法做。但她心裡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像之前說的那樣去告他。

    她只是需要時間來緩和,來療傷,然後再一點點走出這種痛楚而已。

    可這時。

    已經安靜了許久的門口卻又忽然有了過來的腳步聲,再然後便是門鎖被插進鑰匙的清脆金屬摩擦聲。

    她沒有想到,郁景和會拿備用的房間鑰匙進來。

    寧桃原本放下了的心臟又一瞬間被提起,趴在那裡像死了似的一動不動,同時憋住呼吸——

    其實她是生氣的。

    生氣於自己唯一的私人空間都被打破。

    她聽著郁景和年輕利落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走過來,最終停在她左手的床邊。

    男人手裡的鑰匙被放在了桌子上,發出一聲悶響。隨後便再沒有多餘的聲音。

    但寧桃知道,他就在她旁邊。

    她趴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吱聲,甚至早已做好了無論郁景和說什麼自己都充耳不聞的決定。

    可不知道為什麼,郁景和什麼都沒有說。

    他只是嘆了口氣,而後便拉過了一把椅子,默默在她床邊坐下。

    他什麼也沒說。

    她就也僵持著不吭聲,兩個人再次陷入某種死局。

    但空氣中卻有一種沉悶的,無端較勁的意味。

    直到很久後,寧桃終於沒有了耐性。

    她不想再和郁景和這樣憑空的耗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她知道,在沉默這一方面,自己永遠都不會是郁景和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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