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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雨晴夜合玲瓏月(2)

2023-12-21 01:24:10 作者: 淡月新涼
  這一片山被青越列為禁地,附近小鎮根本無人敢來,再加上這後山溫泉處隱秘清幽,所以從前錦瑟和綠荷幾乎從來沒有擔心過會有外人前來。可是,若有從遠方來的人,誤打誤撞走了進來,或者是意有所圖而來,也不是不可能。

  錦瑟細聽之下,再沒有任何響動,卻也不敢大意,悄無聲息的沒入了溫泉池中,將自己整個藏在水底。

  然而溫泉水中,到底是不適宜久待的地方,錦瑟潛在裡面沒多久便有些支撐不住,正待浮出水面,忽然便聽到了極其清晰的一陣腳步聲,沉穩厚重,分明是男子!

  果然是有陌生人前來!

  錦瑟心頭微微有一絲驚駭,潛在水底再不敢亂動。且不論來者究竟是善是惡,單是她如今泡在溫泉池中這副模樣,無論那人是善是惡她都應付不了。

  她在水底艱難的支撐,而那陣腳步聲卻在由遠及近之後,停止了。

  那人停在了溫泉池邊!

  錦瑟只覺苦不堪言,暗恨自己今日為何要獨自前來之際,卻仍然不敢動。

  也不知又過了多久,錦瑟只覺得自己一定會被淹死之際,岸上忽然傳來男子的一聲輕笑,並非她熟悉的語調,卻是她熟悉的聲音——

  「浸在下面那麼久,是想將自己淹死?」

  如果不是泡在溫泉池中,錦瑟一定會大叫出來,可是偏偏她此時既叫不出來,也不敢冒頭。

  想了想,她在水底徑直朝對面的方向潛去。

  她的衣衫就放在對面的池邊,如今尚能慶幸的便是這溫泉池夠大,惟願她潛到對面,可以避開一些那人的目光。

  錦瑟潛到岸邊,仍舊沒有冒頭,只是伸出一隻手來,終於摸到自己的衣衫,便拖入水中。

  在水底奮力將衣衫裹上身,她這才迫不及待的衝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氣,同時透過濕漉迷濛的眼,微微有些惱火的看著長身玉立於岸邊的那人。

  「這溫泉水有多舒服?你竟甘冒被淹死的危險,也要在水下呆那麼久?」他說著,忽然在岸邊坐了下來,開始慢條斯理的脫下自己的鞋襪,一副準備下水的模樣。

  錦瑟憋了許久的尖叫終於克制不住的爆發:「蘇黎!」

  一襲月白錦袍,風姿卓越坐於岸邊褪著鞋襪的蘇黎驀地便止住了所有的動作,抬眸看向水中狼狽不堪的她,竟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怎麼了?這溫泉水又不是你家的,只准你享受,不准我染指?」

  錦瑟萬萬沒有想到會見到他,更想不到他竟然會如此戲弄自己,登時氣極,轉身拖著濕漉漉的身體爬上岸,頭也不回的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一路無聲無息,直至走了約莫一半的路程,身後才傳來某人的腳步聲。

  錦瑟原本是疾步而行,聽到他的腳步聲追上來,忽然抬腳便跑了起來。

  只是奈何身上衣衫全都浸了水,沉重得仿佛背了幾塊大石一般難行,沒跑幾步,錦瑟便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撩起裙擺,懊惱的擰出一把把的水。

  蘇黎緩步由後而來,在她面前站住。

  錦瑟負氣,垂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衫,看也不看他一眼。

  蘇黎臉上的神情反倒仍然自在,上下將錦瑟狼狽的模樣打量了一番,方淡淡道:「可要我幫你?」

  聞言,錦瑟終於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再度繞開他繼續往回走。

  拖著濕漉漉的身子行長長一段山路的後果是,她生了進山以來的第一場病——感染風寒。

  錦瑟頭暈腦脹的躺在床榻上,難受得直哼哼時,仍舊不忘在心底暗罵蘇黎。

  而知她感染了風寒,蘇黎也終於無法在繼續擺臉色,當夜便端了一碗藥前來探錦瑟,卻被綠荷攔在了門外。

  「不知王爺前來所為何事?」

  躺在屋中的錦瑟微微清醒一些時恰好聽到綠荷的聲音,心頭禁不住有些好笑。綠荷每每用這種語氣,便總是不那麼好打發的。可誰叫蘇黎這般害她呢,給他幾句冷嘲熱諷,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蘇黎素來也知道綠荷的性子,被她攔下心中自是不悅,卻仍然按捺著性子,將手中端著的藥給綠荷看了一眼。

  綠荷立刻就捏住了自己的鼻子,故意尖著嗓子道:「這是什麼?毒藥?王爺莫非是嫌我家小姐染風寒還算太輕,故而還要拿這麼一碗藥來將她毒死才甘心?」

  蘇黎一噎,面對著綠荷到底還是說不出什麼狠話來,只是淡淡道:「你讓我進去。」

  「憑什麼?」綠荷橫眉,「放你進去,回頭我家小姐有個三長兩短,你又見死不救,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蘇黎臉色變了又變,終於再懶得與綠荷糾纏,轉頭喚了一聲:「賀英!」

  賀英出現之後,綠荷冷笑了一聲:「王爺強權,奴婢哪有不低頭之理?不過我家小姐可是個烈性子,王爺可得提防著,莫要將我家小姐逼死了!」

  蘇黎沉著臉走進錦瑟房中時,錦瑟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聽著綠荷的那些尖酸諷刺,忍不住躲在被中偷笑,待聽到蘇黎的腳步聲,忙的止住笑,拉下臉來等著他。

  蘇黎見她躺在床上,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自己,心中不由得一緩,上前在床邊坐下,將藥碗送至錦瑟唇邊:「喝藥。」

  錦瑟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他:「是想毒死我嗎?」

  蘇黎臉色一變,猛地將碗往床頭的几案上一擱,瞪著錦瑟道:「我想掐死你才是真!」

  錦瑟本來也還未惱完,聽他如此一說,自然不甘示弱,起身將脖子往他面前一伸:「你掐!反正我沒有溺死沒有病死,你只怕是不甘心的。」

  蘇黎聞言,臉色驀地一僵,隨後竟果真將手伸出來,卡住了錦瑟的脖子。

  他根本沒用什麼力氣,錦瑟臉色都沒變一下,四目相視良久,他忽然低下頭來,將唇印在她的臉頰。

  錦瑟猛地推開了他,翻身躺下。

  蘇黎臉色微微一沉,目光觸及床頭那碗藥,這才緩和下來,重新將錦瑟拉了起來:「喝藥。」

  錦瑟自然不樂意聽他的話,別過臉不理他。

  蘇黎無奈,唯有冷下臉來唬她:「你不喝,那就只有我來餵你了。」

  語罷,他將藥碗放到了自己唇邊。

  錦瑟頓時一驚,忙的奪過碗來,咕咚咚喝完了藥,將碗胡亂往他懷裡一塞:「喝完了,你走。」

  蘇黎低頭盯著自己被殘餘藥汁染得亂七八糟的衣衫,抬頭又瞪了錦瑟一眼。

  錦瑟再次別過了臉。

  這一番彆扭原是大半年前就結下的,不想那次之後她便遠走,兩個人隔了這許久的時間不見,到今日方鬧騰起來。

  她離開過後,蘇黎心頭雖仍舊有疑慮疙瘩,卻因為她留下那九個字,到底還是放不下,故而還是尋了機會前來。如今既已經來了,自然不甘心就這樣彆扭下去:「我偏是不走。」

  錦瑟瞪眼瞧著他:「無賴!」

  蘇黎望著她,片刻之後,忽然握住了錦瑟的手。

  錦瑟掙了一下,掙不脫,便由著他去了。

  蘇黎便順勢又坐得離她近了些,低聲道:「還難受嗎?」

  「不難受。」錦瑟忿忿道。

  蘇黎便輕笑了起來,愈發將她的手握緊,忽而又道:「九個月了。」

  「這麼快?」錦瑟疑惑道,「我只當才過了幾日。」

  「你就氣我吧。」蘇黎伸手在她額頭上一點,重新讓錦瑟躺下,才又道,「只是這荒山野嶺的,你膽子也太大了些,竟然獨自一人跑去泡溫泉,若今日來的不是我,是旁人,那不是——」

  他頓了頓,低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往下說。

  錦瑟側躺著看著他:「正如你所言,已經九個月了,我在這裡安頓下來也有半年了,是不是危險我自己不知道嗎?也只有你才會突然莫名其妙的闖來!」

  蘇黎被她激得一噎,最終還是面色不善的道:「總之以後不准你再獨自去那裡。」

  錦瑟忽然笑起來:「那該怎麼去?帶上賀英他們四個一同前往?」

  蘇黎臉色又是一沉,看得錦瑟「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才道:「你放心吧,如今你也親眼見到了,這裡竟然神奇到連冬季都沒有。這麼一個有靈氣的地方,不會發生你擔心的那些事。」

  蘇黎又頓了片刻,方道:「你呆在此地也好,以免他日——」他驀地看了錦瑟一眼,將沒出口的那些話藏在了喉中。

  錦瑟也看著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會有危險嗎?」

  他忽然便笑了起來,清風朗月一般:「自然不會。如今朝中大部分都是我的人,只需等待一個契機,便可兵不血刃,使皇兄主動退下皇位。」

  錦瑟輕輕咬了咬唇。兵不血刃,皇帝認輸退位,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情形,然而,若事情沒有這麼順利呢?更何況蘇然那個人,那麼深不可測,真的會如此輕易落敗?

  她面上的憂愁輕易的便流露出來,落在蘇黎眼中。他心頭竟驀地歡喜起來,低身撫上她的臉:「你擔心我?」

  錦瑟偏過了頭,嘴硬道:「才不是。」

  他低低笑出聲來,附在她耳邊道:「你放心吧,無論如何,我不會讓自己輸。」

  他溫軟的鼻息拂在錦瑟耳畔,親密而又曖昧。錦瑟驀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耳:「我管你怎樣!總之我該怎麼過還怎麼過。」

  蘇黎仍舊離她很近,聞言又是一陣低笑,錦瑟驀地惱了:「你還不出去,我要歇了。」

  「你睡吧。」蘇黎這才微微直起身子來,「我在這裡陪你。」

  「你守在這裡,我哪裡睡得著?」錦瑟翻身坐起,將他推了推。

  蘇黎驀地挑眉笑起來:「那,不若讓我我陪你一起——」

  那「睡」字尚未出口,錦瑟已經猛地捂住了他的口,疾聲道:「閉嘴閉嘴閉嘴!」

  蘇黎眉目間笑意更盛,拉下錦瑟的手來,終於不再逗她:「好了,我走便是,你今夜好生休息,明日我們便出山去吧。」

  錦瑟驀地一怔:「出山做什麼?」

  「再過幾日就是大年夜,你莫不是忘了?」蘇黎沉聲提醒她,「在這山里怎麼好過年?總要到外面去沾些人氣才好。否則我可真怕你在這裡成了仙,不食人間煙火了。」

  錦瑟本不樂意,可是聽他這般說,也唯有勉強答應,末了,還忍不住嘟噥著抱怨:「出了這裡,我一定會被凍死。」

  蘇黎只是笑。

  正是寒冬臘月,山外果然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錦瑟傷寒原本就未大好,下了山被凜冽的北風一吹,愈發沒了精神,趕路的時候就窩在蘇黎懷中神思昏昏,待到達歇息的客棧時,便總是迫不及待的倒頭就睡,以至於接連在馬背上奔波數日,她都沒有想起來問蘇黎他們究竟是要往哪裡去。

  行程第六日,錦瑟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時,發現他們原來已經到達了一座看起來頗為繁華平和的小城,只是周圍的房屋瓦舍皆是新的,倒似一座新城。

  綠荷和賀英等人的馬落在後面,尚未見蹤影。

  錦瑟吸了吸鼻子,頭暈腦脹的抬起頭來望著蘇黎:「這是哪兒?」

  蘇黎將馬停在一間成衣鋪前,抱著錦瑟下了馬,才答道:「洛林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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