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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玉樓明月長相憶(2)

2023-12-21 01:24:10 作者: 淡月新涼
  蘇黎微微擰了擰眉,剛欲再開口,外間突然又有宮女快步而入,跪在地上:「太后,公主大發脾氣,說要見寧王,如今公主打砸了屋中所有的東西,正鬧著要上吊,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真是胡鬧!」蘇黎驀地一拂袖,這才再度看向蘇墨,「我如今需得去看看青楚,內閣那邊,就勞煩二哥走一趟了。」

  事已至此,蘇墨亦不便推辭,與蘇黎一起出了壽康宮,一個往東內閣而去,一個往西青楚寢宮而去。

  當蘇墨素衫便服來到內閣時,所有人無不驚訝,還是趙閣老當先反應過來,忙的迎上前:「王爺身子大好了?」

  「多謝閣老,已經大好了。」蘇墨淡淡一笑,「不是說有加急的摺子麼?」

  趙閣老聞言,忙的點頭,將他引到了平日蘇黎坐的桌案前,呈上自北邊洛林郡加急送來的摺子,解釋道:「洛林郡今年遭遇前所未有的雪天,許多百姓的屋舍都被壓垮,將近十萬百姓無家可歸,朝廷必須儘快撥賑災銀兩進行救濟。」

  趙閣老本是皇帝信任之人,又是兩朝元老,便始終有些自恃甚高,向來與蘇黎不睦,只道蘇黎「毛頭小子,不知所謂」,如今見了向來花名在外的蘇墨,他態度反倒好些。

  蘇墨細細閱過一遍摺子,眉心微擰,道:「國庫如今情形如何?」

  「去年燕、林二州先是遭遇旱災,而後又是江、汰二省相繼洪澇,朝廷撥出大批銀兩賑災,又免賦稅三年,如今國庫之中的銀兩雖足夠救濟洛林郡的十萬百姓,可是兩日前寧王才下了令,說要從國庫中支出一部分銀兩來充盈軍費。如果此條命令執行,洛林郡百姓便無法得到全力救濟,只怕——」

  蘇墨雖然也知近兩年天災不斷,國庫收支極度不平衡,卻萬不曾想到國庫竟空虛至此,略思量片刻,便道:「抽起軍費所需,全力救濟洛林郡,即刻下撥五十萬兩白銀,命專人押送過去。閣老心中可有理想人選?」

  「人選自然是有的,既然王爺下得命令,老臣這就著手去辦。」

  正在此時,年不過二十七八的新晉丞相陸昭快步而入:「秦王且慢!充盈軍費既是寧王所下的命令,理應由寧王下令收回,秦王不經寧王認同,直接撤回寧王所下之令,只怕於理不合吧?」

  聞言,蘇墨卻是笑了起來,眼眸之中光華流轉:「本王多年未涉足朝政,如今頭一遭下個令,反倒是僭越了。」

  陸昭聞言,微微低頭拱手:「微臣不敢。」

  蘇墨仍舊只是淡笑一聲,卻已不再看他,轉而看向趙閣老:「閣老,事不宜遲。」

  趙閣老匆匆帶人下去安排,而陸昭雖有不忿,也唯有隨之而去。

  蘇墨在書桌前靜靜坐了片刻,隨手揀了幾本摺子翻看,卻不經意在一堆才遞上來的摺子中碰掉了什麼,彎腰去拾起之際,才發現原是一封信。

  信封之上,簪花小楷娟秀明麗,工工整整的寫著——寧王親啟。

  他靜靜捏著那封信,對著那幾個簪花小楷看了又看,目光逐漸變得幽深起來。

  半個時辰之後,蘇黎快步走入內閣,裡面除了幾個大大小小的官員,蘇墨卻已經不在了。

  「王爺。」幾個官員之中有他的人,見他前來,忙的將先前發生在蘇墨、趙閣老同陸昭之間的事與他詳細說了一遍。

  蘇黎卻並無多大在意:「秦王如此做,無可厚非,理應如此處理。」

  語罷,他便快速來到桌邊,在一堆摺子中翻找了一番,終於尋到自己想要的那封信。

  面上雖工工整整的寫著寧王二字,然而拆開一看,裡面起頭卻是大大的「蘇黎」二字。其實她的字一向寫得好看,如同信上其他的字跡一般,卻偏偏唯有蘇黎二字,寫得極其馬虎,可見對他強迫她寫信這回事,倒真是十分忿忿不平。

  蘇黎忍不住勾起嘴角,還未開閱,心裡已經是盈滿歡喜。

  水霧繚繞的浴房中,一個引天然溫泉為水的浴池內,有男子精瘦的身子倚靠於池邊,頭枕於池畔,閉目小憩。

  房門緩緩被推開來,隨後,一個窈窕的身影提了一個竹籃,輕聲緩步而來。

  卻是海棠。

  她看了一眼蘇墨的模樣,隨後便在他身畔的位置蹲跪下來,手中的竹籃打開,卻見是各式各樣的藥材,約有十餘種,分門別類的擺放著。

  海棠逐一將藥材浸入池中,彎下腰身之際,不免一眼就看到了蘇墨腹部那個傷痕,心頭不由得喟嘆一聲,卻又很快收回視線。

  待將所有藥材都放進池中,她才又挪到蘇墨身後的位置,纖纖素手撫上蘇墨的額頭,不急不緩的按著。

  蘇墨始終平淡舒展的眉卻在此時微微一皺,下一刻,睜開眼來看了看她,漆黑的眼眸如深潭紋絲不動,很快卻又重新闔上。

  海棠微微一笑:「王爺今日,又頭疼了吧?」

  良久,才聽蘇墨輕笑了一聲:「你又知道?」

  「唔。」海棠的食指逐漸移到他太陽穴處,輕輕揉了幾下,方道,「王爺只要一頭疼,浸浴的時候便會睡著,這一點,海棠倒是知道的。」

  蘇墨仍舊閉著眼睛,聞言卻只笑不答。

  見狀,海棠輕輕嘆出一口氣來:「王爺若嫌棄海棠多口,叫海棠閉嘴便是了。若心底明明不愛聽,卻還強顏歡笑,倒顯得海棠愈發不是了!」

  蘇墨聽她語氣古靈促狹,便知她是存心,因此仍舊不答話。

  海棠便收回了雙手:「既然如此,那海棠還是走吧。」

  她給他揉捏的手勢力度是極好的,如今驟然鬆開手去,倒真是有些不舒服。

  蘇墨反手捏住她的手腕,笑了一聲:「你這招以退為進,用得差了點。」

  語罷,仍舊將她的手置於自己額上,也不需吩咐,海棠便又繼續按揉起來,一面卻又回答他的話:「用得再差,卻還是起了效。總比不得王爺,這麼多年的『以退為退』,竟半點效果都不起,反倒愈發將自己推到了那『進』處。」

  她言語之中帶了嘲笑之意,蘇墨睜眼看向她,卻也不惱,反而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這麼聰明的海棠,他日我若失了你,可不得扼腕嘆息?」

  「原來王爺如今就打算著不要海棠了?」海棠眨了眨眼,「那奴家還不如自己放手離去呢,好歹還保全了自己幾分,不是麼?」

  「我會答應嗎?」

  「王爺若不答應麼……」海棠的手順著他的臉緩緩移到脖頸處,又繼續順著鎖骨的位置往下滑,或輕或重的撫上他的胸膛,來回遊走,輕笑著撩撥他,「那奴家就唯有『以進為退』了……」

  果然,蘇墨一把捏住了她的手,垂眸淡笑:「以進為退麼?倒真是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海棠仍舊輕笑:「雖說如此在外人看來仍然是王爺趕海棠走,可終究,是海棠自己努力求來的,海棠心裡也舒服些,是不是?」

  蘇墨微微搖頭嘆息起來,握住她的手,俊眉斜飛,眼若桃花:「便是天崩地裂,我也捨不得放海棠走的。」

  海棠嗤笑一聲,抽回自己的手,提籃返身而出。

  翌日朝堂,當久未露面的蘇墨一襲親王朝服出現在金鑾殿時,除卻在昨日見過他的那幾個,其餘官員無不面露訝色。似乎滿殿寂靜了片刻,官員們才恍然回神,忙不迭的都上前來問候。

  蘇墨一一拱手應承了,又與眾人寒暄了幾句,蘇黎方才姍姍來遲。

  見到蘇墨也來了,蘇黎倒是並沒有多少驚訝,只道:「恭喜二哥重歸朝廷。」

  蘇墨淡淡挑了挑眉,狀似無奈的笑了起來:「這可未見得是什麼喜,奈何身在皇家,擔了王爺的名頭,享了王爺的富貴,自然也是要做一些身為王爺該做的事。」

  蘇黎隱隱勾了勾唇角:「難得二哥如今竟想開了,那自然是極好的。皇兄不在京中這段日子,朝政責任重大,為弟便多多倚仗二哥分擔了。」

  皇帝雖不在,早朝卻依舊認真嚴謹,眾人所商議的最緊要一事,便是日前洛林郡那場雪災。

  卻聽蘇黎道:「日前秦王已經諭下撥五十萬兩白銀賑災,又派專人司職,本王深以為是。然而朝廷歷年來賑災,卻總有部分災款不翼而飛,如今國庫正是吃緊的時候,本王以為,此次賑災,決不能再容許任何一個官員哪怕一文錢的中飽私囊!」

  底下一群官員紛紛附和,皆道寧王所言甚是。

  蘇墨亦點頭稱是:「寧王的意思是?」

  「此次賑災,本王意欲派出兩個二品以上官員一同監察,深入洛林,確保每一兩災銀都為災民所用。各位同僚意下如何?」

  身負監察重任,又要深入災區,若然成行,那必定不是短時日能夠解決的事情。

  一份絕對的苦差,辦得好是理所應當,辦不好卻是難辭其咎。眾人雖然都表示同意,然而蘇黎讓推舉監察人選時,殿中卻一時沉默下來。

  良久,卻忽聞一絲輕笑,竟是蘇墨開口打破了殿中平靜:「既然諸位大人都覺得為難,那本王就當先自薦,願前往洛林,監察賑災事宜。不知,哪位大人願意同行?」

  此言一出,殿中無不震驚,連蘇黎眸中也閃過一絲驚異,片刻之後,便又恢復常態,看向餘下官員:「諸位大人?」

  「臣願往!」

  片刻之後,殿中終於響起一個沉穩的中年男聲,眾人皆向聲音來處看去,原來是工部尚書徐寧。

  蘇黎沉眸望去,復又轉頭看向蘇墨,徵求意見道:「秦王以為如何?」

  「自然再好不過。」蘇墨笑道,「此次賑災需建造大批屋舍,實屬工部分內,徐大人肯前往,那洛林郡的百姓們有福了。」

  「秦王尚且紆尊前往,臣也不過想為洛林郡百姓做些實事罷了。」徐寧躬身道。

  「既然如此。」蘇黎看了徐寧一眼,淡淡接過話頭,「此行,就辛苦秦王與徐大人了。」

  散了朝,蘇墨與蘇黎最後離開大殿,一般的玄色朝服,一般的身量,一般的俊朗非凡,走在宮道之上,惹得四下許多雙眼紛紛停駐流連。

  蘇黎仿若未覺,只對蘇墨道:「二哥因何突然想去洛林郡?莫不是為弟說出分擔朝政的話來,讓二哥為難了?」

  蘇墨驀地笑出聲來:「三弟未免多心了,我閒散慣了,向來沒為朝廷辦過什麼實事,如今便正好借著這一場雪災,試試自己究竟有沒有這一身懶骨頭有沒有用武之地。」

  「洛林郡天氣奇寒,二哥身子受得住吧?」蘇黎頓了頓,又道。

  「自然受得住。」蘇墨低頭一笑,「垂死之際都挺了過來,還有什麼受不住?」

  聞言,蘇黎眸光微微一變,心中忽而有些想提一提錦瑟,然而話到嘴邊卻還是變了:「如此,還請二哥保重身子。」

  二人就此散開,蘇墨出宮回府,而蘇黎則仍舊前往內閣。

  案頭照例是一些需要他定奪的摺子,蘇黎揀起來一一批閱,剛閱到第三本,陸昭又捏了幾張摺子過來呈上案頭:「王爺。」

  蘇黎抬頭看了他一眼,伸手取過他呈上的摺子,漫不經心的一一閱過。

  陸昭便壓低了聲音道:「秦王此次主動要求前往洛林,怕是有所圖謀,王爺當有所防範才是。」

  蘇黎眸光忽而有些停頓,仿佛在細細思量什麼。

  「王爺?」陸昭又低喚了他一聲。

  蘇黎回過神來,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依陸相之見,他是圖什麼呢?」

  陸昭凝眸,淡淡吐出二字:「民心。」

  蘇黎聽了,卻勾了勾唇角,笑起來:「倒也未必。」

  「哦?」陸昭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笑,倒是有些疑惑起來,「不過一個受災嚴重的郡縣,他還有別的什麼可圖?」

  蘇黎隨手拋下摺子:「也許,就是為了圖個安穩。如果這個朝廷如今是個瓮缸,那麼他,大概是不想成為那瓮中之鱉。」

  「若皇上此次離京是為了設下翁缸,那也是針對王爺您罷了,倒不該與秦王所有牽連。」陸昭沉吟道,「今時今日的模樣,反倒似他自己要趟進這攤渾水。」

  蘇黎淡淡垂了垂眼,眸光散略:「他的心思,深不可測。無論是對他,還是對皇上,此次,我們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王爺所言甚是。」陸昭道,「還好徐大人及時站出來請纓與他同去,如此一來,他的舉動,我們倒也能掌握一些。」

  蘇黎略略點了點頭,忽又道:「晚上你去徐寧府上走一趟,該吩咐他什麼你知道。」

  「是。」陸昭垂了眼,躬身退下。

  蘇黎仍舊低頭批閱摺子,終於閒暇下來時,已經過了午時,內侍見他停歇下來,忙的去傳了午膳。

  因國庫空虛,蘇黎早前剛剛下令縮減皇宮上下吃穿用度,如今他的午膳亦不過數道簡單菜餚,雖未至淒涼,與從前相比倒也卻是大相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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