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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滿眼春風百事休(1)

2023-12-21 01:24:10 作者: 淡月新涼
  三月初七,萬壽節。

  這一日,錦瑟避無所避,只能隨了蘇黎進宮,聽說所有女眷幾乎都在太后宮中陪太后說話,便也帶了綠荷前往。

  一入壽康宮,果然便聽見裡面歡聲笑語不斷,待入了大殿,果見各宮妃嬪,諸位誥命夫人都在,溶月也在其中。

  錦瑟上前請了安,便坐到了溶月身邊。

  溶月朝她笑笑:「前些日子聽說寧王妃身子一直不適,還以為今日見不到你呢。」

  錦瑟笑道:「我病已經好了,萬壽節這樣的大日子,怎能不來向皇上賀壽?」

  上首太后聽見她們說話,微冷笑了一聲:「前些日子哀家也聽說你身子不適,還以為是終於有喜了,不想卻還是空歡喜一場。」

  聞言,錦瑟倒不覺有什麼,面上心裡仍舊自在得很,反倒溶月,微微尷尬的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太后大概也未曾料到此言會波及溶月,眸中閃過一絲不忍,又對錦瑟道:「她們先前都談著自己給皇帝準備了什麼壽禮,你準備了什麼,也說來聽聽。」

  「妾身準備了一幅字。」錦瑟笑著答道。

  「哦?」旁邊的莊妃立刻追問道,「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錦瑟卻只道:「待我獻給皇上之際,莊妃娘娘自然便可知道了。」

  旁邊有人嗤笑了一聲,錦瑟也懶得去看是誰,低了頭兀自飲茶。

  待到夜宴開場,這一日的熱鬧,才總算達到了頂峰。

  偌大的宴廳大殿中,以皇帝席位為首,依次延下來數列,坐滿了宮妃,三品以上官員以及各自家眷。錦瑟隨蘇黎以及府中側王妃禮卉同坐第三席,而次席,便是對面坐著的蘇墨並溶月。

  此時此刻,蘇墨正帶了溶月起身向皇帝賀壽,並獻上壽禮——一幅由溶月親手繡制的氣吞山河,如此浩大的工程並精巧的繡工,絕非短時日能夠完成,皇帝滿意,太后更是讚不絕口。

  輪到寧王府,錦瑟和禮卉一起隨蘇黎起身說了幾句吉祥話,隨後,內侍呈上了錦瑟準備的壽禮。

  皇帝聽說壽禮是由錦瑟準備,倒是饒有興致:「打開來給大家看看,究竟是出自哪位的名家的手筆。」

  內侍拉開禮繩,緩緩將捲軸呈現在眾人眼前。

  霎那間,偌大的宴廳竟滿室寧靜,片刻之後,才逐漸有了細碎的議論之聲。

  那捲軸之上,竟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毫無架構可言,待細看時,卻都是一些極簡單的字,恰如「一」、「上」、「天」等等,每個字皆不成形,分明是孩童玩笑之習作!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錦瑟身上,皇帝神色倒是溫和:「寧王妃,此字怎解?」

  「臣妾不會解。」錦瑟俏聲道,「只是一日臣妾途徑南橋,在南橋底下見著一個小乞丐,捏著毛筆寫這幅字。臣妾嘴笨,心也笨,說不出什麼家國天下,仕途政治的大道理,然而卻總覺得將這幅字獻給皇上是極好的,所以便問那小乞丐買了,獻給皇上。」

  滿室再次陷入沉寂,蘇黎面色沉晦的望著錦瑟,已經許久未曾凝聚的眉頭,再次擰了起來。

  對面,蘇墨投過來的目光雖沉靜,然而眼底,卻分明閃過一絲異樣。

  皇帝臉色雖然仍是平靜,太后的臉色卻倏地難看起來。

  底下終於有人低聲議論嗤笑起來:「這人竟愚笨至此,學什麼別人巧諫進言,偏偏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竟然在萬壽節這樣的日子,送上這樣的壽禮,不是擺明了給皇上難堪麼?」

  「怕是有人看多了戲文,想要以奇招出風頭,卻不想自己是不是那塊料,只怕是弄巧成拙了。」

  這些聲音,錦瑟間或能聽到一兩句,卻只當沒有聽見一般,仍舊巧笑看著皇帝,仿佛還在等待獎賞。

  殿中,終於有大臣按捺不住,站起身來:「寧王妃,當今皇上治下,舉國太平,百姓安穩,民間更是對皇上稱頌有嘉。歷朝歷代,即便再國富民強,哪能一個乞丐都沒有?如今寧王妃舉著這幅小乞丐的字來為皇上賀壽,又說自己不會解,那讓臣來替寧王妃解一解,王妃的意思,究竟是想說皇上不體恤民情,還是想說皇上治國無道?」

  此言一出,滿室譁然。宋京濤神情緊繃,蘇黎臉色更是陰沉,蘇墨淡淡飲下一杯酒,不動聲色。

  錦瑟臉上的笑倏爾便消失了,微微凝了眉,委委屈屈的看著皇帝。

  皇帝見錦瑟的模樣,便笑了起來:「聞卿,你莫要嚇著了寧王妃。」

  先前那說話的聞大人拱手道:「臣只是想代皇上,代這滿朝文武,代這天下的黎民百姓,向寧王妃討一個公道!」

  錦瑟臉色更是煞白,無言以對。

  次席上,蘇墨再次飲下一杯酒,忽而起身,拂袖上前,慵懶恣意道:「什麼大作這麼了不得,讓本王看看。」

  滿座哪裡想得到當先站出來的會是他,再加上從前宮中暗暗流傳關於他與錦瑟的種種曖昧不清,霎時間,滿殿的人眼神都變得飄忽閃爍起來。

  「王爺,你倒是瞧呀!」第三席上,禮卉輕輕扯了扯蘇黎的袖子,努嘴示意他看錦瑟和蘇墨。蘇黎一把拂開她的手,沉著臉,眼皮也不抬一下。

  那捧著捲軸的內侍便將那幅字捧到了蘇墨面前。

  蘇墨淡淡看了一番,忽而笑著拱起了手:「臣弟恭喜皇兄,皇兄治下,便連一個小乞丐也有這樣的好學之心,若非國富民強,太平盛世,又豈能有這種情形出現?」他轉眸看向錦瑟:「不知寧王妃,獻上此作,是否出於此意?」

  錦瑟恍惚的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飄渺,順從的點了點頭:「是,正是。」

  「皇兄,依臣弟看,此作當世無雙,應是無價之寶。」蘇墨重新將捲軸整理好,讓那內侍重新捧上首座。

  皇帝倒仍是微笑若許的模樣,聞言微微頷首:「說得好,此作,朕定當珍藏。來人,賞寧王妃金玉蜜釀一壺。」

  那金玉蜜釀是金麗國進貢的御酒,每年僅有幾壇,是以極其珍貴。內侍總管閔玉忙的看向錦瑟:「寧王妃,還不向皇上謝恩?」

  錦瑟仿佛這才回過神來,忙的低身:「臣妾多謝皇上。」

  「你呀,多謝阿墨吧。若非他知你心思,此作寓意定然是解釋不清了。」皇帝搖頭輕笑,看了蘇墨一眼。

  錦瑟神情有一絲僵硬,終於還是轉向蘇墨,垂眸斂眉:「多謝秦王。」

  蘇墨只略一勾唇角,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錦瑟這才也回到自己那席,心有餘悸的鬆了口氣。

  首座,太后看著錦瑟,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凝。

  「你是故意的。」一直沉眸飲酒的蘇黎,忽然轉頭看向錦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出醜,你究竟想做什麼?」

  錦瑟倏的睜大了眼睛望著他:「王爺為何這麼說?」

  「宋錦瑟!」一看她又開始裝腔作勢,蘇黎克制不住的惱怒起來,「你究竟想怎樣?」

  錦瑟似乎是震驚了片刻,才站起身來,揚聲道:「我想怎樣,我尚且沒問你想怎樣!」

  霎時間,整個大殿再次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於錦瑟一身,有震驚,有鄙夷,亦有無奈。

  蘇黎亦看著她,三分驚,七分怒,末了,卻只是咬牙冷笑一聲:「宋錦瑟,你好,你極好!」

  他怒極反笑,錦瑟的心倏爾一疼,微微一怔之後,半真半假的紅了眼眶。

  「怎麼回事?」太后聲音微冷,「萬壽節大宴上,半分規矩禮數也不懂了?大吼大叫的,成何體統?」

  錦瑟委屈的垂著眼,站在原地良久,忽然重新來到大殿中央,跪下來,看著皇帝:「請皇上為臣妾做主。」

  皇帝微微擰眉:「你要朕為你做什麼主?」

  錦瑟猶豫了片刻,終於抬起手臂,眼睛一閉,猛地撈開了袖口。

  一截晶瑩潔白的藕臂驟現,後方的人看不到是什麼情形,然而前面幾席的人卻看得再清楚不過——那瑩白的手臂之上,分明有著一粒鮮紅的守宮砂!

  皇帝面色雖如常,眼中卻閃過一絲驚異;太后臉色霎時間劇變,又氣又怒,氣息極度不穩;各宮妃嬪都驚異的掩住了口,而坐在蘇黎旁邊的禮卉,更是克制不住的驚叫出聲!

  殿中不知究竟出了何事的多數人便開始有些蠢蠢欲動了,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究竟何事。

  蘇墨凝眸望著那粒守宮砂,眼底分明也流過一抹訝色,卻轉瞬即滅,轉而看向錦瑟的臉時,眼中明晦難辨。

  蘇黎始終垂著眼,靜靜看著桌上的酒杯,殿中再怎麼譁然,他仿佛都聽不到,連禮卉在他耳畔的那絲驚叫,都未曾影響他分毫。

  錦瑟深吸了口氣,終於開口:「臣妾嫁與寧王已經半年有餘,至今仍是清白之身,請皇上為臣妾做主!」

  殿中霎時一片沉寂,原先不知道是什麼事的人也通通震驚了,眼神流轉於蘇黎錦瑟之間,真是各懷心思,精彩紛呈。

  皇帝擰眉看了蘇黎一眼,只見他沉眸不語,微思量片刻,對錦瑟道:「你要朕如何為你做主?」

  「臣妾要與寧王和離,請皇上恩准!」錦瑟聲音清越,緩緩磕下頭去。

  滿殿再次譁然!

  和離,是夫妻不相安諧,雙方同意和平離異之說,民間偶能聽聞數例,然而在宮廷皇家,可謂聞所未聞!

  太后幾乎氣得暈眩,身子搖搖欲墜的就往後倒去,近旁的莊妃忙的將她扶住,低聲道:「太后,可是覺得身子不適?」

  此言一出,前面幾席又是一陣亂,蘇黎蘇墨同時站起身來,來到首席查看太后情形。

  「母后!」蘇黎伸手握了太后的手,「兒臣送母后回宮。」

  「不!」太后似是恢復了一些力氣,抽出自己的手,顫巍巍指向錦瑟,顫著聲音怒道,「黎兒,休了她!如此不知廉恥不顧禮儀之人,不配做我皇家的兒媳!」

  「太后!」安定侯忙的站起身來,來到殿前,在錦瑟旁邊跪下:「回皇上,回太后,小女前些日子遇到意外,以致精神多日不濟,今日在殿上胡言亂語,實在是病情所致,請皇上太后恕罪!請王爺恕罪!」

  「宋侯!」太后著實惱怒,冷聲喚道,「你不會管教女兒,哀家不與你計較,只是如今你這女兒做出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難容!」

  語罷,太后再次轉向蘇黎,氣急道:「就這樣一個女子,當初你死活要娶,哀家怎麼勸你都不聽,如今可滿意了?她不賢良淑德也就罷了,如今分明是存了心陷害你,令你在滿朝文武面前顏面盡失,你不休她,還等什麼?」

  「母后息怒。」蘇墨沉聲勸了一句,「讓大臣們先散去,母后先且回宮,我們再行商議!」

  「如此情形,還有何可議?」太后看向皇帝,「皇帝,你即刻下旨,將此女逐出皇室!」

  「不必了。」沉默許久的蘇黎,終於開了口。他緩緩站起身來,看向仍然跪在大殿中央,頭磕於地的錦瑟,聲音冷凝如寒冬冰窖,「來人,紙筆伺候。」

  很快便有人呈上了筆墨,蘇黎當即一揮而就,隨後,將寫好的放妻書扔到地上,一字一句:「滿朝文武為證,本王今日與宋錦瑟和離,從此以後,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錦瑟看不到他的神情,然而只聽到他的聲音,便知,自己果真是傷了他。

  她心中難過,卻不表現出來,只是緩緩抬頭,上前拾起了那張放妻書,仍舊低頭道:「多謝王爺。」

  竟然連抬頭看他一眼也不肯麼?蘇黎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何須言謝?只望宋姑娘他日,覓得如意郎君,也不枉本王今日這一番——顏面掃地。」

  錦瑟終於抬頭,目光卻只觸及他唇際一絲冷笑,他便已轉過臉去。錦瑟一怔,隨即便對上蘇墨定定相視的目光,她眸光一閃,匆匆避開,低頭道:「謝太后,謝皇上。」

  語罷起身,匆匆離開了大殿。

  萬壽節一出鬧劇,至此終於落幕。

  砰!

  錦瑟被宋恆護在懷中接連退後幾步,才驚魂未定的看著碎在自己腳下的那個花瓶,臉上霎時一片慘白。

  宋恆眸光之中分明寫著擔憂,看了她一眼,又轉身去看怒氣衝天的宋京濤。

  「滾出去!」見宋恆護著錦瑟,宋京濤面色微緩,卻仍舊怒火中燒,「從今往後,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父親……」錦瑟喃喃喚了一聲,還想上前說什麼,卻送宋恆一把拉住。她看向宋恆,宋恆朝她搖了搖頭。

  錦瑟眼中浮起淚光,朝著宋京濤看了又看,終於還是轉身往外走去。

  身後驀地再次傳來宋京濤寒涼的聲音:「今後,你再敢踏足我安定侯府一步,我必定打斷你雙腿,毫不留情!」

  錦瑟身子一僵,隨後卻強忍住眼淚,奪門而出。

  這原本便是她一早料到的結果,所以,沒有什麼好後悔。

  出了侯府,走上京城大街,眼中滿是華燈閃爍,卻一盞也看不清楚。

  錦瑟愣愣的走了許久,一直走到深夜,大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商販,店鋪也通通關門閉戶,她才終於似回過神來,不經意間回頭一看,卻發現原來宋恆一直跟在她身後!

  見錦瑟終於停住腳步回頭,宋恆這才走上前來——好些了沒有?

  錦瑟望著他:「從今往後,我就無家可歸了呀,怎麼才能好?」

  宋恆淡淡垂下視線望著她。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早就提醒過我。」錦瑟忽然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你宋大先生的預言,什麼時候落空過?」

  宋恆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忽然拉著錦瑟往前走。

  「去哪兒?」錦瑟愕然。

  往前沒有走出多遠,宋恆便帶著她轉進了一條小巷,在一座小小的四合院落前停了下來。直到錦瑟眼睜睜見他從袖中掏出鎖鑰,打開院門時,先驀地明白這原是他為自己準備的住處。

  「宋先生,你想得可真是周到啊。」錦瑟一面隨著他走進去,一面討好的對著他笑。

  入了堂屋,點起了蠟燭,錦瑟這才四處看了一番,發現此地雖小,卻乾淨整潔,倒真不失為一個好的住處。

  錦瑟頓時大喜過望:「我早就知道,有你,我還愁什麼呢?」

  宋恆臉色始終不太好看,此刻見她的模樣,便少見的沉下臉來,拉了她坐下——為什麼,非要和離不可?

  錦瑟怔怔的望了他片刻,才終於開口道:「你不知道,蘇黎他野心勃勃,我不想,也不能再呆在他身邊。」

  僅此而已?宋恆似乎並不太相信這個理由。

  「不然還有什麼呢?」錦瑟頓了頓,卻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向宋恆,「你……究竟是誰?」

  宋恆微怔,擰了眉看著她。

  「你不叫宋恆,也不是祈臨人。」錦瑟蹙眉道,「那你究竟是什麼人?」

  宋恆沉默了片刻,忽然拉過錦瑟的手,在她手心上,穩穩的寫下「宋恆」二字。

  錦瑟捏著自己的手心,望了又望,想了又想,眼眸一轉,終於還是笑道:「好吧,我信了,你就是宋恆!」

  宋恆撫了撫她的頭,又道——早些休息。

  時辰已經晚了,錦瑟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卻怎麼也睡不著,腦海中反反覆覆的想著一些事,再回過神來時,天就已經亮了。

  她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卻忽然又記起什麼來,猛地起身更衣。

  循著上次蘇黎帶她前去的記憶,她一路尋找著上回見過的那個老頭所住之地,然而她記性實在是不太好,像無頭蒼蠅一般找了半天,直至晌午時分,才終於敲響老頭的門。

  有侍女前來開門,並沒有多問便放了錦瑟進來,錦瑟徑直尋到上回那間雅室,卻不見老頭,忙的找了一個侍女打聽,方得知老頭在馬廄那邊。

  這個院子並不大,卻沒想到後面還有馬廄。

  錦瑟遠遠看見老頭站在馬槽前餵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馬時,便隱隱有些震驚,待走近一看,更是訝異極了——此馬分明與明月是同一種族,是一匹絕世罕見的駿馬!

  「你來了。」老頭見到她來,半分驚異也無,只是笑道,「好沒良心的丫頭,說了會時常來探我,隔了這麼久,卻才來第一回。」

  錦瑟卻沒心思回答他這些,上前圍著那匹馬轉了又轉:「這是你的馬?」

  「不是。」老頭毫不在乎的聳聳肩,「前些日子蘇黎找回來的,名字叫雪霽,據說是要送給誰的禮物,讓我這個老頭先給他餵著。只是如今,不知道他還送不送。」

  錦瑟呆在原地,傻了。

  這是……蘇黎要送給她的嗎?

  心裡的難受再度排山倒海一般的襲來,幾乎將她溺斃。

  該如何是好?他對她那麼好,她卻親手斷送了他的好,甚至,將他的未來推向了一個未知。

  錦瑟只覺得內疚,抱住那匹馬,額頭抵在馬頸上,沉默不語。

  「後悔了?」老頭忽然湊到她面前,語帶捉弄。

  「他……來過你這裡嗎?」錦瑟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開口問道。

  「昨天半夜就來了,酒氣熏天的。」老頭伸手在鼻子下扇了扇,仿佛現在還聞得到那陣酒氣,「早晨起來在院子裡練了會兒劍,把院子裡的花花草草給我砍得亂七八糟,真是氣煞我也!」

  「然後呢?」錦瑟怔忡的問道。

  「然後?沒事人一樣去上朝了。」老頭回答完,轉身往屋裡走去。

  錦瑟又呆在原處許久,回頭看了看雪霽,這才拖著沉重的步子走進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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