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夢短屏深清夜愁(1)
2023-12-21 01:24:10 作者: 淡月新涼
從青越來時,因一路疾馳,只用去不到一月的時間。而此時返回,不知為何,錦瑟總覺得一行人似乎走得很慢,磨蹭得很。
這一日她終於忍不住掀簾而出,看向蘇黎:「我要騎馬!」
蘇黎轉眸望了她一眼,見到她眉宇間終於再度神采飛揚,轉過頭微微勾了勾唇角,竟然真的另撥了一匹馬給她騎。
行程這才快了起來,然而等他們回到京城,已經是二月下旬的事。
太后已經一個多月未曾見過蘇黎,自然掛念得緊,他們剛剛回到京城,宮中便來了人傳蘇黎進宮。
錦瑟這些日子以來,似乎已經將在仲離遭到的不快拋諸腦後了,仍是從前大大咧咧開心自在的模樣,而這日得了傳召,蘇黎竟然親自前來問她:「宮中傳召,今夜你可願隨本王進宮?」
錦瑟原本正眉飛色舞的整理著沿途採買的小玩意兒,聞言仿佛是嚇了一大跳:「啊?」
「罷了。」蘇黎見狀淡淡道,「你歇著吧。」
他轉身出門,不料剛剛走出錦瑟的園子,錦瑟卻已經追了出來,語氣頗為無奈:「我隨你去,免得他日,你又說我不懂規矩。」
蘇黎點點頭,神色平靜的帶著錦瑟一路出了王府,看著她登上馬車,嘴角竟莫名勾了勾。
冷麵王原來也會笑?莫說周圍的管家與侍衛們不信,進了宮,連太后都感到訝異。
「這是怎麼回事?」太后望著蘇黎較往日柔和許多的面容,隱隱覺得好笑,「哀家可有日子沒見著你有這麼好的心情了,莫非此去仲離,大有收穫?」
錦瑟聞言,忽然抬頭看了太后一眼,心中只猜想著她知不知道蘇黎的野心,然而卻見太后笑意溫和,根本不似有弦外之音。到底與皇帝一母同胞,蘇黎大概還是要顧忌一些。
蘇黎聽了太后取笑的話,卻驀地便正色起來,恢復一向冷峻的面容:「母后!」
「在哀家面前還要故作姿態,哀家可真是拿你沒法。」太后微嘆了口氣,又道,「當日你走得急,哀家還沒來得及說你。那聯姻之事,皇帝也說了不在一時,你何必著急忙慌的?就算真是迫在眉睫,又何需你走那一趟,無端端給自己找罪受,這齣去一趟,又瘦了好些!」
「兒臣就是想趁著這個時節出外走走。」蘇黎答道,「也就這一年沒陪在母后身邊過年三十而已,母后何必如此斤斤計較?」
聞言,錦瑟臉上忍不住一熱,低了頭默默吃茶。
「哀家倒不想與你計較。」太后嘆息道,「只是這些日子皇帝忙得不像話,你二哥呢,荒唐得不像話,你偏又不在哀家身邊——」
「二哥怎麼了?」蘇黎眸光掠過錦瑟,打斷了太后。
錦瑟始終眼眸低垂的坐在那裡,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
「前些日子哀家不是提起過大將軍府的兩個女兒嗎?本有意指其一給他做嫡王妃,孰料你皇兄又生出聯姻的念頭,已經名言了將由他與仲離公主聯姻,大將軍那邊便自然擱置下來。孰料阿墨還是與那兩位小姐有來往,一來二去,姐姐被他收了心,妹妹也被他勾了魂兒,如今都吵著鬧著要嫁給他,周大將軍日日求哀家為他做主,這個主,哀家該怎麼做?」太后說起來,便似果真生了氣,「都已經二十有五的人了,還如此沒有分寸,哀家也實在是拿他沒辦法了!」
蘇黎微微擰了眉,卻只是看著低頭挑蜜餞吃的錦瑟。
錦瑟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抬頭沖他一笑,卻道:「這些日子在馬背上顛得妾身渾身都疼,妾身想出去走走,就不打擾太后和王爺談事了。」
蘇黎剛要開口,太后卻已經微微頷首:「去吧。」
錦瑟便起身走出殿去,卻見庭中正有幾個小宮女興致勃勃的踢著毽子。
錦瑟素來是離了太后眼皮子底下便「張狂恣意」的,幾個小宮女見了她不僅不怕,反倒興高采烈的拉她一起加入。
錦瑟果真便動了心思,解下大氅,接過了毽子。
因許久未曾踢過,倒是生疏了不少,踢了沒幾下便失了准,眼睜睜看著毽子直直往前飛去,徑直落到剛剛進入壽康宮的人影身上。
周圍的小宮女們頓時都呆住了,回過神來忙不迭的請安:「奴婢見過秦王。」
錦瑟也呆住了,卻只是看著落到蘇墨腳底的毽子。
「都起來吧。」蘇墨輕笑了一聲,俯身拾起毽子,抬眸望見錦瑟,笑意微斂,走近兩步,將毽子遞給她。
錦瑟怔怔望了他手中的毽子許久,最終卻還是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轉身從旁邊宮女的手裡接過自己的大氅繫上,低頭斂眉走出了壽康宮。
自始至終,沒有看蘇墨一眼。
蘇墨手還伸在半空中,錦瑟當他透明一般與他擦身而過,他卻似乎半分尷尬也無,又看著那群小宮女笑道:「誰的毽子,不要了麼?」
「我的我的。」一個小宮女終於跑過來,從他手中接過毽子,傻傻的笑了笑,「多謝二爺。」
蘇墨望著那個宮女笑了笑,眼底倏爾閃過一抹寵溺,回過神來,卻仍只恢復了常態,走進大殿中去了。
錦瑟信步走在御花園中,無處可去,也無處有趣,索性便圍著一座高且闊的假山一直繞圈。
一直到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繞過了多少圈時,頭頂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寧王妃!」
錦瑟被唬了一跳,抬頭看時,才發現假山頂上原來有座亭,而此時那亭里正探出一個頭來,卻是內侍總管閔玉:「寧王妃,皇上請您上來坐一坐。」
錦瑟做夢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在那假山上,也就是說她剛才一直在這裡繞圈,其實都被皇帝看見眼裡?她一時只覺頭大,還是只有硬著頭皮尋到通往上方的道,走了上去。
小小的亭中備了暖爐,原本高處不勝寒,卻平添了幾分暖意。石桌上的小火爐上正熱氣騰騰的燙著一壺酒,桌上俱是精緻而繁複的開胃小菜。
自然,還有坐在桌邊的皇帝。
皇帝見了她,溫潤的眼波之中竟是藏不住的笑意:「朕眼見著你在下面來來回回走了那麼多圈,只以為你是聞著酒香想討酒喝,便將你喚了上來。不知朕是不是猜對了?」
錦瑟望著他與蘇墨有幾分相似的眉眼,忍不住有些怔忡,回過神來才想起此人是皇帝,乾笑了兩聲,不知該怎麼回答。
皇帝竟然也不責備,仍舊微笑道:「朕聽說三弟此次前往仲離,你也一同前往了?」
「是。」錦瑟乖乖答道。
皇帝看著她,忽然伸出手來撫了撫自己的臉:「朕生得模樣可怖?」
「自然不是。」錦瑟忙的回答。
「那你因何怕朕?」皇帝微笑飲下一杯酒,玩味道。
怕他麼?錦瑟看著他微笑的臉,想了想,好似的確是怕的。
其實此人與蘇墨生得像,大概是因為都隨父親,但偏偏他還與蘇墨一般愛笑,雖那笑各不相同,然而歸於那相似的眉目之中,卻總讓人覺得,似乎他與蘇墨才該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偏偏,卻是蘇黎。然而好笑的是,成日裡擰眉黑臉的蘇黎錦瑟也不見得怕,偏偏眼前這位微笑如水的皇帝,卻隱隱讓她覺得膽寒。
「那……我可以不怕皇上您嗎?」錦瑟忽然道。
皇帝驀地笑出聲來,嘆口氣道:「這世間怕朕的人多了,還是頭一次有人問朕,是不是可以不怕朕。既如此,朕便給你這個第一一個面子,准你不怕朕。」
「真的?」錦瑟半信半疑,這未免也太好說話了。
皇帝卻仿似愈發高興了,指著錦瑟對內侍總管閔玉道:「閔玉,你說老三娶了個這樣有趣的王妃,怎麼也沒見他那性子改一改?」
閔玉笑言:「依奴才看,寧王那性子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的,冰凍三尺,可非一日之寒。」
錦瑟聽他們取笑自己,也隨著笑了兩聲,果真便不那麼害怕了,捉了筷子夾東西吃,忽又想起什麼來:「皇上,寧王……和秦王都在太后宮中,為何您卻獨自在此飲酒。」
皇帝聞言,朝四周看了看:「朕獨愛此處之風景。」
錦瑟也朝四周圍看了看,卻不覺有什麼稀奇:「無非是能看見整個御花園罷了,皇上自小在宮中長大,難不成還未看夠?」
「御花園之景自然是不稀奇,然而能縱觀整個御花園,卻唯有此地而已。」皇帝眉目間仍是溫和笑意,淡淡飲下一杯溫酒。
此話似意有所指,錦瑟心頭忽然再次一寒,隱約明白了自己先前為何對他帶有懼意。
她驀然記起如今自己身份還是寧王妃,而蘇黎則是一心想要與他這個皇帝兄長作對,而她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這位帝王的心思如何,竟然就如此坐在他對面飲酒,似乎有些太不周全了。
想到這裡,錦瑟匆匆擱下了筷子,剛想起身告辭,卻聽皇帝忽道:「朕曾經見過你姐姐,你與她,真是半分相似也無。」
錦瑟未料他會突然提及錦言,一時便忘了自己要走,有些怔忡的道:「是啊,姐姐是極好的,我連她半分也及不上。若不是有著這一身的血緣之親,我倒真不敢對旁人說我是她妹妹。」
皇帝聞言低聲笑起來:「何需如此妄自菲薄?依朕看,你與你姐姐倒是各有千秋。」
反反覆覆想到姐姐,錦瑟心頭莫名便煩躁起來:「如今姐姐已經不在了,我還拿什麼去與她比?」
皇帝看著她,忽而也淡淡斂了笑:「是了,你姐姐是極好的,只可惜紅顏薄命。」
聞言,錦瑟只覺得心中不斷有什麼在膨脹,克制不住的就要噴薄而出之時,底下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嘈雜,隨後響起的卻是蘇黎的聲音:「原來皇兄在此處獨自逍遙。」
隨後自假山下走上來的,卻不僅僅是他一人,還有蘇墨。
錦瑟將要衝口而出的話便驀地凝住在嘴邊,重新緩緩流回了心裡。
「這下可熱鬧,你二人竟都來了。」皇帝淡淡抬手止住要行禮的蘇墨和蘇黎,「沒有外人在此,都坐吧。」
蘇黎在錦瑟身側坐下,壓低了聲音道:「你怎會在此?」
「朕邀她上來的。」皇帝漫不經心的笑道,又看向蘇墨,「只是阿墨才從我這裡離去,怎的又回來了?」
蘇墨坐在錦瑟對面的位子,率先飲下一杯酒,方才笑道:「原本想著去給母后請安,不想母后還在生我氣,我哪裡還敢留在那裡,說了幾句話便出來了。剛好三弟聽說皇兄在此處獨飲,說要過來將年三十那杯酒補敬給皇兄,便一起過來了。」
「是。」蘇黎動手為皇帝斟了一杯酒,又敬過一杯,方才擱下杯子看向錦瑟,沉眸道:「先前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臉色這樣差?」
「有嗎?」錦瑟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臉,有些疑惑的笑道,「我沒事啊。」
「沒事就好。」蘇黎臉色微微沉下來,不再看她。
「這哪裡是來給朕敬酒的,分明啊是與自己王妃一時一刻都難分難離,出來尋人來了。」皇帝淡笑著嘆了口氣,看向蘇墨,「阿墨,我們還是走吧。」
錦瑟倏爾尷尬地紅了臉,垂眸不語。
蘇墨低笑一聲道:「此處既是皇兄先來,便萬沒有讓他的道理,讓他自己另尋去處吧。不過,不管你們走不走,我是要先告辭了。」
眼見著蘇墨起身便要走,皇帝卻忽然喚住他:「阿墨!」
蘇墨回過頭來,皇帝才又道:「這樣急著走,莫不是佳人有約?周家那兩位小姐那裡,你好歹得有個交代,別再讓母后操心了。」
蘇墨不以為意的一笑,桃花眼波光流轉:「皇兄放心吧,一則我不是去見那兩姐妹,二則,我早晚給她們交代清楚。」
皇帝眼見著他離去,方無奈嘆了口氣:「這一去,怕又是玲瓏苑吧?」
蘇黎忍不住又看了錦瑟一眼,卻見錦瑟神情未有絲毫變化,這才看向皇帝:「怎的皇兄也知道玲瓏苑此地?」
「如此盛名在外的地方,朕自然也略有所聞,更何況,朕這朝中,夜夜不知有多少官員宿於那廂。」
蘇黎神色也逐漸冷峻起來:「皇兄也懷疑那個地方?」
皇帝緩緩站起身來,朝向亭外負手而立:「如此眾多的官員往來其中,若被有心人利用,焉能教朕安心?更何況,朕曾經派人查過——」
「查不到任何幕後操持人的線索。」蘇黎淡淡接口道,皇帝回眸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查過了。」
「正是。」蘇黎也站起身來,「如此情形,確是讓人憂心。」
錦瑟在一旁靜靜聽了,也依稀聽出一絲端倪,卻也只當自己沒聽見,默默地吃著東西。
這日直到回府,蘇黎的臉色便再也沒有好看過。錦瑟知道他是為什麼,卻總覺得自己沒有立場解釋什麼,於是也只有由他去。
翌日,錦瑟帶著綠荷回了一趟侯府。
父親不在府中,宋恆也不在府中。
錦瑟只覺得自從自己嫁給蘇黎做了有名無實的夫妻,這安定侯府便越來越沒了家的氣息,時時都沒有主人在家。
沒想到沒有主人在家,這日錦瑟反倒迎來了客人。
她聽了管家的通傳來到花廳時,便見到廳中正坐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約年長一些的高挑窈窕,年幼的那個略顯得有些身量未足,然而論起美貌氣度,倒真是平分秋色。
見了她,兩人齊齊起身:「見過寧王妃。」
「兩位周小姐不必多禮。」錦瑟笑著招呼道,「不知二位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此一大一小二位周小姐,便正是周大將軍兩個千金,非蘇墨不嫁的那兩位。
大小姐周蘊低低行了個禮,方道:「不瞞寧王妃,我姐妹二人此次前來,是為了從前的二皇子妃。」
姐姐?錦瑟臉色微微一變,面上卻仍帶著笑,饒有興趣的準備聽下去。
「家姐已經仙逝數年,二位竟說為家姐而來,倒真是讓我摸不著頭腦了。」錦瑟抿了一口茶,笑言道。
二小姐周琦似乎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聽錦瑟如此說了,便直言道:「素聞寧王妃性子爽直,我也就直言吧。我姐妹二人此次前來,是想去二皇妃從前的住處瞻仰一番。」
錦瑟微微凝眉:「家姐從前的住處?」
「是。」周蘊接言道,「我與妹妹特來瞻仰二皇妃故居,以示敬意。」
錦瑟依稀明白了什麼,卻只道:「家姐故居早已荒廢,實在是不宜讓二位小姐前往,還請見諒。」
周蘊卻又道:「我姐妹二人並無他意,便是那處已經荒廢,祭拜一下卻總是應該的。」
「家姐的陵墓在東郊。」錦瑟站起身來,「想祭拜的話,二位可自行前往。」
她既站起身來,便擺明了送客之意,兩位周家小姐卻也識趣,便也站起身來,周蘊道:「既如此,打擾寧王妃了,我姐妹二人先行告辭。」
錦瑟笑了笑,吩咐道:「管家,送二位周小姐。」
兩人便逕自離了侯府,待登上馬車,周琦才道:「依姐姐看,這寧王妃與秦王之間,究竟是不是如傳言中那般,有曖昧?」
周蘊微蹙了眉頭道:「不好說。畢竟我們此次是前來,找的藉口是瞻仰二皇妃故居,寧王妃臉色雖難看,倒不知單純是為其姐,還是為秦王。」
「依我看,她就是跟秦王不清楚。」周琦自有見解,「如果她是為了二皇妃,那本該是傷心難過,可我瞧她的神色,倒真不似傷心難過的模樣,反倒是——」
「生氣。」周蘊也點頭道,「正是如此。你且看她會不會去找秦王,便可知悉一切。」
花廳內,錦瑟眼瞧著那兩姐妹離去,臉色終於徹底垮下來,慘白著一張臉坐在原處。
綠荷微微冷笑了一聲:「這姐妹二人未免也太可笑了,瞻仰大小姐故居,便能摸得一些大小姐從前的生活習性,從而來討好二爺是麼?誰為她們出的這個主意?」
「誰為她們出主意有什麼要緊?」錦瑟也冷笑一聲,「要緊的是,這罪魁禍首是誰!」
晚上,錦瑟化作男裝,只身前往了玲瓏苑。
玲瓏苑掌事慧娘似乎對她這張臉還有些印象,然而又有些拿不準:「公子這是第一回前來?」
「正是。」錦瑟也不避忌,「我慕名前來,慧姨莫不是不做生客的生意?」說完,她輕輕轉了轉套在自己拇指上那枚玉扳指,正是上回皇帝所賜,價值連城那顆。
「這是哪裡話!」慧娘忙道,「公子既肯賞光前來,那是我們玲瓏閣有幸!那就請公子隨我走一遭,看看哪位姑娘悅意?」
錦瑟便起身隨了她走在玲瓏有致的別院中,待走過海棠園,望見在前方白蓮園時,錦瑟頓住了腳步,看向園中那翩然起舞的身姿:「就她吧。」
「好。」慧娘笑道,「那打今兒起,白蓮可就是公子的人了!」
「多謝慧姨。」錦瑟微微點頭道。
慧娘又往她臉上深深看了一眼,方才笑著轉身離去。
錦瑟不傻。像慧娘這樣閱人無數的人,再加上上次因自己在玲瓏閣鬧出那樣大的事,她怎麼可能認不出自己來?而之所以裝不知道,大概就是這玲瓏閣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