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及你萬分之一

  晚上九點，手術室外。

  傅明時坐在長椅上，看看腕錶，重新放下胳膊，繼續等。

  大概十五分鐘後，手術室門終於開了，傅明時側頭，一個戴口罩的醫生目光嚴肅地走出來，朝他……身邊的一對兒情侶搖搖頭，「抱歉，我們盡力了。」

  情侶中的女人哇地哭了，男人將她抱到懷裡哄。

  傅明時的視線，越過醫生看向他身後，就見甄寶穿著白色護士服，抱著一隻小香豬，眼圈紅紅的。傅明時有些無奈，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看她因為寵物受傷或死掉哭了。

  「累不累？」走出醫院，傅明時牽著甄寶問，她身上有淡淡的藥水味，傅明時已經習慣了。

  「還行，餓了。」甄寶朝他笑，雖然那隻寵物豬挺可憐的，但在寵物醫院兼職兩年實習一年，甄寶現在也算見過各種大風大浪了，走出醫院，便會儘快將不開心的情緒收起來。

  傅明時摸摸她腦袋，帶她去附近餐館吃飯，吃完才開車回別墅。

  兩人臥室都在三樓，但甄寶除了去自己房間看書查資料，晚上都直接在傅明時那邊住的。她去洗澡，傅明時跟了進來，甄寶叫他出去，她想先洗一遍，身上還有藥水味道，怕傅明時不喜歡。

  「你就是掉進馬桶，我聞著也香。」

  傅明時幫她脫掉短袖，低頭吻她。

  甄寶笑著閉上眼睛。

  他將她抵過去，甄寶一手扶著洗臉台，一手撐著鏡子，儘管緊緊抿著嘴唇，還有逸出了聲音。傅明時喜歡聽，黑眸幽幽地盯著她越來越紅潤的臉頰，看她漸漸咬不住嘴唇，最後哀求地喊他名字。

  甄寶馬上大五了，這兩年個子又稍微長了點，但儘管勤於練習，應付起傅明時來還是吃力，而她在努力適應的期間，傅明時也進步神速，不知從哪學來各種花樣，樂此不疲。

  「開學要實習，要準備資格證考試，還有寫畢業論文，我繼續住寢室吧。」洗完澡，甄寶靠在傅明時懷裡，小聲地商量道。

  「畢業就結婚。」傅明時攥住她手放在胸口，只這一個條件。

  甄寶輕輕嗯了聲，老爺子年紀越來越大，甄寶也不敢再拖了。

  又一次開學，榮登A大在校生最老的一個級別，站在陽台上看散布在校園各處的低年級學生們，賈小魚長長地嘆了口氣：「明年這個時候，咱們寢室就成別人的寢室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是啊，轉眼就要畢業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錢樂樂托著下巴感嘆。

  「得了吧，明明是你看不上那些追求者，不然早戀愛好幾次了。」范萱戳破她。

  錢樂樂就瞪了甄寶一眼：「都怪甄寶，交了傅總那樣的極品男人，害我看多了，眼光都拔高了好幾段，不行，甄寶你得幫我們留意傅總身邊有沒有像他那樣的鑽石男人，有了趕緊介紹！」

  甄寶望著陽台下面笑，她這幾年主要都在學校，除了傅明時的親人，還沒怎麼接觸過傅明時的交際圈。

  「走了，吃飯去。」快到下課時間了，賈小魚第一個去拿飯卡，省著人多了排隊。

  四人一起去食堂二樓吃飯，范萱、錢樂樂打完飯先去找位子，等甄寶、賈小魚也選好菜了，回頭一看，兩人挑了南邊靠窗的桌子。甄寶跟賈小魚一邊聊天一邊往那邊走，離得近了，賈小魚突然興奮地撞了甄寶一下：「看，大帥哥！」

  甄寶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就見與范萱她們隔了兩個桌子的位置，果然坐著一個穿灰襯衫的男人，單看衣服就給人一種陽光乾淨的感覺，再看臉……

  甄寶腳步一慢，驚訝地看著對方。

  仿佛察覺到有人在看他，男人抬頭望了過來，看到甄寶，他也很吃驚，認了幾秒才敢肯定，微笑著朝甄寶揮手：「好巧。」

  確認那就是程易，印象中應該在美國進修的程易，意外過後，甄寶也笑了。兩人是微信好友，程易每隔一段時間會在朋友圈更新最新獸醫學研究報告或寵物手術案例，甄寶只要看見，都會抱著學習的態度點進去，所以雖然兩人幾乎沒怎麼在微信上聊過天，但經常看到程易的頭像，甄寶對他印象就還算深刻了。

  見程易似乎在等她，甄寶大大方方端著托盤走過去，笑著打招呼：「你回國了？」

  剛認識的時候，甄寶自我介紹提到她在A大讀書，程易便告訴甄寶兩人是校友了，所以對於今天程易出現在母校這件事，甄寶並不是特別震驚，回國了來母校看看，很正常。

  程易點頭，請甄寶坐下來。

  甄寶下意識回頭，賈小魚三個都在朝她擠眉弄眼，甄寶苦笑，不過與程易久別重逢，甄寶不好意思拒絕一個友好的進餐邀請，便坐到程易對面，努力找話說：「你來學校有事嗎？」

  程易正在觀察她。上次看到甄寶真人，還是甄寶與傅明時一同出現在堂妹辦的新年party上，一晃三四年過去了，甄寶除了著裝風格成熟了很多，外貌好像沒什麼變化，依然清純漂亮，或者說，更漂亮了。

  「明天我正式入職A大醫院，今天先過來看看。」打量結束，程易態度自然地聊了起來。

  甄寶又驚了一下，想了想，提前解釋道：「真巧，我現在在那兒實習，畢業後可能會轉正。」A大動物醫院還是挺難進的，但裡面很多醫生都是校友，甄寶實習表現又不錯，所以工作基本已經定了下來。

  程易訝異地挑眉，跟著笑了，朝甄寶眨眼睛：「我是新人，還請甄小姐多多關照。」

  男人幽默風趣，甄寶笑容愉悅，遇到熟人，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不過簡單的寒暄後，看看程易已經見底的飯菜，甄寶指指舍友們，笑著道：「那明天醫院見，我先過去了。」

  程易點頭，還朝甄寶的三個舍友笑了笑，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

  「他是誰他是誰！」

  賈小魚三女努力憋著，程易一走，她們立即審問甄寶，「你已經有了傅總，這個帥哥是我們的，敢腳踩兩條船占用多餘資源，就算傅總不管，我們也要揍你一頓！」

  「別胡說。」甄寶無奈地瞪她們，然後解釋了一遍。

  范萱追問了幾個細節，得知公園裡是程易先搭訕的，程易還請甄寶去參加新年聚會，范萱撇撇嘴，唉聲嘆氣道：「又是一個早就拜倒在甄寶牛仔褲下的男人，我敢拿畢業證打賭，如果不是甄寶有了傅總，程易早就展開兇猛的追求了。」

  賈小魚、錢樂樂點頭贊同。

  甄寶只管吃飯。舍友們就喜歡胡亂猜想，幾乎只要有男生跟她搭訕，落在舍友們眼裡都是別有居心，程易對她沒有過任何表示，兩人是通過金毛Bucky與小雅認識的，普通朋友而已。

  「你別不信，一會兒你跟傅總說一聲，看他什麼反應。」范萱幸災樂禍道。

  甄寶繼續吃飯，回到寢室，在三個舍友的攛掇下，甄寶不得不給傅明時打電話，主動交待「可疑情況」，當然，甄寶只說她在食堂遇見了半個熟人，再問傅明時還記不記得程易。

  傅明時怎麼可能不記得？甄寶在美國就遇見一個特別的華人。

  「久別重逢，你很高興？」走到落地窗前，傅明時淡淡地問。

  「還好吧，我跟他又不熟。」甄寶沒有多想，實話實說道。

  傅明時還在沉默，外面助理輕輕敲門，提醒他有電話。

  「晚上一起吃飯。」

  傅明時簡單道，掛了電話，目光微沉。

  帝都那麼多寵物醫院，程易為什麼偏偏選了A大動物醫院？

  久別重逢，日久生情……

  兩個成語自動跳出腦海，傅明時不自覺地抿緊了嘴唇。

  實習之後，甄寶那份兼職便不用做了，傅明時六點多過來，帶她去外面吃飯。

  傅明時開車，甄寶坐在副駕駛位上，偷偷地觀察傅明時。

  舍友們都說傅明時因為程易有危機感了，三人成虎，甄寶被舍友們的腦補帶著，雖然不太信，但也忍不住起了一點疑心。

  「有話說？」未婚妻一直在偷看他，堵車時，傅明時偏頭問，黑眸平靜地盯著甄寶。

  甄寶連忙搖頭，心虛地攥手指。

  傅明時看看她亂動的手指，忽然朝她那邊傾斜：「那是，想我了？」

  甄寶臉紅，扭頭否認。

  前面車子開了，傅明時臨時放棄親她一口的打算，專心開車。

  兩人在酒店吃的飯，從酒店出來，晚上八點多了。

  甄寶默認傅明時會送她回學校，她低頭玩手機遊戲，玩得太入迷，無意間抬頭想看看車子開到哪裡時，才錯愕地發現這條路好像是，通往傅明時那棟別墅的。

  「你……」

  「明早送你回校。」傅明時目視前方，臉上沒什麼表情，透露出一種拒絕繼續就此溝通的意味。

  甄寶繼續看手機，但手沒動，心思都在傅明時那兒。看他這樣，好像不太高興，是工作上遇到了麻煩，還是，被舍友們猜中了？可就算程易曾經想過追求她，傅明時有什麼好擔心的？無論身高外表還是金錢，傅明時都甩程易一大截，更不用說，她滿心都是他。

  傅明時開車，甄寶乖乖的不分他心，下了車，她才熟練地挽住傅明時胳膊，試探著問道：「公司出事了？」

  傅明時立即反問：「為什麼這麼說？」

  甄寶瞅瞅他，移開視線道：「看你好像有點不高興。」

  傅明時抿唇。

  甄寶沒舍友們那麼敏銳，但從今晚傅明時異常的表現看，甄寶很確定，傅明時就是在介意程易。

  握住他大手道，甄寶輕聲道：「中午遇見程易，小魚她們開玩笑，說你看到我身邊有帥哥，會吃醋。」

  傅明時冷笑：「我會吃他的醋？」

  明明在吃醋還不肯承認，甄寶站住問：「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傅明時跟著停下來：「我只是不喜歡，有人隨時準備撬我牆角。」

  「他又沒那個意思。」甄寶無奈，甚至尷尬，她在美國與程易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傅明時到底有多喜歡她，才覺得她會優秀到讓程易惦記好幾年？不小心讓程易知道，不定怎麼笑話他們自大。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傅明時面露諷刺，「那年如果不是我先吻你，你能看出來我喜歡你？」

  甄寶心虛地縮了縮脖子。

  傅明時繼續往前走，側臉冷峻。甄寶心軟，扭捏一會兒，她鼓起勇氣抱住他，埋在他胸口說心裡話：「就算別人喜歡我，你也不用擔心，反正我……」

  傅明時心跳不穩，抬起她下巴，要看她。

  甄寶別過臉：「我，我只喜歡你。」

  那一刻，夜空所有星光匯聚，也比不上傅明時眼裡的光彩。

  因為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在想他表白。

  早上八點多，傅明時的車停在了A大動物醫院附近。

  「周末見？」甄寶解開安全帶，一邊推門一邊跟傅明時告別。

  傅明時看著她，點點頭。甄寶大五基本沒課了，但各種瑣事不少，兼職的同時還要準備考試、論文，傅明時不能占用她太多自由時間。

  只是，目送甄寶朝醫院走去，傅明時忍不住觀察進出醫院的其他人員，一直觀察到甄寶進門前朝這邊看過來，為了不讓甄寶「誤會」，傅明時才發動車子離開。

  未婚夫走了，甄寶神清氣爽進了醫院。

  「甄寶！」同科護士陳佳興奮地朝她招手，跑過來抱著甄寶胳膊分享晨間八卦：「咱們這來了一位新醫生，特別帥特別帥，走，我帶你去看，也是咱們A大出來的。」

  甄寶偷笑，裝作不認識那位新醫生一般，跟著陳佳過去了。

  程易是海歸博士，醫院挺重視的，分了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門外擠了好幾個早到的小護士。甄寶假裝看了兩眼，腦海里卻全是昨晚傅明時吃悶醋的情形，甄寶本以為自己表完心意後傅明時會早點放過她，沒想到傅明時反而更興奮了，變本加厲，害她早上差點起不來。

  既然知道傅明時愛吃醋了，甄寶看兩眼就去做事了，檢查留院寵物的狀態，如果有胡亂便便的，她要幫忙清理乾淨。作為一個實習生，甄寶負責的事情很雜，這個暑假期間才被分配一些技術活兒，有時候幫寵物輸液，有時候手術室太忙，她也會去幫忙打下手。

  「甄寶，李醫生那邊需要助理，你過去一下。」

  接到任務，甄寶立即去了李醫生那邊，進門就看到一個穿高跟鞋的捲髮女人背對她在跟李醫生說著什麼，診療台上側臥著一隻成年薩摩耶，無精打采地側躺著，眼角有發膿的眼屎。看到她，薩摩耶晃晃尾巴，半眯的眼睛也睜開了，嘴巴微張，有點笑的感覺。

  甄寶立即看向薩摩耶尾巴，果然有一塊兒缺毛了。

  「大白。」認出熟悉的醫院常客，甄寶快步走到診療台前，心疼地摸大白脊背，靠近了，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甄寶抬起大白尾巴，發現大白拉稀了，顏色氣味都不對。

  甄寶在醫院兼職實習那麼久，看到的病例太多，初步觀察，心中頓時一沉。掃眼陌生的女人，甄寶緊張地問李醫生：「李醫生，大白得了什麼病？」

  李醫生語氣尋常：「狗瘟晚期，病得太嚴重，就算治療成功率也不大。」

  甄寶下意識看向高跟鞋女人。那年高考成績下來，她報志願前帶黑蛋來醫院看病，排號時遇到一對兒養薩摩耶的情侶，大白就是那隻薩摩耶，後來甄寶在醫院兼職，有時候那對兒情侶帶大白過來看病，因為大白很喜歡甄寶，甄寶就與那對兒情侶熟悉了起來，每次偶遇都會聊一會兒。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半年了，看著這個陌生的高跟鞋女人，甄寶內心有點懷疑。以前大白稍微有點不舒服就會來這邊就醫，狗瘟這種病，初期症狀就很明顯了，以那對兒情侶對大白的疼愛，不可能熬到晚期才送過來。

  「你是大白的主人？」甄寶儘量平靜地問。

  高跟鞋女人上下打量甄寶一番，再看看大白，皺眉道：「你認識大白？」

  甄寶點頭，「以前張科、華芳帶大白來看病，我們見過。」

  高跟鞋女人聽了，撇撇嘴：「他們分手了，我是張科女朋友。」說完不再搭理甄寶，直接對李醫生道：「我去三家醫院看過了，都說治不好，既然這邊也不行，麻煩您給它打安樂針吧，省得活著受罪。」

  很多寵物得了治不了的病，拖延治療只會白白受罪，過段時間還是會死，主人就會選擇給寵物安樂死。甄寶見過幾次這種案例了，但看看眼睛還在朝她表達喜歡的大白，甄寶忍不住又問道：「你跟張科商量過了？」

  「用你管？」高跟鞋女人陡然拔高聲音，瞪著甄寶說。

  對方看著就不好惹，甄寶只好求助李醫生：「李醫生，張科才是大白主人，要不要先詢問他的意見？」

  李醫生推推鼻樑上的眼睛，同高跟鞋女人確認：「有的主人明知寵物沒治了，也會再堅持撫養一段時間，你先問問你男朋友的意思？」

  「他出差了，再過一個月才回來。」高跟鞋女人表現地非常不耐煩，「你們到底打不打針？不打針我去別家。」要不是怕張科事後怪她沒找好醫院給大白看病，她才不會專門過來，早在別家小診所打針了。

  帶大白離開是對方的自由，李醫生不想找麻煩，做出一個請便的手勢。

  甄寶也不想鬧糾紛，可狗瘟晚期有治好的案例，因為成功率低，有些主人怕花了錢又治不好，才會選擇安樂死，但張科絕不是輕易放棄大白的人。擔心這個高跟鞋女人趁張科不在家帶大白去別的地方打針，甄寶抿抿唇，看著高跟鞋女人道：「張科很喜歡大白，你還是打電話問問吧，萬一……」

  「我們的事不用你管，你再煩我我投訴你。」高跟鞋女人冷冷地說，跟著滿臉嫌棄地抱起大白，要放進狗箱。

  大白伸著脖子望甄寶，喉頭髮出痛苦的嗚嗚聲。

  甄寶幾乎能料見大白離開這裡後的下場，不由拿出手機，威脅高跟鞋女人：「我跟張科是朋友，你不打，我打。」其實她沒有張科的手機號，但為了大白，甄寶豁出去了，往旁邊走幾步，假裝要打電話。

  「你這個護士怎麼回事，我想在哪看病就在哪看病，還必須聽你話是不是？」高跟鞋女人脾氣上來了，三兩步趕到甄寶旁邊，一把搶過甄寶手機，使勁兒往地上一摔，再揚著下巴朝甄寶瞪眼睛，「你打，你打啊，我看你怎麼打！」

  甄寶看著地上摔碎屏的手機，臉色漲紅，渾身都在顫抖。

  「有話好好說，你砸人家手機幹什麼？」李醫生連忙充當和事老。

  「你先問問她，敢情我不在你們家看病還不行了？」高跟鞋女人拎起狗箱，這就要走了。

  門口突然多出一道身影，程易舉著手機，面無表情地看著高跟鞋女人：「蓄意破壞私人財產是犯法行為，如果你不馬上賠款抱歉，我會報警。」

  他一身白大褂，身高腿長，高跟鞋女人氣勢先是一矮，反應一會兒忽然指向甄寶：「她先妨礙我人身自由，報警就報警，看誰怕誰。」

  程易聞言，笑了笑，問甄寶：「我打電話了？」

  甄寶臉色稍微恢復了點，瞅瞅大白，點頭。她加過張科女朋友華芳的微信，至少等人的時間，她可以通過華芳聯繫張科。

  高跟鞋女人見他們竟然真想報警，態度終於變了，「切」了聲，盯著甄寶道：「算了，剛剛我太衝動了，說吧，你手機多少錢，我原價賠你。」她不缺錢，她只是不想張科再養這條破狗，每次張科看狗的眼神，好像都在透過大白看他前女友。

  甄寶撿起手機，一邊試能否開機一邊冷靜道：「你先給張科打電話，如果他同意安樂死，我不用你賠手機。」真那樣，是她多管閒事，她自己認栽。

  高跟鞋女人氣得嘴都快歪了，「你的意思是，我不打電話，你就報警？」

  手機徹底不能用了，甄寶抬頭，直視對方道：「是。」

  看著好欺負的女護士竟然這麼倔，不哭不鬧的卻也不怕事，高跟鞋女人慫了，忍了忍，轉身給男朋友打電話，第二次打才接通：「張科，大白病了，狗瘟晚期，醫生說沒治了，要安樂死，你同意嗎？」

  一口氣說完，聽到張科連聲質問大白怎麼會得病，高跟鞋女人剛要掛斷電話假裝男朋友同意了，手機突然被人搶走，女人回頭，就見程易目光防備地盯著她，嘴裡卻對著手機道：「你的狗有大概百分之二十的機率救活，我們醫院尊重寵物主人意見，你女朋友不聽護士勸告堅持安樂死……」

  話沒說完，對面傳來一句壓抑著怒火的回答，通過免提擴散到整間診療室：「治，花多少錢我都治，我明天回國，在那之前麻煩你們幫我照顧大白，別讓高曉單獨見大白。」

  「好，明天見。」正事說完，程易將手機還給那個叫高曉的女人。

  高曉臉比雪還白，搶過手機就要走。

  程易攔住她，問甄寶：「你手機多少錢？」

  幾千塊錢的手機壞了，甄寶心疼死了，毫不客氣地報出數字，然後問高曉：「你陪我去修，出修理費就行。」

  「我沒空。」高曉已經決定跟張科分手了，跟甄寶要轉帳帳號，打完錢再也不見。

  甄寶尊重她的意見，看著高曉轉完，就放她走了，回頭跟李醫生道歉，「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你先給大白簡單清理清理。」李醫生和顏悅色地笑。

  甄寶再同程易道謝。

  程易笑笑，指著外面道：「我路過，還有事，走了。」

  甄寶嗯了聲，轉身去放大白出來，近距離看著可憐的大白，摸著大白瘦骨嶙峋的身體，甄寶心情特別複雜，有心疼，也有點後怕，第一次遇到高曉那種兇巴巴的就診寵物主人，甄寶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無畏。

  幸好張科並沒有放棄大白。

  接下來，甄寶忙著給李醫生幫忙，徹底忘了手機的事，然後大概上午十點，外面醫務人員忽然喊她：「甄寶，有人找！」

  甄寶疑惑地去了大廳，遠遠就看到一道穿黑色西服的高挑身影，俊美挺拔，鶴立雞群，正是她那位未婚夫。

  甄寶滿臉困惑，這個時間，傅明時過來做什麼？

  「出事了？」來到傅明時面前，發現傅明時臉色不太對，甄寶莫名緊張。

  傅明時默默打量她。

  上午他比較閒，給甄寶發消息，連發兩條甄寶都沒回復，打電話也提示「無法接通」，傅明時忍不住擔心，所以過來找她。現在見甄寶好好的，傅明時突然不想讓甄寶知道他過來的理由。

  「有事路過，順便來看看你。」摸摸甄寶頭上的護士帽，傅明時笑著道，謊言說得天衣無縫。

  旁邊不少寵物主人在排號，傅明時竟然在大廳做這種親昵動作，甄寶臉紅了，示意傅明時出去說話。傅明時掃眼醫院裡面，這才慢速度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問甄寶，「你手機壞了？電話打不通。」

  甄寶嘆氣道：「放手機時沒放好，掉地上了，屏幕都碎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工作上不開心的事，既然已經解決了，甄寶不想再跟傅明時說，免得他白白生氣。

  「拿來我看看。」傅明時不著急回去，停在醫院門口，讓甄寶去拿手機。

  甄寶點點頭，重新進去了。

  九月初的北京，外面還有點熱，傅明時在門外站了會兒，進去吹空調，單手插著口袋站在大廳一側，一雙黑眸淡淡地觀察進出大廳的醫務人員，看著看著，傅明時目光一定。

  與此同時，拿著病曆本走出來的程易，也注意到了大廳里那道高挑的男人身影。目光相對，程易正要回憶自己是否在哪裡見過這個人，對方竟然朝他笑了笑，很淺的笑容，甚至有點冷，但男人五官俊美，這麼一笑，出眾到令人難以忽視。

  有個護士從他旁邊經過，程易根據背影認出那是甄寶，確定甄寶的目標就是那個西服男人，程易恍然大悟，終於記起來了，那是甄寶的男朋友。

  猶豫幾秒，程易朝兩人走去，傅明時都認出他了，出於禮貌，他也該打聲招呼。

  「怎麼摔的？」看到未婚妻摔得過於慘烈的手機，傅明時皺眉問。這幾年甄寶成熟了很多，唯一不變的是節儉，手裡幾樣電子產品用的特別省，看著跟新的一樣，可普通的摔落絕不會有這種效果，除非手機從二樓掉下來。

  沒等甄寶回答，留意到靠近的程易，傅明時再次露出與生意夥伴打交道時的客氣笑容，「程先生，好久不見，如果不是昨天甄寶告訴我你來這邊工作了，剛剛我都不敢認。」

  「傅先生好像沒什麼變化。」程易笑著伸出手。

  傅明時與他握手，很快便鬆開。

  兩人並不熟悉，程易自然而然要找話題，見傅明時拿著甄寶的手機，以為兩人在聊那場醫鬧，程易笑著道：「今天多虧有甄寶，不然那隻薩摩耶現在已經打了安定，可惜讓甄寶受了大委屈，傅先生好好哄哄吧，我還有事，有機會再聚。」

  說完轉身走了，臉上多了一絲感慨。

  沒想到甄寶與傅明時的感情這麼好，現在還在一起，幸好當初傅明時出現的夠及時，讓他對甄寶的好感只停留在淺層階段，不然久別重逢，他的心情絕不會像現在這麼平靜。不過，甄寶又單純又漂亮，換成他是傅明時，肯定也會一直捧在手裡，不給別人可乘之機。

  推開診療室門，程易專心工作去了，並不知道他的話給甄寶帶來一點小麻煩。

  「受委屈了？」傅明時轉轉手機，審問心虛低頭的未婚妻。

  瞞不下去了，甄寶只好推傅明時出去談，「……當時有點害怕，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不是一直讓我換手機嗎，正好買個新的。」簡單解釋完過程，甄寶仰頭朝傅明時笑，一臉因禍得福的模樣。

  傅明時面無表情：「剛剛怎麼不說？」

  甄寶低頭，小聲道：「我怕你生氣。」

  傅明時是生氣，氣那個女人欺負他的甄寶，氣他當時不在場，沒能幫她撐腰。

  「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別管了。」將並沒犯錯的未婚妻抱到懷裡，傅明時低聲囑咐道。今天只是摔了手機，他怕以後甄寶遇到更惡劣的人，現在醫鬧新聞太多，雖然事後他可以幫甄寶還回去，但一想到甄寶可能會被人打罵……

  掃眼醫院，傅明時忽然覺得，寵物醫生這職業，也有點危險。

  「放心吧，一般養寵物的人都很好相處，沒那麼多特殊情況。」從傅明時懷裡掙脫出來，甄寶先看看左右，發現果然有人在盯著他們倆，甄寶連忙催傅明時：「好了，你先去忙吧，我也得工作了。」

  「跟程易說一聲，晚上咱們請他吃飯。」拽住甄寶，傅明時笑著道。

  甄寶驚訝地看他。

  傅明時熟練地摸她腦袋，「他替你解圍，我欠他一個人情。」

  甄寶懂了，可是想到傅明時對程易的介意，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便道：「我先問問他，看他有沒有時間。」

  傅明時點頭。

  甄寶想走，他卻依然攥著她手腕，甄寶不解地回頭，傅明時突然湊過來，嘴唇準確無誤地落在她臉上，還輕輕吮了一下，弄得她心慌意亂的。

  「去吧。」得了香吻，傅明時終於滿意了。

  甄寶臉紅紅的，推門之前，沒忘了提醒他慢點開車。

  送走傅明時，甄寶繼續工作，中午食堂吃飯回來偶然遇到程易，甄寶趁機提出邀請。

  「可以帶女伴嗎？」程易笑著問，「我可不想被你們虐。」

  甄寶愣了愣，反應過來，高興道：「當然可以，是你女朋友？」

  程易默認。

  甄寶笑得更開心了，傅明時個大醋罈子，不知道他發現自己白吃醋後，會是什麼表情。

  晚上餐廳碰面，程易果然帶了女朋友，是個設計師，很有氣質。

  傅明時沒什麼表情，倒是甄寶偷偷觀察他的眼神，讓他眉峰跳了幾跳。

  晚飯結束，兩對情侶分頭行動，傅明時先陪甄寶去買新手機，買完又霸道地將甄寶帶回別墅。

  「為什麼一直盯著我？」

  一進房間，傅明時便將甄寶抵在牆壁上，淡淡的紅酒氣息在兩人中間散開，誘人沉醉。

  甄寶扭頭笑，答非所問：「程易女朋友挺好看的。」

  「那也叫好看？」傅明時不屑，咬她耳朵，語氣變得深沉又曖昧，「不及你萬分之一。」

  被未婚夫過高誇獎，甄寶臉更燙了，埋到他胸口道：「這下放心了？」

  傅明時低頭，看著懷裡的寶貝，他親她腦頂，「從來沒擔心。」

  從沒擔心程易能搶走她，只是一點點介意罷了。

  甄寶笑著撇撇嘴，手機有微信提示音，她推開傅明時，看消息。

  竟然是張科前女友華芳發來的，問她狗瘟日常照料細節。

  甄寶好奇極了，坐到沙發上回覆：大白在你那邊？

  白天張科一個人來的醫院，李醫生告訴他大白的情況不太樂觀，醫院也只能提供保守治療，如果主人能長時間陪在大白身邊，給大白精神上的支持，多少會有些幫助，就像人的某些疾病治療，求生意志、精神狀態都是病情發展的影響因素。張科陪大白做完今天的保守治療便帶大白回家了，沒想到才半天，現在大白竟然到了華芳那。

  華芳：是啊，我給你發張照片。

  甄寶：嗯。

  照片來的很快，裡面華芳坐在沙發上，大白腦袋搭在女主人腿上，依然無精打采的，但一身毛髮打理地乾乾淨淨，又變成了甄寶熟悉的漂亮薩摩耶，明顯能看出華芳對大白的愛護。

  甄寶手機里有狗瘟護理的文件，先發給華芳，再語音聊天。

  聊著聊著，話題終於轉移到兩人的私生活上，華芳先問甄寶與傅明時過得怎麼樣，畢竟當初網上鬧得那麼多，華芳人在國內，非常了解。甄寶簡單說說自己，然後謹慎地問華芳：「你跟張科，分手了？」

  華芳打個「嗯」字，然後發了一段比較長的語音過來。

  華芳是農村出來的姑娘，張科是帝都人，兩人大學戀愛，大四實習期間開始同居，養了大白。前年張科帶華芳回家見父母，張科媽媽表現地非常不喜歡華芳，僵持了半年情況沒有改善，華芳主動提出分手。

  張科不同意，但他阻止不了華芳搬出去，他只能扣住大白，想用大白挽回華芳。過不了家長那關，華芳斷的很痛快，分手不久又認識了新的約會對象，去年年底還領了證。

  張科死心了，今年在家長的介紹下，與高曉相親約會。

  昨天得知大白得了狗瘟，張科還沒回國先聯繫華芳，希望華芳幫忙照顧大白。張家父母不喜歡大白，張科還要繼續出差，實在沒時間，完全交給寵物醫院又不放心。

  「你幫忙照顧大白，你老公沒意見？」甄寶驚訝地問，怎麼說都是前男友。

  華芳發來幾聲趁火打劫的笑：「我跟張科說了，他把大白送給我，我才照顧大白，不然沒商量，哼，要不是當初是他花錢買的大白，分手的時候我就帶走大白了，現在害大白病成這樣，氣死我了。」

  甄寶連忙安慰她。

  華芳要繼續陪大白，跟甄寶約好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