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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49:15 作者: 江汐潤
齊允和她轉述了來自屋內的詢問,寧瑤夕在電話那頭頓了頓。
「說什麼不重要。」她說,「重要的是要我說——我爸看來已經知道了什麼,一定要見我一面了。」
電話那頭傳來車門關開的聲音,齊允側過身向下看,寧瑤夕從車裡走了出來,上到二樓,站在他的身邊。
「緊張嗎?」齊允問她。
「緊張。」寧瑤夕點點頭,實話實說,深深地呼出口氣,而後又慢慢地、悠長地吐出來。
「……總要面對的。」她喃喃地說,再一次敲響了門。
這次門內響起的聲音比剛才更暴躁了些,顯然比剛才心情更糟。
「誰?!說話!」
「我。」寧瑤夕說,這一刻,聲音出奇地平靜,「寧瑤夕。」
裡面暴躁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過了兩分鐘,拖鞋拖沓在地面上的聲音響了起來,由遠及近。門被從裡面打開,時隔多年,寧俊才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寧瑤夕看著他。
作為一個本質上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的爛人,寧俊才之所以能早早娶到老婆,生下孩子,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人如其名,確實長得很俊。寧瑤夕五官和他有六分像,剩下的四分挑著母親的優點長,受盡上天眷顧,
她十七歲的時候,父女兩個站在一塊,看著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可能也正因為如此,她的斷絕關係決定被一邊倒地反對,大家無外乎都覺得他們長得這麼像,是血濃於水的鮮明體現,鬧得難看對誰都不好。
而現在,並不算久的時間過去,他看起來卻已經完全大變樣了。眼眸青黑,目光無神,臉頰凹陷,鬍子纏亂,生生將原來的好相貌折騰得消失殆盡,整個人已經完全找不出原來的模樣。
饒是寧瑤夕對他的近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也還是被他嚇了一跳,差點沒驚恐得直接扣退。她努力定了定神,才朝著門口怪物一樣、枯草般的男人牽了牽唇角,平靜地說:「好久不見了,寧先生。」
寧俊才的視線落到她身上。
在他的這一眼中,寧瑤夕突然無理由地汗毛直豎,敏銳的本能讓她感到一陣心悸與慌亂,心重重地跳了兩下。
在她旁邊旁邊,齊允的眉頭一直緊皺著,他從開門後目光就落到了寧俊才臉上,對著他過分消瘦的臉,神色嚴峻。
「好幾年過去,你倒是混得越來越好了,真沒想到。」
在寧瑤夕的高度緊張中,寧俊才朝她笑露出一口黃牙:「沒了我這個拖累,沒有心裡負擔,是不是做什麼事情都順利了?恭喜。」
寧瑤夕注視著自己生理上的父親,深深呼吸,神色間飛掠過如煙種種,最後定格在一個淡漠的眼神上。
「不用謝我,我沒這個本事。」她平靜而客氣地說,「你自找的。」
寧俊才沒說話,只這麼盯著她看。
「我也沒什麼都順利,這些年,我一直掙扎在你的債務壘成的大山里,深淵中苦苦掙扎,被壓得喘不過氣。」她輕聲說,同樣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的父親,聲音依然平穩,眸光卻越來越銳利。
「你把一切都丟給我的時候,我甚至還沒成年,十七歲,接受你留下的八位數的債務。你根本沒考慮過我能不能還上,一股腦地把所有該你自己承受的負擔都丟給我。斷絕關係後惱羞成怒,頭也不回地一走了之,又是一個清清白白身無負債的好人,留我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幫你背負所有。」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寧俊才臉上,將他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幾眼,唇角輕輕牽起,淡淡地笑了笑。
「你拿我抵債,又向命運偷了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她輕聲說,「你好像過得還是很不好啊,爸爸。你從什麼時候被張桐找到的?你接受他的安排,又是想針對我做什麼?我應邀來了,開始吧,讓我看看,這次你又打算做什麼,想用什麼樣的方式,再一次毀了我。」
不可能是她們剛分開時,張桐就找上了寧俊才。那時的自己在張桐眼裡就是個沒有未來的棄子,不值得他投入任何資源當保險。而現在的情況則又不一樣,她已經重新有了被張桐提防的價值,這個人手段陰暗,一向如此。
寧俊才眸光深深,痛楚被隱藏在憤怒與冷靜下面,靜靜地注視著他。
他搖了搖頭,依然笑著,看著自己的女兒,語氣中滿是讚賞。
「我寧俊才一輩子沒什麼本事,女兒倒是生得很好。」他悠悠地說,「很優秀,但是太不懂事了——你覺得我變成現在這樣誰造成的?是你啊,當年也是你心狠,約束著我不讓我打牌。我才三十多歲,你就要和我斷絕父女關係?我的這點小花銷對你這種大明星來說也能算錢?心狠手黑,冷漠無情,我早就看透你了,有出息倒真有,可惜人比別人更不是個東西。」
在寧瑤夕驟然劇烈起伏的呼吸中,寧俊才大笑起來,眼珠慢慢發紅充血。
齊允忽地面色陡變,顧不上說什麼,一把拉住寧瑤夕,將她向自己身後扯。與此同時,寧俊才猖狂地大笑著,面目猙獰地朝寧瑤夕的方向用力倒去。
「我沒救了,你也別想好。瑤夕,咱們兩個畢竟血濃於水,還是和爸爸一起下地獄吧!」
第115章
青江市人民醫院。
單人病房的窗簾嚴實地拉著, 病房裡沒人說話,死寂般的安靜沉默縈繞在每個人周圍, 氣氛壓抑, 令人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