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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44:29 作者: 尤絡
    等到填飽肚子,姜荔象徵性地帶著攝像大哥在房子外轉了一圈。

    得出的結論是這裡太太太太陰森可怖了。

    外面靜悄悄地停不見一點響動,僅有的幾個節目組人員也都儘量降低存在感不吭聲,導致她總感覺後背刮涼風。

    等到再次馬不停蹄地回到木屋,一樓唯一的活物就是離餐桌不遠,正來迴轉動的攝像頭。

    一整天的疲累此刻慢慢顯現。

    姜荔回房間洗完澡,換了睡衣,舒舒服服地躺在小床上敷面膜。

    保險起見,睡前還是吃了顆臨走時粥粥塞進她行李箱的過敏藥。

    意識昏沉,靈魂好似突然飄到了高處,飄渺的雲層間懸空放置了一塊巨大的機器,紅色的數字不斷增加,從一到九,再從九變為零。

    眼看著就要爆炸。

    姜荔滿臉驚恐,小腿卻像灌了鉛似的,怎麼都挪不動,急得她快要哭出來。

    砰——

    爆炸聲震耳欲聾。

    姜荔猛地睜開眼,大口喘氣,木質天花板壓得很低,此刻漆黑一片。

    她怔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

    睡衣下擺很短,睡前為了確保不受涼,她特意用薄毯蓋住了下半身。

    而此刻那方薄毯正死死地纏著她的小腿,踢都踢不開,怪不得剛才跑不掉!

    姜荔坐起身,扯開毯子,泄憤似的丟至一邊。

    轟隆轟隆——

    側面的小窗再次傳來空響,姜荔光腳踩在地板上,走到窗邊拉開了潔白紗織的簾幔。

    隱於黑夜的高大樹幹,在蜘蛛網般的藍白脈絡映照之下,忽而閃現又消失,與世隔絕一般,看起來像極了恐怖片裡最經典的場景。

    雷聲大,閃電不斷。

    她就著窗外的亮光挪至床邊,按了下開關沒反應,燈泡孤零零地掛在天花板正中間,急切地想要發光發亮,可惜來來回回很多下也沒見亮起來。

    停電了嗎?

    夏季的雨從來不講道理,豆大的雨點開始拍打在潔淨的玻璃上,又凶又急。

    下午隨口說的話一語成讖,看來今晚真的不用睡覺了。

    姜荔正盤腿坐在窗邊,凝神聽雨,耳後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嚇得她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姜荔。」

    是盛予的聲音。

    「你睡了嗎?」

    尾調上揚,帶著散漫的慵懶。

    敲門的響動不急不緩,聽起來像在奏樂,很有節奏感。

    姜荔扯了扯領口,跳下床,三步並兩步走到門邊。

    熟悉的咯吱聲依舊怪異刺耳,門打開,盛予端了根蠟燭,斜倚在牆邊,一副沒睡醒的睏倦樣子。

    「節目組說停電了。」

    他頭髮凌亂地散在額前,桃花眼半睜不睜,就那麼安靜地注視著門內站著的人。

    時間被黑夜拉長,他好像看了許久,久到姜荔以為他在夢遊。

    而後,盛予的視線緩慢下移,借著搖晃的蠟燭光影,掃過寬鬆短褲下那雙細白筆直的長腿,最後落在潤白骨感的腳面。

    然後一下子清醒了。

    他倏然間站直身子,彆扭地偏過頭輕咳兩聲,「你……睡得著?」

    橘黃色的燭火能力有限,勉強照亮了他們之間的空隙。

    姜荔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朦朧的眼底映著亮光和那道高大身影。

    她表情懵懵,抓了把亂糟糟的頭髮,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怕黑啊?」

    「?」這什麼腦迴路。

    「我怎麼可能——」盛予冷笑一聲,下意識開口反駁,轉頭對上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眸,話到嘴邊順勢拐了個彎,「我怕。」

    「哦。」姜荔咬住下唇,費力地思索了片刻,然後仰頭說,「你等我一下。」

    撒了個小謊。

    盛予不自然地捏捏耳垂,微燙。

    他重新靠回牆邊,歪頭目視著那道嬌軟的身影小跑回床尾,彎腰穿好拖鞋,又扯過薄毯披在身上,整個過程乖得不像話。

    胡亂收拾好,再次小跑回他身邊,「走吧。」

    這下換盛予怔住:「去哪?」

    「下樓啊。」姜荔不以為意地攏住肩上的毯子,語調還帶著沒睡醒的軟綿,甚至應景地打了個哈欠,「你不是怕黑嗎?我可以陪你坐會兒。」

    話畢,指了指他手上的蠟燭,示意他走前面帶路。

    窄小的沙發各占一端,門外雨聲密密麻麻,如同在大張旗鼓地演奏。

    斷電後,二十四小時監控的攝像機也無法運轉,隨行的節目組人員和攝像大哥聚在樓梯下的小型休息室內,聯繫導演和這裡的管理員。

    凌晨三點,萬物都該陷入沉睡,姜荔耷拉著嘴角暗暗抱怨真沒天理。

    她沒看旁邊的人,不知道他此時此刻什麼表情,總覺得這種場景有點奇妙。

    深夜裡的濕地森林,雷聲,大雨,斷電,沉默著並排而坐的兩個舊相識,跟這幢房子同等的怪異。

    每一點都是小概率事件。

    姜荔沒忍住發出一聲輕笑。

    另一端的人終於有動靜了,他轉頭看過來,問她:「笑什麼。」

    「你沒有覺得很神奇嗎?」姜荔聲音很輕,索性斜靠在沙發背上,總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場虛浮的夢境,「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

    「還是這樣的時刻。」她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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