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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44:29 作者: 尤絡
    莫名其妙,不得章法。

    他甚至自動忽略了他們之間殘存了五年的隔閡。

    在一切都沒有得到解決之前,討要更多。

    盛予慌了。

    他的喜歡太浮於表面了,不會讓姜荔感覺到真誠,反而會被他不明不白的攻勢嚇退。

    客廳中央,盛尋不明所以地沖秦知意揚眉,無聲詢問,得到的只有後者故作高深的小表情。

    他走過去,還未觸及到肩膀,盛予便突然抬腳穿過客廳往樓上走,完全視眼前的人為空氣。

    盛尋此行的目的還未解決,只能一路跟隨他上樓,進了臥室。

    看他拿過手機,然後舉在手裡,直挺挺地站在深灰色地毯上,原地靜止成雕塑。

    「初初讓我問問你。」

    「能不能上她的訪談節目當特邀嘉賓,反正你之前也給這節目寫過歌了,不差這一件吧。」

    盛予沒動,落在屏幕上的指腹微微摩挲。

    不知是發呆還是出神。

    「Hello?」

    「就是個小忙,幫一下唄。」

    盛尋不厭其煩,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片刻後,盛予一言不發地坐回床邊,面色看起來深奧又糾結。

    看他不理自己,盛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拿出威脅的架勢,「不幫的話,我就把你十八歲那年偷偷給女孩子送禮物的事告訴伯母。」

    房間過於昏暗,盛予終於有反應了。

    他按下開關讓窗簾打開陽光傾灑進來,然後抬眼睨他,神色早已恢復如常,語氣淡得宛如毫無波瀾的湖面:「每次都拿這個來威脅,幼不幼稚?」

    「不管幼不幼稚,拿捏你,有用就行。」盛尋抱臂靠在牆邊,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這間臥室的模樣保留了好幾年沒變,床邊三層木質桌櫃毫無使用痕跡。

    盛予不喜歡保存冷冰冰的物件,它們沒有呼吸,更沒有意義。

    這個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新鮮事發生,他永遠面朝時間跳動的方向,從來不需要紀念什麼。

    最下面一層抽屜被拉開,空空蕩蕩,連底紋都清晰可見。

    孤零零地躺著一個粉色的四方扁盒。

    這是唯一的例外。

    「我靠。」盛尋率先發出驚呼,一副見鬼了的表情,「你還留著呢?」

    時間倒回五年前,高考結束的第六天。

    盛予收拾東西回濱城,即將渡過十八年來最漫長的暑假。

    行李不多,十四寸的行李箱亂七八糟地丟進幾件衣服。

    這份禮物他準備了好久,在那天深夜姜荔問他「可不可以用禮物換答案」時,他就開始在腦袋裡籌劃。

    她值得一份獨一無二的畢業禮物。

    這不是交換,這是他即將把她納入未來的證明。

    任何話都可以輕飄飄地脫口而出,而實物有重量,會顯得更真誠。

    他想讓她開心。

    那天堂哥盛尋也在,也是像今天這樣靠在牆邊,吊兒郎當地打趣他看起來很緊張。

    盛予沒說話,捏住盒子的手微微收緊,指骨的顏色發白。

    「放心,禮物不能代表什麼,不喜歡的從來都不是東西而是人,她要是喜歡你,你就算送空氣她也喜歡。」

    沒有邏輯,他記得盛尋是這樣安慰他的。

    姜荔的喜歡堅持了半年。

    盛予從最開始的沒當真,不屑一顧,到後來嘗試著去捕捉她的身影和閃光點,不知不覺把她納入未來,並打算在高考結束後嘗試邁出那一步。

    他出發了,前所未有的愉悅讓手心的粉色都變得順眼起來。

    要知道,他最討厭這種純真爛漫的底色。

    但姜荔喜歡。

    他也勉強喜歡一下吧。

    他想他會讓著她。

    從現在起,乃至未來每一個屬於他們的新階段。

    那天飛機延誤,抵達濱城時已是傍晚。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超過四十八個小時沒有任何聯絡。

    或者說是他單方面沒有收到回信。

    這沒什麼。

    畢業後有很多事情要忙,參加畢業典禮,拍畢業照,畢業遊學,他不屬於這裡,也從來沒把自己劃分進去,但姜荔應該都會參加。

    外婆暫時不在,盛予吃過晚飯後,倚在桌邊,從面朝姜荔家窗戶的方向望去。

    平日裡白天到黑夜都拉開的蕾絲窗簾,此刻正緊閉著,直到天色徹底黑下來時,才透出些微昏黃。

    盛予低頭看著沒有收到回復的聊天頁面,終於覺出不對。

    他下了樓又上了樓。

    老小區沒有電梯,盛夏天跑出了一身汗,布料緊貼著後背,連帶著煩躁一起發酵。

    門敲下去三秒,便被人從裡面打開。

    客廳沒開燈,黑漆漆地難以視物,姜荔平靜地出現在他面前,額前的劉海長了些,幾乎蓋住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那是第一次,那對漂亮耀眼的酒窩,沒有在盛予面前顯現。

    姜荔沒抬頭看他,身上的碎花裙有點皺巴巴,不像往日那般靈動。

    她沉默地關門,低頭繞過盛予往樓下走,步伐邁得又輕又緩,盛予跟在她身後,盯著那截從髮絲間露出的雪白脖頸,一時間也說不出話。

    他本來就不是話多的類型。

    樓間的那顆榕樹高大挺拔,在微風中紋絲不動,偶爾落下的樹影纏繞住兩道各自孤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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