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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44:29 作者: 尤絡
    姜荔意識迷迷糊糊,雙手攥住兩側布料,想像自己是偷溜出城堡的公主,腳下的水晶鞋耀眼奪目,她將步子邁得更大了些。

    盛予不緊不慢地跟隨,要不是鏡頭在後面,他怕是早就耐心耗盡,用特殊手法將人弄下山。

    此刻只能輕嘖一聲,不住地提醒她:「小心腳下。」

    前方小路拐角兩側雜草茂密,叫不上名字的昆蟲趴在葉面上休憩。

    姜荔輕快地抬腿躍過,下一秒身形一斜,整個人突然蹲下身。

    盛予跑過去,降低海拔在她身前膝蓋點地,語氣略微緊張:「怎麼了?崴到腳了?還是傷到哪兒了?」

    姜荔輕輕搖了搖埋在臂彎里的小腦袋,小小的一團乖軟可憐,再抬起下巴時眼尾和鼻尖都泛了紅,全然沒了往日的疏離和冷靜。

    她吸吸鼻子,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給他指指小腿受傷的地方。

    「我看看。」盛予撥開她的手指,看到了細白腳踝上方有一節手指關節長的紅痕,中間正滲著血珠,好在並不嚴重。

    「疼嗎?」他問。

    姜荔神色看起來脆弱極了,不知是醉還是醒,緊抿唇瓣點頭如搗蒜,唇齒間溢出哼哼唧唧的委屈:「好疼呀。」

    「盛予,我受傷了,真的好疼。」她拽住他的袖口像在撒嬌,蹙眉重複道。

    微風卷著不甚灼人的溫度吹過,心尖柔軟成一片。

    盛予確認她是真的醉意上頭,不然怎麼可能在他面前撒嬌示弱輪番上陣,絲毫不帶遮掩,「還能走嗎?」

    失去了思考能力,姜荔腦袋晃成撥浪鼓,又因為突如其來的暈眩感眯起眼睛,兩隻手掌貼在臉側支撐住。

    光墜在她濕潤的睫毛上,她迷離又遲緩地對著盛予眨了下眼。

    鼻尖有清新的青草氣息混著土壤味道,再夾雜些許發酵過後的酒香,引人沉醉。

    盛予掃了眼攝像機,深邃的黑眸似是匿著洶湧的旋渦,他悄悄傾身靠近,故作正經地低聲逗她:「要背還是要抱。」

    聽到他的聲音,姜荔微微皺起眉,艱難苦惱地做起選擇。

    半晌後,她嚴肅地端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雙眸如五年前直白坦蕩,小心翼翼地沖他伸出手。

    那是想要擁抱的依賴性動作。

    太過於出乎意料,給了盛予心頭重重一擊。

    要命。

    太犯規了。

    微風掠過發梢,時間靜止在了這一秒。

    他們此刻蹲在林蔭小道上,像兩顆自由生長於野外的植物,無拘無束,陪伴相依,風樹鳥叫皆為見證。

    當然,最真實的見證莫過於攝像大哥手裡的機器。

    盛予抬眸,上一秒的柔情不復存在,他冷冷地掃過一眼,開口儘是壓迫感:「別錄了。」

    「可是導演那邊……」

    「我負責,別錄了。」

    攝像大哥想起導演交代過的話,這位嘉賓脾氣不好,提出的要求儘量配合。

    他哆哆嗦嗦地關了鏡頭,原地不語,視線更是無處安放,仿佛不小心窺到了魔王的秘密,時刻擔心被就地滅口。

    盛予輕輕握住伸到眼前的小手,捏了捏蔥白的指尖,深吸一口氣,繼續耐心哄人:「抱著下山不方便,背你好不好?」

    姜荔認真思索著他的問題,最後撇撇嘴,勉為其難地點了下頭。

    她試著站起來,結果腿還沒繃直,先是一陣暈頭轉向,視野內閃過道道白光,盛予眼疾手快扶穩她,抓住一條胳膊,輕而易舉地將人送上背部,腳步穩健地往下走。

    姜荔驚呼一聲,下意識圈住盛予的脖子保持平衡。

    她緩慢地側過頭,毛茸茸的腦袋在他頸窩蹭了蹭,頃刻化為一隻纏人的小貓,吸著鼻子嗅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聞過之後翹起唇角,安心地趴在他肩頭,自言自語般:「你是真的盛予嗎?」

    盛予沒回答,脖頸間噴灑的氣息正在緩緩吞噬他的理智,後腦往下開始變得無比僵硬,腳步也越走越慢。

    攝影大哥幾次三番想開口提醒,最後還是硬生生地憋下,適當拉開與他們的距離。

    背上的人閉著眼睛,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慢吞吞地問他:「盛予,我重嗎?」

    「不重。」盛予嗓音乾澀,喉結滾動,「鎖骨都硌到我了。」

    「哦,那我起來一點。」

    「趴好。」

    「好叭。」

    沒安靜一會兒,姜荔又低低糯糯地問:「盛予,你喜歡夏天嗎?」

    很無厘頭的問題,這次沒立馬收到回答,她晃了晃掛在他身上的胳膊,下巴不滿地在他背上來回碾磨表示抗議。

    耳邊颳起一陣微風,樹葉碰撞瑟瑟作響。

    盛予冷硬低沉地回她:「不喜歡。」

    姜荔梗著脖子往上湊了湊,歪頭看向他側臉,遲緩地追問:「為什麼?」

    盛予冷哼一聲:「遇見過一個小騙子。」

    「哦。」交握在他身前的手慢慢垂落,姜荔將整張臉埋進他的後背,聲音也變得瓮聲瓮氣,「盛予,你在生氣。」

    每問一句都要喊他名字,似乎是在確認他的存在。

    盛予沒說話。

    背上的人便沒完沒了地追問:「生我的氣嗎?」

    他踩過一片碎石,微微偏頭,「這麼自覺承認?」

    姜荔吸吸鼻子,長睫帶出的濕潤不可避免地浸濕了他後背的衣服,含糊不清的軟音聽起來沮喪極了,「因為我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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