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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搶親

2023-12-20 21:50:25 作者: 月落
  很大、很奢華、很貴的宅子……

  趙政微微蹙眉,把姜禾輕輕扶坐在為她特地準備的厚實蒲團上,用枕靠圍住她的後腰,再起身打開門。

  他看向外面,揚眉道:「此處,不夠大、奢華、貴嗎?」

  姜禾響亮地笑了。

  她喜歡他偶爾的逗趣。

  「可這裡是王宮啊。」姜禾道,「臣妾想在外面買。」

  「你買,能用得上嗎?」趙政笑著展開手臂,一語雙關道。

  姜禾扶著枕靠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篤定地點頭。

  「陛下且等著吧。」

  宗郡到時,姜禾正在吃魚。

  「坐下一起吃吧。」

  她讓宗郡看自己在殿內架起的烤爐,幾分得意。

  「奴婢吃過了。」

  宗郡只要在宮裡,就下意識地同其他內侍一樣,自稱奴婢。

  他笑著垂下頭。

  王后還是這個樣子,雖然已經如此尊貴,卻還保留著風趣的性情。這在止陽宮正殿架爐烤魚的行為,若是在以前,非要被太后掀翻攤不可。

  看來如今王后在宮中,真正無人敢惹。

  「咱們現在有多少錢?」姜禾道。

  宗郡立刻奉上帳冊,姜禾卻擺了擺手表示不必看。

  「你就說,夠不夠買下京都最大最好的宅子?」

  何止最大最好的,夠買下京都一半的房產了。

  「錢不是問題,」宗郡道,「只是最好的那些是有主子的,對方不見得願意售賣。」

  姜禾頷首,眉心微鎖後又展開:「你去勸,就說咱們急等著娶親,願意高價購買。」

  娶親?娶誰?誰娶?

  宗郡之前昏迷了太久,醒來後很多事都覺得一頭霧水。這一回,簡直懵住了。

  姜禾賣著關子道:「護衛、僕役、侍女,都去挑最好的準備,廚娘要請洛陽的。哦對了,」她眯眼笑著,「再請一位臨淄的。」

  洛陽和臨淄,聽起來像是魏國和齊國要辦婚事。

  想到在洛陽時公子魏忌對姜禾的百般呵護,宗郡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不會吧?

  王后都已經嫁了,且同陛下伉儷情深呢。

  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他抹一把汗水,等待姜禾接下來的安排。

  是誰呢?

  「不要大驚小怪。」

  姜禾抬手,截斷了姜賁的大呼小叫。

  「本宮趁著宗郡出宮,偷溜出來的。若是被陛下知道,少不了還得挨罵。」她說著逕自坐下,又示意發愣的姜賁給她拿枕靠墊腰。

  弟弟果然不如夫君擅長伺候人。

  若不是喜歡出門透氣,她應該召姜賁覲見的。

  姜賁拿回來大小不同的三個枕靠,供姜禾挑選。

  他往殿門口看看,見宗郡果然立在那裡,一臉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看來姐姐才不怕挨罵,怕挨罵的人是宗郡吧。

  姜賁自打接手衛尉軍代統領一職,感覺趙政就把他當奴隸般差遣,日日有事,事事難做,做完還有更難做的。

  姜賁想了想,趙政擺明了是在報復,讓他忙得沒時間再帶姜禾出宮溜達。

  眼下輪到宗郡倒霉了,姜賁有些幸災樂禍。

  「姐姐有什麼要事嗎?」他支好枕靠,問道。

  「沒什麼,」姜禾道,「我聽說魏國公主要出嫁了,姐姐準備了一些賀禮,你給參詳參詳,她是不是喜歡。」

  姜賁呆呆地怔住。

  這是擔心他不知道,特地出宮相告嗎?

  木然接過姜禾遞過來的禮單,姜賁的臉色比宗郡還要苦上幾分。

  粗粗看了一行,姜賁的視線從那些珍珠、琉璃、白玉之物上掠過,便把禮單合上。

  「不拘姐姐送什麼,」他勉強擠出一分笑,「都是心意。心意貴重,她會喜歡的。」

  「那就好。」姜禾點頭,「陛下派使團快馬加鞭趕往魏國送上賀禮,兩日後的婚禮,可不能遲了。」

  她說著抬手,扶住姜賁的手臂起身。

  「本宮也不多留,」姜禾對他眨了眨眼睛道,「免得陛下回去見不到我。」

  姜賁在心裡哼了一聲。

  堂堂雍國國君,怎麼能這麼黏人呢。

  他把姜禾扶上馬車,卻並未退開,而是躊躇片刻,在車簾外問:「姐姐,人心變得快嗎?」

  變得快嗎?

  怎麼她數月前還星夜兼程跑來探望他,數月後便又嫁給別人。

  她喜歡上別人了嗎?那個什麼郡守,能讓她開心嗎?

  姜禾掀起車簾。

  她清亮的眼眸中幾分鄭重,又有幾分笑意,緩緩道:「有沒有變,不去問問,怎麼知道?」

  魏國老太后很久都沒有這麼開心了。

  自從兒子被逼得退位,她就總覺得日子過得不自在。

  今日小女兒大婚,總算可以趁熱鬧驅散晦氣。年節將至,說不定明年此時,她就能抱上外孫了。

  老太后特地吩咐,今日的內侍要勤勉些,多多跑腿,多給她報訊。

  「稟告殿下,蘇郡守家已經在迎親路上了。」

  「稟告殿下,長公主殿下已經梳妝完畢。」

  「稟告殿下,公子親自送嫁,已經到了長公主府上。」

  「稟告殿下,蘇郡守已到長公主門前。」

  這一個個的,都是好消息。

  老太后喜不自勝,吃了好幾盞茶。

  直到——

  「稟告殿下,長公主府門口似乎有些不對。」

  「怎麼不對?」太后抬起頭,剛吃了一口的棗糕卡在喉嚨里,險些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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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內侍道,「那裡現在人山人海,奴婢擠不過去。」

  什麼能擋住公主府的大門呢?

  「快去查!」

  老太后生氣地站起身,恨不得親自去看看。

  擋住公主府大門的,是賀禮。

  三尺寬的木匣從地面摞到牌匾處,足足百多個。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人看明白裡面裝著什麼,每一摞木匣前面,都有一箱打開的。

  鵪鶉蛋那麼大的夜明珠、金絲銀線交織的綢緞、各種形制的玉如意、雕刻著繁複花紋的小銅鼎。這些是普通百姓即便第一次見,也知道價值連城的。

  除此之外,還有些看起來不夠貴重,卻足夠用心的。

  檀木梳祝新人白頭到老;銀妝鏡賀佳人相守終身;陶碗一對,寓意同食同生;孔雀燈更是昭示著吉祥如意、歲歲平安。

  除了那些摞起來的箱子,還有馬車。

  九輛馬車停在公主府門口,帳簾低垂,也不知道裡面放著什麼不能拿出來的貴重之物。

  但是即便賀禮如此貴重,百姓們還是忍不住搖頭。

  送賀禮應該從角門進,送到府裡頭。

  哪兒有擋著人家門的道理?

  這是誰送的賀禮啊?

  「誰的賀禮?」

  「到底是誰家的啊?」

  聽到這些議論,人群中身穿雍國服飾的使臣恨不得鑽到土裡去。

  不知道告訴他們賀禮被打劫了,有沒有人信。

  至於打劫賀禮的人,正是如今堵在魏國長公主府門外,抬手拍門的齊國公子姜賁。

  因為準備的東西太多,雍國使團到時,眼瞅著已經趕不上婚禮。正想著可以先把賀禮暫存在使館,姜賁卻冒了出來。

  「正使大人,有本公子在,定能把賀禮準時送去。」

  姜賁臉上著急,動作也快,還未等正使拒絕,便已經吩咐車夫拉走了賀禮。

  正使一路跟來,等再見到這些金銀珠玉時,它們已經攤在長公主府的門口了。

  左右不關自己的事吧?

  正使在心中道。

  劫走賀禮的是齊國公子,搬到這裡堵門的也是齊國公子,至於賀禮是誰家的,不認便罷了。

  自己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來看看魏國和齊國的熱鬧。

  正想到此處,便聽到姜賁的聲音響亮道:「勞煩通稟,就說雍國衛尉軍代統領求見。」

  雍國正使黑著臉退後一步,幾乎要當場掉頭逃跑。

  真是……大意了。

  聽到姜賁自報身份,原本要上前趕走他的魏國侍衛也不由得慢了一步。

  雍國,還是衛尉軍代統領,那便是雍國國君眼前的紅人。

  這樣的人,還是要留幾分面子的。

  「統領大人若是為送賀禮而來,小的們引您從側門入,在正殿休息。」

  管事的恭敬道。

  姜賁搖頭道:「誰說這是賀禮?」他指了指身後,整理衣襟和袖口,一本正經,「這是聘禮。」

  聘禮……

  聘禮,乃婚嫁六禮之一,是男家送入女家的禮物,也稱「納徵」。

  管事的臉有些紅。

  雍國這是在擋著他們公主出嫁了?真是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管事這麼想著,果然聽到有人開口。

  一個年輕男人擠開人群,站到了姜賁面前。

  管事連忙退開一步。

  太好了,這種時候,就應該是國婿出面。

  雖然這國婿比姜賁略矮些,略胖些,略黑些,略難看了些,但勝在名正言順。

  「你就是郡守蘇放?」姜賁卻搶先一步開口。

  這名字在他腦海里已經好幾天了,錯不了。

  「正是在下,」蘇放仰頭道,「本人便是公主殿下今日的新婚夫君,魏國國婿。」

  這哪兒挑的人啊。

  姜賁皺了皺眉。

  「你做不了魏國國婿了,」他坦白道,「我是來搶親的。」

  「就你?雍國一個代統領,也敢搶親?」蘇放退後數步,抬手道,「護衛何在?把這公主府外逞凶之人,當場格殺!」

  正僵立當場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的護衛立刻精神起來,他們齊步上前又後退半步屈膝,收刀舉弓,對準了姜賁。

  「倒不知小子你有這個膽!」姜賁抽出長劍,看著藏在護衛身後的蘇放,笑了。

  這樣的,子佩怎麼會喜歡?

  「住手!」弓弦拉滿的聲音令人遍體生寒,門內卻有人大聲阻止了護衛。

  這聲音姜賁很熟悉。

  他立刻老實了。

  公主府的大門打開,裡面站著一位女子。

  嬌小卻又挺拔,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明艷,眼似星辰、發如浮雲,只是那滿臉的怒色,讓眾人忘記細看她今日精美絕倫的嫁衣,一道道視線,都偷窺著她的面容。

  「你鬧夠了嗎?」魏子佩問。

  「我來問你一個問題。」姜賁上前一步,卻又似害怕般沒有動。

  他躊躇了太久,久到過了今日,一切都來不及。

  在外人面前,他向來飛揚跋扈。

  可是只要在魏子佩面前,他便忐忑謹慎,生怕說錯了下面的話。

  「魏子佩,」姜賁鄭重道,「我來問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魏子佩神情微怔沒有說話。

  她眼中怒色褪去,有沉重的悲傷漸漸浮起。

  「你曾說我沒有了利用價值,」姜賁道,「但是我想我還是有的。即便我帶不來千軍萬馬,但是我自己,也可以為你單槍匹馬來戰。」

  魏子佩眼中含淚,她別過頭去,手指攥緊衣裙,聲音像是從幽冥之地傳來。

  空曠,絕望。

  「別傻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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