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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恐懼的眼神

2023-12-20 21:50:25 作者: 月落
  沒有解殘毒的嗎?

  姜禾的神情黯然一瞬。

  但她很快又露出探詢的目光,充滿期望道:「本宮以為,姑娘救治蘇渝的藥方也是新的,或許也能想到別的。」

  陳南星更加侷促,攥著衣角沒有說話。

  「陳姑娘不要誤會,」姜禾立刻解釋道,「本宮並沒有認為你是私藏藥方,只是不甘心,又奢望你有辦法。」

  陳南星的頭垂得更低了。

  「蘇將軍用的藥方,是奴家突然想到的。或許奴家再想想,就……」

  她雖然這麼說,卻也很沒底氣。

  姜禾不忍心她有太大壓力,聞言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背。

  「是本宮太過心急了。姑娘治好了蘇將軍,本宮該論功行賞。說吧,你要什麼?」

  陳南星抬頭,眼中有一抹慌亂閃過,旋即拘謹地笑了。

  「殿下別這麼說,」她輕聲道,「奴家……什麼都不要。」

  她想要的。

  她想成為那人的妻子,想得到齊國公子夫人的位置。

  如果在今日之前姜禾問她,她會毫不猶豫說出這個答案。

  但是姜賁心中已有別人,若要她做妾,她寧肯不要。

  心中如沉著一塊巨石,陳南星感覺又悶又痛。最終,她開口道:「如果可以,奴家想留在雍國,不回去了。」

  不回去,就不必見他們夫妻恩愛,自己卻心如刀割。

  「好,」沒想到姜禾卻道,「本宮也不想姜賁回去,你們就都留在這裡吧。本宮會給陳姑娘安排一處宅院,不大,但給你配上奴僕護衛。若你還要進學醫術,日常可以去御醫院。雍國的御醫院,比齊國不差什麼。」

  姜禾的語氣輕鬆很多。那些因為國君病重帶來的焦慮,被她很好地掩飾下去。

  陳南星完全沒有在意姜禾後面的話。

  她心裡只想著,姜賁也不回去了。

  沉到谷底的心裡突然便生起一點甜蜜的酸澀,讓她悶悶地點頭,施禮稱謝。

  姜禾看著她瞬間變幻的神情,在心裡嘆了口氣。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男女情愛這些,到底不是別人能做主的。

  弟弟喜歡誰,想娶誰,也不是她這個姐姐能干涉的。

  只希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陳南星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吧。

  手指輕輕放在趙政手腕,螓首微低,柔軟的耳朵貼緊了他的心窩。

  姜禾一面尋找趙政的脈搏,一面仔細聽著他的心跳。

  她曾經無數次在他沉睡的夜晚,這麼聽著。

  睡著時的心跳比平時慢一點,但只要穩健地跳動,姜禾就心安很多。

  可這一次,他的心跳不僅慢,而且輕。

  輕得讓姜禾忍不住貼得再緊些,直到趙政感覺不適咳嗽起來,姜禾才猛然意識到,慌亂地起身。

  「阿禾。」

  從沉睡中醒來的趙政睜開眼,看到她在,笑了。

  趙政如今每日已經能斷斷續續醒來一個時辰,但也只是一個時辰。

  御醫說他若再昏迷,恐怕就回天乏力了。

  「趙政,」姜禾與他十指相扣,輕輕扶著他坐起來,「對不起,」她低聲道,「仿製的解藥沒有用,真正的解藥是蠱蟲,我把它燒了。」

  姜禾隨父親出使各國時,曾經見過被蠱蟲掏干身體的死人。

  父親說,有些地方以蠱蟲治療疾病,卻不知那樣只能解一時燃眉之急。過不了多久,一直在體內繁殖的蠱蟲就會失去控制,把人體當作美食,大快朵頤。

  到時候人就算死了,蠱蟲卻仍活著。

  韋南絮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問題。

  只是她想要操縱控制趙政的心,讓她對這個可能視而不見。

  但是姜禾不能。

  要治,就得把他治得好好的。

  「是蠱蟲嗎?」趙政的神情有些疲憊,一雙眼睛卻仍舊清醒,他想了想道,「之前同阿禾長得差不多的女人,試圖餵給孤的,就是蠱蟲了。」

  「是。」

  姜禾把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大致講了,最後有些好奇道:「我看那女子跟我長得一模一樣,不知陛下是怎麼認出來的。」

  一樣嗎?

  趙政不屑地笑了。

  「那女人只是形似而已,」他搖著頭,從姜禾手中接過熱茶,淡淡道,「她看孤的眼神里,藏著恐懼。孤的阿禾,什麼時候怕過孤嗎?」

  雖然心中擔憂,姜禾卻忍不住笑了。

  韋南絮苦心孤詣,卻怎麼也沒想到會輸在這裡吧。

  「陛下要吃東西嗎?我去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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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趙政點頭道,「孤也想看著阿禾吃。」

  看著她吃,從她的津津有味里,感覺到人間的煙火氣,感覺到自己活著。

  「然後阿禾不准走,」他抬手把她攬住,「被窩愈發涼了。」

  姜禾淺笑閉眼,額頭抵著他愈發清瘦的鎖骨,恨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勻給他一半。

  晚膳用到一半,太后到了。

  見到趙政醒著,她先是有些驚喜,旋即看到姜禾,很快就變了臉色。

  「安國公主是嫌這幾日哀家受到的驚嚇不夠大嗎?怎麼能由著馮劫亂來?」

  姜禾瞬間懂了。

  馮劫昨日拿著她的憑信搜檢後宮,看來已經有所收穫。

  果然,太后繼續道:「孫御醫服侍哀家十多年,一直都好好的,怎麼就成了楚國奸細了?馮劫那個人竟然敢直接砍了他的頭,半點餘地都不給留。你們乾脆也說哀家是奸細罷了!」

  她氣哼哼站著,怒火讓她雙手顫抖。

  還未等姜禾辯解,趙政便開口道:「孫御醫的確服侍母后十年有餘,孤記得,他是韋彰德引薦給母后的。」

  太后神情僵硬,把頭緩緩轉向趙政,脫口道:「什麼?」

  「孤五歲那年,母后患頭疼病,日夜難捱。韋彰德從淮縣尋來孫御醫為母后診治,行針時,孤曾陪著,故而還記得。」

  他也還記得自己有多麼擔憂,見孫御醫治好了母親,心裡又有多麼感激。

  因為那些感激,之前清除韋氏餘孽時,他沒有讓人嚴審孫御醫。

  總以為這些人,會記得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誰。卻沒想到他們只記得引薦的恩人,忘了為人臣子的本分。

  太后抿唇喘息,卻說不出話來。

  這麼久了,她早就把孫御醫當作心腹一般,早就不記得他是由何人引薦。沒想到趙政記得,且記得清清楚楚。

  這個兒子,比她想像的更加心機深沉。

  「是韋彰德引薦又如何?他輔佐先王繼位,朝中有多少大臣,都曾受過他的恩情。難不成馮劫都要殺掉嗎?」

  想了半天,太后才反駁道。

  「馮大人辦事牢靠,孤信得過。」趙政說道。

  太后又要爭執,忽然便見姜禾彎下腰,雙手捧著小腹道:「陛下,奴家腹痛難忍,可以先離開一步嗎?」

  她神情痛苦,五官都擰在一起。

  「腹痛?」太后大驚之下忘記了孫御醫,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卻見趙政已經起身離席,扶住了姜禾,她於是連忙向外喚道,「御醫!快宣御醫!」

  趙政把姜禾抱起,快走幾步放在床榻上,又蓋上棉被,扭頭便斥責太后。

  「安國公主有孕在身,這幾日已經殫精竭慮。母后些許小事便來指責,是不想孤的孩子平安誕生嗎?」

  他大發雷霆,失去了往日的隱忍。

  太后退後幾步,口中喃喃道:「她……哪裡是因為這個?這幾日……她太累太忙,她……」

  真是冤枉。

  姜禾這樣活蹦亂跳似乎是鐵打一般的女人,也會因為她的幾句話就生出病症來嗎?

  昨日不是還聽說她追擊楚國公主,把對方嚇瘋了嗎?

  肚子疼?

  可千萬不要是——

  那可怕的後果真是連想都不敢想。

  好在御醫很快到了,請過脈,小心翼翼地看看姜禾,又看看太后,最終跪下道:「殿下受驚,胎相不穩。微臣去開一服藥,殿下用過後安心靜養,或許就沒事了。」

  太后長舒一口氣,便聽見趙政吩咐道:「也給太后請個脈,太后急火攻心,如今秋燥,也該好生調養。」

  太后猛然抬頭向趙政看去,最終卻在他的目光中躲閃開來,憤然轉身道:「為免驚動安國公主,你這止陽宮,哀家再不來了。」

  御醫跟著太后離去,殿內這才安靜下來。

  「好了。」趙政看著姜禾一笑,「別裝了。」

  床上的姜禾狡黠地笑起來。

  「快扶我起來,」她壓低聲音道,「演戲可真不容易。」

  「你可真行,」趙政充滿寵溺地看著她,「御醫都不對孤說實話了。」

  「那是他聰明。」姜禾哈哈大笑,笑聲卻又戛然而止。

  「趙政,」她有些難以置信,又面露驚恐地摸向小腹,聲音都有些抖,「宣御醫,宣御醫。」

  「怎麼了?」

  趙政看向她。

  這一次像是真的,他的心懸起來。

  「我肚子裡有什麼東西動了。」她扶著床欄向後躲避著。

  趙政微驚後想起了什麼,俯身按住有些慌張的她,一手放在她的小腹處。

  過了很久,他手指在激動中離開,又忍不住輕放回去。

  「是這種……動嗎?」

  雍國國君趙政眼中光芒涌動,溫暖得如盛夏陽光下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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