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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一夜貪歡

2023-12-20 21:50:25 作者: 月落
  你能為陛下誕下子嗣嗎?

  姜禾定了定神,從李溫舟消瘦臉頰上熱切的神情里,確定他的確說了這句話。

  她和趙政的事,李溫舟是知道的。

  太后曾逼迫她留宿生子,被自己拒絕,他或許也知道。

  那他現在這麼說……

  從趙政六歲離開雍國為質,李溫舟就陪伴在他身邊了。

  那時候,趙政還是個孩子。

  聽說他執拗冷漠不愛說話,照顧他的人,肯定沒少費心。

  還沒有訓練好宗郡時,李溫舟因為常常幫趙政試毒,險些喪命。

  趙政信任他,甚至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信任超出了主僕的關係。而李溫舟也事事為趙政盡心,他的出發點一定是為趙政好。

  可姜禾如今並未嫁給趙政,也沒有為趙政生子的義務。

  但李溫舟卻先問醫者高人,再問她是否能為趙政生子。

  「阿翁,」姜禾的眼中露出一點疑色,神情也冷下來,「是陛下出什麼事了嗎?」

  李溫舟顯然沒想到他只是略加詢問,姜禾就能把這件事扯到趙政身上。

  按照御醫的推算,趙政的身體只能再支撐一年多。趙國的公主快來了,李溫舟私心希望,為趙政誕下雍國嫡長公子的人,是姜禾。

  只有這樣,待國君大薨,雍國幼君才會在母后的悉心教導下長大,完成先王一統六國的遺願。

  但他久病初愈,一時忘記姜禾有多聰明。

  心中掙扎著,李溫舟忽覺姜禾已經握住了他的衣袖。她目光清冷卻又急切,一張臉因為緊張有些發白,再次問道:「陛下怎麼了?」

  李溫舟劇烈地搖著頭道:「陛下沒事,不關陛下的事,是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他揚手向自己臉上打去,「啪」的一聲脆響。

  「阿翁,」姜禾攔住他的胳膊,聲音里已經帶了哭意,「即便違抗君命,該讓本宮知道的,也要說啊。」

  不讓姜禾知道趙政的身體狀況,的確是君命。

  宮內上下只有太后、李溫舟,以及屈指可數的幾個御醫知道。

  趙政說了,若有敢泄露出去的,三族連坐。

  李溫舟垂頭不語,姜禾繼續道:「若阿翁不方便說,本宮來問。若說錯了,你反駁就好。」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溫聲道:「陛下把宗郡送給本宮後,他又中毒了嗎?」

  李溫舟猶豫一瞬,搖了搖頭。

  「他得了別的絕症嗎?」

  李溫舟再次搖頭。

  「那就是餘毒未清,」姜禾已經不需要再問,她似乎一瞬間有些茫然,往前走了幾步,又轉身退回來,腿腳不知該放在哪裡,手在衣袖中顫抖,恍然道,「那一次陛下在宴請六國的酒宴上中了長安君下的毒,解毒晚了。」

  解毒晚了,是為了去魏國行宮尋她。

  所以太后急著為趙政選妃,又是九十九位美人,又是趙國公主,甚至還逼迫過她。

  所以李溫舟也來問她願不願意。

  「糊塗!」姜禾突然厲聲喝道。

  她用力握住李溫舟的衣袖,力量之大,險些把他拽趴下。

  「糊塗!陛下身上餘毒未清,難道緊要之事是為他誕下子嗣嗎?自然是找大夫,去醫治!天底下那麼多個國家,那麼多大夫,本宮去找,本宮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找!」

  她說完便走,似乎一刻也等不及。

  「撲通」一聲,李溫舟在她身後跪了下來。

  「殿下,」他聲音淒楚道,「沒用的。大夫說雖然我們有醉歿之毒的解藥,但陛下身上何止醉歿一種毒。餘毒,是許許多多的毒。陛下從小到大,幾乎中過所有的毒物。若想試解毒之法,非得讓人試毒,試完僥倖沒有死,去解毒,才能配製解藥。如此慘無人道之事,陛下不允許。」

  姜禾的身子僵住。

  她感覺自己似乎站在寒冬的臘月,有一盆冷水迎頭澆過來,把她一寸寸凍住。

  趙政還在同大臣議事。

  初冬剛至,他已經用上了炭火。

  還有那些睡夢中的蹙眉,忍受著痛苦的神情。

  自己早該發現他的異常,卻都疏漏了。

  他那麼年輕,那麼有力,目光中藏著勢不可擋的銳氣,步履中帶著吞併山河的凌厲。從容有度,君臨天下。

  即便自己足夠獨立,也會忍不住想要依賴他。

  可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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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淚水從姜禾臉上落下,她忘了自己該怎麼走路,也忘了自己該往哪裡去。

  侍衛不敢擋她,宮婢不敢問她,她徑直走進止陽宮,走進趙政的寢殿。

  止陽宮正殿曾經拆掉新建過,但是一磚一瓦,都是去年夏天,他們一起居住過的樣子。

  繡著山川河流的枕頭翻開,露出下面壓著的金瘡藥藥瓶。

  那是她為他做的,她送給他的,唯一一件禮物。

  姜禾忍不住嚎啕大哭,哭累了翻過身,就這麼沉沉睡去。

  夜深時,姜禾感覺有人輕輕把薄被拉起,蓋在她身上。

  她裝作沒有發覺,繼續閉著眼睛。

  那人便緩緩躺下,沒有挨著她,但姜禾還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寒氣。

  這麼涼的他,要怎麼暖熱被窩呢。

  姜禾翻過身,摟住了趙政的脖子。

  相比趙政,她身上像是有一團火。

  為了不驚擾到姜禾,殿內的燭光很微弱。

  趙政看不清她的臉,但是被她貼過來的熱氣暖得「嗯」了一聲,含笑道:「今夜送上門了。」

  姜禾不吭聲。

  「你……」他道。

  「我。」姜禾仰起頭,親吻住了趙政的嘴唇。

  我同你一樣,心悅你。

  這比任何的情話都更迷人。

  「阿禾……」一時間的不知所措後,趙政把她擁入懷裡,「你怎麼了?」

  「我小時候頑劣,」姜禾的頭枕著趙政的肩膀,哭道,「一會兒說要學打仗,一會兒說要學織布,我那時候不知道,我最該做的是學醫。」

  趙政的身體微微僵硬,氣息有些凝滯,在她的哭泣聲中沉默,卻用柔軟的吻安撫她。

  她知道了。

  他原本不想她知道,不想她擔憂。

  「趙政,」姜禾胳膊緊緊環著他,忽然正色道,「你不會死的,我來救你。」

  你不會死的,我來救你。

  這是他聽過,最打動人心的話。

  他生來是雍國的嫡公子,肩負重任四海為質。他是族人的希望,是雍國圖強的棋子,不能有片刻柔弱。

  即便病了,母后想的也是讓他早早誕下子嗣。

  只有姜禾,把他當作普通人那般心疼。

  「阿禾莫怕,」趙政的胳膊把她攬得緊了些,「孤還好著呢,不信,證明給你看。」

  他吻淨她的淚珠,含著她的耳垂對她說甜蜜的情話。說得她一時忘記了悲傷。

  姜禾第二日出宮時,已經是正午過後了。

  這個時候,應該是鄭新關的兒子鄭靈到她這裡學兵法的時候。

  如同父親當年開蒙她那樣,她也耐心地教導鄭靈。

  這孩子聰明,但是卻很頑劣。

  馬車停在宅院門口,便見衛尉軍統領蘇渝從裡面出來。

  姜禾掀起車簾問他道:「蘇將軍來,有事嗎?」

  蘇渝點頭道:「今日本將軍去校場,聽說鄭靈有三天都沒有去過了。他畢竟是鄭大人的兒子,我不放心,特地來看看。」

  「他在嗎?」姜禾往院內看了一眼。

  昨日她在朝中議事沒有回來,功課是前日便布置給鄭靈的。

  那時鄭靈還好好的。

  「不在。」蘇渝有些擔憂道。

  話音剛落,便見宗郡急匆匆走出來,帶著十幾個護衛。

  「鄭靈出事了。」

  他來不及交代,便帶人縱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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