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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為她出戰

2023-12-20 21:50:25 作者: 月落
  真是荒謬至極!

  少年將軍蒙恬氣得暴跳如雷。

  陛下御駕親征,當然是為了大雍國祚綿延,為了今日躍馬揚刀,讓楚魏兩國的憨子看看我大雍的士氣,從此畏懼我大雍的國君,老實待著,等著我大雍平定天下。

  怎麼你這個帶著黑臉丫頭就敢在亂世出門的人,自以為看穿我們的身份了不起,敢諷刺我陛下為了女人嗎?

  我打死你這個老頭子!

  然而他的手還未碰到車簾,便感覺巨大的阻力傳來,什麼人扯著他的衣帶,把他向後拉去。

  「休得無禮!」趙政的聲音肅冷嚴厲,一聲暴喝,嚇得蒙恬老老實實退回去。

  而那個黑臉丫頭,大驚之下也摔爛了陶盆,跪在地上慌亂地整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蒙恬多心,總覺得這丫頭抬頭看見國君時,有一瞬間的怔愣。

  怎麼剛才離得遠沒看清,這會兒發現我陛下長得好看了?

  趙政站在馬車外,聲音肅然道:「非是部下失禮,實在是不知道老伯怎麼就知道了孤的身份。」

  不是的。

  蒙恬搖頭。

  我是惱他說你為了女人御駕親征呢。

  然而看趙政的神情語氣,顯然極為看重馬車裡尚未露面的老人。於是蒙恬只好站在一邊,手指按著刀柄,小心警戒。

  「四年前在楚國,」馬車裡的姜安卿緩聲道,「陛下還是雍國的質子。那時候小老兒有緣見過陛下一面,還記得陛下的聲音。」

  趙政四年前的確在楚國。

  但他在楚國為質兩年,中間見過的人數不勝數,並不記得這個聲音。

  而馬車裡的人,只見過他一面,便能對他的聲音銘記在心,讓人驚訝。

  但這人現在顯然不想走出馬車與他相認。

  趙政聞言一笑,頷首道:「原來竟是故人。」

  算是……故人吧。

  姜安卿還記得那個十七歲的少年。

  他躺在病床上,因為身中烏頭之毒,四肢麻木脈象沉遲,脫力昏厥幾乎要死了。楚國王室方寸大亂,找來的醫者卻說得顛三倒四。

  終於,醫者開完藥方紛紛退下,他的那個貼身內侍李溫舟跑去藥房抓藥,卻發現根本配不齊。

  有人提前買空了楚國都城壽春全部的解毒藥草。

  姜安卿就是在這個時候,臨時租借了一個鈴醫[1]的幡旗鈴鐺,吆喝著「祖傳解毒」走過去。

  他就這麼到了趙政病床前。

  姜安卿的藥方很簡單,只要略認識些草名,房前屋後都能挖到。

  李溫舟迅速張羅著去挖藥,姜安卿收了巨額診金準備離開,可就在這個時候,趙政卻大喊一聲:「以殺止殺!」

  他轉過頭,看到中毒的少年雙眼空茫地看著床頭,眉頭緊蹙問:「七國征戰,百年不休,以殺止殺,可以嗎?」

  姜安卿看著他,把診金一塊塊收進衣袖,點頭道:「可以。」

  少年的頭揚起,再度閉上眼躺倒昏睡過去。

  原本姜安卿不太記得這件事,可後來他在洛陽城慢慢恢復神智,總聽姜賁無意中提起他姐姐安國公主姜禾和雍國國君趙政的故事,便細細回憶了一下。

  他記得趙政長得還算周正。

  聲音也不錯。

  不過他不記得自己給姜禾封過爵位,還給她生過弟弟。

  看來他被困這三年,自己的女兒很爭氣。

  姜安卿這麼想著,再次問:「那麼陛下此去楚魏戰場,到底是不是為了女人呢?」

  身後的蒙恬壓抑著怒火喘起粗氣,一個黑臉丫頭背對趙政坐在車前室,再遠一些,不知有多少兵將在小心偷聽。

  趙政道:「孤去楚魏戰場,是覺得羋負芻的目的不是與魏國開戰,而是殺死安國公主姜禾。姜禾不能死,所以孤去,也可以說是為了女人。」

  若楚國的目的是與魏國開戰,魏忌大可以分而擊之緩慢把楚國拖死。但如果楚國是為了殺姜禾,便是不可防,不可控的。

  以一人性命面對三十萬大軍,兇險叵測。

  蒙恬聞言驚訝地張大嘴,眉頭皺得一張臉都要變形。

  看來的確是為了女人。

  這個叫姜禾的,就是傳言中陛下之前的王后、兵家傳人吧,就是那個蘇渝對他抱怨的,眼下趙國自詡能打敗大雍的原因。

  「原來如此,」姜安卿聞言道,「陛下救姜禾,為了什麼?」

  自然是為了她的兵法謀略。

  蒙恬心中道。

  可耳邊卻響起趙政的聲音:「孤救她,是因為不想讓她死。」

  不想讓她死,這理由很簡單,卻的的確確,是他心中所想。

  趙政曾在心底嘲笑魏忌,嘲笑他因為懷疑姜禾死了,便在心痛之下患上眼疾。這等心智,簡直不堪一擊可引以為恥。

  可後來他才知道,莫說是患上眼疾,就是姜禾有一點差池,他都要痛得死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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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關心和掛懷,竟然跟姜禾是不是他的女人無關。

  即便她喜歡的、想嫁的,都是別人。

  馬車中的男人聽到這句話,沉默片刻道:「陛下曾說要以殺止殺,今日卻又以殺救人。他日若能統一華夏,希望陛下也可以放下殺戮,以社稷黎民為重。」

  趙政心中微動,突然覺得這男人前面的話極力隱藏自己,可這一句,卻流露出他的風雅學識。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氣息流出馬車,讓他心中如遭雷擊。

  「采菱,走吧。」

  這一句話剛剛落地,外面的冰雨忽然停下,薄弱的陽光透進破廟,在馬車前照出一條明亮的道路。

  「哎!」

  黑臉小丫頭應著聲,垂頭趕動馬車。

  馬車輕又快,迅速消失在官道盡頭。

  趙政仍有些震驚地站著,他心中有很多想法,卻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姜……」

  不可能!

  但這世界上還會有誰,說話談吐和她那麼相似?

  趙政翻身上馬,快速向馬車奔去。

  可待他在密林盡頭勒馬而停,卻發現前面是一個渡口。主僕二人,連帶他們的馬車,都已經消失無蹤。

  黃河水滔滔,咆哮東流。

  遠遠的水面上,有快船趁著水勢向東而去。

  船夫大聲唱著歌。

  波濤洶湧的水面上,趙政看到一個斷臂男人站立船頭,風吹動他的衣衫飄揚,而他心如磐石,往最危險的地方去。

  「陛下!」追上來的蒙恬大聲道,「咱們騎兵太多,沒有辦法乘船去大梁。」

  「孤知道,」趙政手握韁繩道,「所以我們要快些。」

  此時快船之上,小丫頭采菱在船頭扶著姜安卿,忍不住道:「大人,婢子似乎見過那個雍國人。」

  「在何處見過?」

  「就是買我那一日,」采菱回憶起那天的事,又心酸又覺得好笑,「殿下喝醉了,拉著我說我像她的母親,當然婢子絕對不像,是殿下醉了,然後就把我買回來。我跟在宗管事身後,遠遠就看那個男人扶著殿下走。殿下不知怎麼發了怒,連打帶踹的,一路都鬧著。」

  姜安卿笑起來,末了又確認道:「你說的男人,是今日同我說話的那個吧。」

  「是,」采菱道,「沒想到他還是雍國的陛下咧。」

  姜安卿點頭。

  耳邊是滔滔黃河水聲。

  不知怎的,心情很好。

  「信送去了嗎?」

  卜寨的營帳中,姜禾厲聲問。

  傳令兵立刻近前,答道:「已經送去,公子正排兵布陣。」

  自那夜魏忌主動襲營攻擊,戰事已進行兩日。

  楚魏兩國皆有死傷,但相比之下,楚國死得更多,士氣也因此更為低落。

  姜禾為魏忌守住後方供給糧草的官道,同時也把每一條她思慮好的計謀,迅速送去前方。

  這一回,務必要把楚國三十萬精銳盡殲。

  傳令兵退下,姜禾方才轉身坐在食案前,開始食用今日的第一餐飯。

  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什麼,伸手把衣袖裡的信箋取出來。

  是一封黑色棉布做成的信封,用檀木扣扣緊。

  這封信她已經收到很久,數次拿出來,卻數次沒有打開。

  寫了什麼呢?

  她的手摩挲著木扣,唇角露出一點笑意。

  「公子。」駐守齊魏邊境的將軍對姜賁拱手,恭敬卻又斷然道,「恕末將不能聽從公子的吩咐,帶兵進入魏國。」

  「若本公子一定要呢?」姜賁帶著十幾個人進入行軍大帳,對齊國統帥道。

  「那便恕末將無禮了。」將軍道,「來人,把公子綁下去,嚴加看管!」

  可營帳的帳簾卻突然放下,內里有些昏暗。

  「不就是喊人嘛!」姜賁笑嘻嘻道,「本公子也會。」

  「來人!」他的聲音倒是並不恭敬,大喝道,「把這位將軍殺了!」

  注釋

  [1]鈴醫,就是古代走街串巷,以搖鈴為號,給人看病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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