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屠盡楚國兵馬
2023-12-20 21:50:25 作者: 月落
「拿出來吧。」
魏國洛陽小小的宅院裡,姜禾一面給父親洗腳,一面溫聲道。
費力地蹲在旁邊的姜賁假裝迷糊,遞過去一塊擦腳手巾。
姜禾把父親乾瘦的腳從水中托起,接過毛巾擦淨,放在膝蓋上。
她坐著小杌子,膝蓋的高度恰好可以讓父親很舒適地搭著腿。
「我讓你把婚書拿過來。」姜禾按摩著父親的腳底,對姜賁正色道。
姜安卿把腳向後抽離,似乎有些不自在。姜禾又把他的腳拉回來,抬頭對父親微笑,露出淺淺的梨渦。
她的聲音帶著孩子親近長輩的撒嬌:「父親,女兒要出門一趟,走之前給您洗個腳,剪好指甲。等父親的指甲再長長,女兒就該回來了。」
是撒嬌,又是安撫。
不知道姜安卿有沒有聽懂,他空盲的眼睛木然呆滯,只有一條瘦到鼓起的鬢角血管,似乎跳了跳。
小丫頭立刻給姜禾遞上一把剪刀。
剪刀又大又鋒利,姜禾低下頭,認真給父親剪指甲。
姜賁就蹲在她身邊嘮叨:「姐姐,你果真要嫁給魏公子?我那個婚書,它丟了呀。」
「丟了也得給我找回來。」姜禾瞥了他一眼道,「你當魏國王室是好糊弄的嗎?沒有那個,他們會讓我隨軍抗楚嗎?」
「成吧,」姜賁聞言站起身,沮喪又充滿好奇地撓了撓頭,「既然這樣,我也要去。姐姐記得把魏國的兵馬給我,好讓我練練手。」
他歪頭看著姜禾,姜禾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
她正凝神給姜安卿往年凍爛的瘡印上塗藥膏,再把他的指甲剪短,又用銼刀磨圓邊角,細心的模樣,好似在燭前繡花。
傍晚的日光斜斜地透進屋子,把她姣好的面容照得柔和又動人。
出征前,這個已經名滿天下的女子沒有去挑選甲衣,沒有去準備行李,她給姜安卿剪甲梳頭,叮囑伺候他的小丫頭好好聽話。
事無巨細一一交代。
好像姜安卿這個天命之年的男人不是她的父親,而是一個需要她百般呵護的孩子。
姜安卿坐在床榻上,手指輕輕攥住衣襟,似乎聽進了姜禾的話,又似乎什麼也沒有聽懂。
「父親大人,」臨行前,姜禾抱了抱他,柔和道,「您教我那麼多,也說『紙上得來易,躬行不殆難』。如今女兒就去試試,看看您磨的這一把刀,快不快。若女兒輸了,宗郡會把您帶到最容易統一華夏的地方去。您會看到那一天的,女兒相信。」
看到這破碎的山河終於迎來明主,那人以病弱之軀振九州龍脈。
婚書送進王宮,魏忌終於得到虎符。
一道道緊急公文從魏國都城發出,要求各州府郡縣抽調兵馬,向東集結,遵旨抗楚。
魏忌同姜禾齊齊動身。
為了加快速度,他們沒有乘坐馬車。
數匹戰馬高大威猛,疾如閃電,馱著三名年輕人向戰場去。
魏忌在前,姜禾緊緊跟隨,後面的姜賁由於不擅馬術,被落下數十丈遠。
「姐姐,沒聽說過你騎馬這麼好啊!」
好不容易追上了歇腳喝水的姜禾,姜賁趴在馬背上形同爛泥,忍不住道。
「這就要問你的親姐姐了,」姜禾對他一笑,再一次翻身上馬,「陛下每回讓她去學馬術,她都差遣我冒充。」
沒想到當初被逼迫學下的本事,也會有用武之地。
姜禾的身影已經遠去,姜賁虛弱地抬著手,看向她道:「你才是我的親姐姐——」
一開始,他為了儘早回到齊國,認她當姐姐;後來,他畏懼趙政,不得不把她當姐姐;可在魏國相處了這麼久後,姜賁覺得,她就是自己的姐姐。
又漂亮,又有本事,又護著他。
看,還帶自己學打仗呢。
戰馬飛奔間,若恰好雙馬並頭,魏忌總忍不住同姜禾說話。
「或許戰爭可以避免。」他道,「大魏如今若跟楚國全面開戰,是勝不了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莫說是魏國,就算如今是雍國同楚國開戰,也必敗無疑。
原本楚雍兩國勢均力敵,但雍國因為修渠,已沒有多少兵馬糧草可用。
楚國就是知道他能獨大,才這般肆無忌憚。
「不是跟楚國開戰。」姜禾握緊韁繩大聲道,「是要把他這次帶來的三十萬兵馬全殲!只有這樣,才能嚇退楚國,給魏國換來十五年安寧。」
十五年,足夠魏國強盛,也足夠魏國練出一批新兵。
獵獵風中,她的聲音鎮定從容,卻又充滿殺伐果斷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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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忌倒吸一口冷氣。
看各路兵馬匯合的情況,魏國這邊勉強能夠湊足四十萬。以四十萬兵馬,打退三十萬不難,但若全殲,恐怕幾無勝算。
若硬碰硬來打,即便魏國勝了也會元氣大傷。恐怕到時候鄰國便會蠢蠢欲動。像當年三家分晉一般,把魏國蠶食瓜分掉。
更何況楚國吃了這麼大的虧,如果反擊怎麼辦?四十萬是魏國的全部,三十萬,卻不過是楚國前來魏國邊境迎接兵家密卷的護衛軍而已。
「不知小禾你有何妙計?」魏忌想了想,還是勒馬而停,鄭重問道。
姜禾的戰馬停下,在原地揚蹄,旋即慢慢轉了個圈。
她看著魏忌,紅衣在風中飄揚,眉色間有濃濃的冷冽,不假思索道:「先用咱們的先頭部隊,打他個措手不及。把他們留在外面燒殺搶掠的小股部隊全都打回大梁城外。羋氏孤軍深入,他們圍大梁,我們圍他們。把他們圍到兵困馬乏糧草殆盡,再一舉擊殺!敢犯魏國,我們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魏忌心生震撼久久不語。
一舉擊殺,大梁城外將會被鮮血浸透。
姜禾又道:「羋氏欺軟怕硬不擇手段,只有把他們打怕了,他們才會擔憂懼怕,給魏國休養生息的機會。」
是這樣吧。
但兵法里看起來水到渠成的事,若真做起來,卻半點差錯都不能有。
有了,就是無法挽回的敗局。
魏忌看著面前躊躇滿志胸有成竹的姜禾,覺得心裡像壓著一顆石頭,一顆搬不走,放不下,讓他不知該擱在哪裡的石頭。
良久,他緩緩嘆了一口氣,看著姜禾道:「就聽你的。」
姜禾點頭縱馬而去,魏忌目色深深地看著她的背影。
迎著風,她像一隻展開翅膀的朱雀。
——「飛朱鳥使先驅兮,駕太一之象輿。」
朱雀正是楚國百姓懼怕又崇拜的圖騰。
或許只有姜禾,才能這麼雷厲風行,猶如天降神兵般,要屠盡楚國三十萬兵馬。
最先拔營聚集的五萬兵馬交到魏忌手上,如姜禾所說,打了楚國遊蕩在外的兵馬一個措手不及。
那些兵馬是為了在村莊搜集糧草,被羋負芻派出去的。
他們動輒殺人,已在魏國犯下罪行累累。
魏國軍將一為立威二為復仇,即便是楚人跪地投降,也全部殺死。
三日後,遊蕩在外的楚國兵馬終於全部回營,不敢出來了。
魏忌留兩萬兵馬給姜禾,讓她在大梁以北百里的卜寨紮營,負責後勤。他自己則率領其餘部隊,慢慢呈圍合之勢壓向大梁城外的楚軍。
到這裡,一切都按著姜禾的謀略,幾無錯漏。
「厲害啊!」卜寨臨時搭建的城牆外兩里處,姜賁抬頭看著數丈高的烽火台,驚嘆道。
姜禾點頭,看向大梁城的方向,緩聲道:「當初大梁城危機,就是這裡先看到了大梁受困,將士爬梯向上點燃這裡的烽火,把消息依次向西傳過去,直到傳進洛陽城。」
姜賁眯眼笑著道:「我知道!幽王當年不就是用這個烽火戲諸侯嘛,聽說咱們齊國國君到那裡時直罵下次要拿八軲轆子去。那是咱們齊國打人的東西,褒姒聽不懂,還笑呢。」
是啊,笑得周朝失信於天下,各諸侯國紛紛獨立,亂糟糟打到了現在。
「姜賁,」姜禾忽然看著她這個弟弟,正色道,「你回齊國去。」
魏國洛陽的宅院裡,梨樹已經落盡了枝葉。
宗郡出去送信了,小院子裡只有正在曬太陽的姜安卿,和服侍他的那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頭。
小丫頭正在給姜安卿揉腿。
姜安卿的腿風濕嚴重,如今剛剛入冬,姜禾就縫製了熊皮,給他圍得嚴嚴實實。
今日趁著天氣好,小丫頭把姜安卿扶出來,解開熊皮套,讓他的腿曬曬太陽。
日光溫暖,有護衛慢慢遠去,侍女送來點心,問過不需要服侍,也緩步離開了。
姜安卿坐在姜禾專門為他買來的躺椅上,耳中聽著各方的動靜。
小丫頭乖巧地不說話,揉得差不多了,便給姜安卿重新圍好腿。
忽然,一個儒雅溫和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似乎怕嚇到她般,暖聲道:「丫頭,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