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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姜禾的親事

2023-12-20 21:50:25 作者: 月落
  好在,如果姜禾迅速退後,是完全可以躲開的。

  畢竟姜安卿雙目失明,此時只是辨聲而來,只要一擊不中,便再也找不到目標。

  但姜禾沒有躲。

  馬車前面是車夫坐的前室,前室左右沒有遮擋,姜安卿也沒有右臂支撐身體,若刺不中姜禾,便會由著慣性摔下馬車。

  那幾匹拉車的烈馬,隨時會把他踏成肉泥。

  掙脫魏忌強拉她向後的力量,姜禾上前一步伸手,右手攔住姜安卿手中的瓦片,左臂帶動整個身體撞入他懷裡,卸去姜安卿衝出馬車的力道,阻止他的動作。

  「父親,」一串血滴順著姜禾的手心落下,她溫聲安撫掙扎著要離開的姜安卿,「『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這是先祖的訓示,女兒記得。」

  姜安卿的頭腦已經昏聵,所能記得的,也只有這些殘留在腦海中的兵法片段了。

  果然,聽到姜禾的話,姜安卿緊張的神情褪去,雖然眼眶空空面容可怖,但已不再猙獰。

  「是是,」他鬆開瓦片,露出恍然的笑容,「我想起來了,是這些。」

  「父親請隨女兒移步,」姜禾柔聲道,「後面的,女兒背給你聽。」

  「好好。」

  姜安卿從馬車上挪下來,卻又突然停步道:「你這丫頭!你是誰?我不是你的父親!」

  姜禾疼痛的手垂下,胳膊因為疼痛發抖,聲音卻依舊溫和,緩聲勸道:「好,我姓姜名禾,請姜大人賜教。」

  姜安卿這才點頭。

  他端正地站直身子,左手向前,雖然已失去右手,還是規規矩矩行了個禮,鄭重道:「齊國使節姜安卿,謝姜姑娘指點迷津。」

  姜禾也走到姜安卿面前去,對他施禮。

  姜安卿這才由著姜禾把他扶進廂房。

  為了避免跌倒,這裡連門欄都拆去,花盆書架等物挪走,實在挪不走的尖銳之處,全部用棉布包裹纏繞。

  姜安卿坐在床上,反覆默誦姜禾剛剛說給他的兵書。雖只有兩句,他卻像是撿到了寶貝。時不時手舞足蹈,卻又似乎怕丟了般小心翼翼。

  姜禾心中不忍,轉身走出廂房。

  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魏忌連忙道:「走吧,我為你治傷。」

  「來了來了!」姜賁從門口奔來,身後跟著個大夫。

  原來姜賁眼見姜禾受傷,他在這裡又幫不上什麼忙,便跑著去喚宗郡請大夫。

  此時恰好大夫趕到,他把大夫送進大廳,等姜禾進去,連忙擋住要跟進去的魏忌。

  姜賁胖乎乎的,站在門前伸展雙臂,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魏公子,」他皮笑肉不笑道,「你我都是男人,不方便進吧。」

  魏忌便瞭然點頭,並不質疑姜禾只是手部受傷,還不必介意男女大防的事。

  「好。」他緩聲道,「勞煩姜公子看護安國公主,本公子先去安頓針灸大夫,看看今日能不能為姜大人施針。」

  姜賁對他擺擺手,站得像一顆粗釘子。

  遠遠地,宗郡對姜賁豎起大拇指。

  這弟弟真是既能看門又能擋門,就跟那什麼似的。

  好在姜禾手心的傷口並不太深,清理了刺進血肉的瓦片碎渣,用燒酒消毒後塗抹金瘡藥,白布纏裹,便只等著慢慢長好。

  接下來讓她關心的事,便是父親的診治。

  宗郡安排新買來的小丫頭伺候姜安卿吃穿。小丫頭雖然膽子小,做事倒很細心。自從她伺候著,姜安卿身上的衣服便沒有髒過,氣色也好了些。

  但治療卻沒有進展。

  一連七日,魏忌連魏國新君的繼位大典都沒有去,每日都帶來新的大夫。幾位大夫診脈查體,琢磨出好幾個行針的方案,但用起來卻並無效果。

  每次施針,都需要把姜安卿牢牢捆在床上,小宅院裡充斥著他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聽起來既毛骨悚然又心生憐憫。

  姜禾每次看到更是心中焦灼難過,她為了撫慰父親,幾次險些被父親咬傷。眼見父親如此痛苦,到最後,姜禾乾脆下令中斷了這種治療。

  到第八日,姜禾留下施針時父親抵抗最少的一位姓安的大夫,把其餘幾位大夫重金送走。

  庭院裡,恢復安靜的姜安卿張開嘴,姜禾一勺一勺給他餵飯。偶爾有順著下巴流下來的,姜禾便抬手用帕子為他擦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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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這一幕,內疚不安的魏忌安慰道:「小禾,我再請別的大夫來。」

  「不用了,」姜禾搖頭,「那種事太過遭罪,我倒不知道自己是為父親治療還是施虐了。就讓留下的安大夫趁父親哪會兒願意配合了,試一試。什麼時候他不願意,就停下。左右我不過是要常年養著一位大夫,還養得起。」

  她臉上帶著通透豁達的笑,倒讓魏忌覺得任何勸慰都沒有必要。

  頭頂梨樹葉子已經落得稀疏,轉眼已是初冬。

  偷聽了幾句無關緊要的對話,姜賁踱步到前院去。

  他的父王已經來信詢問姜禾的婚事,姜賁三言兩語回信糊弄過去,想來想去,覺得不該急著回齊國。

  齊國能有什麼事?

  他覺得如今魏國才最容易生事,而且這些事,或許便關係著齊國的未來。

  齊國的未來便是他姜賁的未來,所以他還是留在這裡的好。

  剛到前院,姜賁便聽到一個細細的聲音在小聲地說著什麼。似乎在發號施令,又似乎在提防著什麼。

  姜賁頓時警惕過來,他急走幾步,便見宗郡背對他站在照壁前,正恭敬地點頭,應著聲。

  而宗郡身前不遠處,魏國公主魏子佩站在門外,一本正經在說著什麼。

  豈有此理,姐姐的下人也輪得到她差遣?

  「魏子佩!」姜賁大叫一聲。

  被人乍然呼喚閨名,魏子佩猛然向院中看去。待看到是姜賁,她汗毛豎起靈魂如同出竅一般打了個哆嗦,轉身撒腿就跑。

  姜賁正要追去,宗郡攔住了他。

  「姜公子,」他開口道,「是正事。」

  魏子佩來傳魏國太后的口諭。

  原本姜禾逼迫魏圉退位,由魏圉之子繼位,太后就已經心生不滿。但因為有魏忌的安撫遊說,太后勉強壓下了怒火。

  但如今新君繼位,太后原本指望著魏忌多多輔佐,卻沒想到他窩在姜禾這裡為未來的岳父診治病情,頓時更加不悅。

  今日聽聞有貴客到,魏忌卻並未前往朝堂,太后便忍不住大發牢騷。恰好魏子佩在宮中請安,太后便差遣她來傳口諭。

  魏子佩沒有進門,就在照壁前把口諭轉達給宗郡。

  「什麼貴客?」姜賁心裡打著小算盤道,「本公子也去見見。」

  聽到動靜的魏忌已經到了,這不是需要保密的事,還未等宗郡開口,魏忌便回答道:「是楚國公子羋負芻來了。」

  「他來做什麼?」姜賁沒有見過這個人,但他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心中不快。

  「得了兵書還不走,自然是討便宜的。」魏忌神情沉沉,清俊的眼眸中一抹冷色。

  魏國新君魏增第一次接見外國使團,且是如今實力雄厚的楚國,心中難免有些膽怯。

  但好在文武百官都在,父王信任的寵臣龍陽君巧舌如簧,簡單幾句便說得楚國公子羋負芻心悅誠服大笑出聲。魏增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當羋負芻說出他此行的目的,朝堂頓時死一般寂靜。

  像有一扇通往地獄的門突然在大殿正中打開,人人噤若寒蟬退開一步。

  羋負芻知道他們為什麼如此懼怕。

  能夠逼得魏國國君退位的女人,自然不好惹,自然讓他們驚懼。

  但他來,只是同魏國這些渣滓打個招呼罷了,只是提醒他們,餘下的巧取豪奪不要管。

  羋負芻笑著對魏國新君和官員拱手道:「本公子已決意為父王迎娶齊國姜氏為後,不日,便有喜訊傳來,請諸位靜待佳音。」

  「你說什麼?」

  話音剛落,便見殿門處站著兩個年輕人。

  一黑,一白。

  白衣男子相貌如馭風之龍般令人驚艷。

  黑衣男子比較普通。

  開口的是黑衣男子,他看著羋負芻,一字一句道:「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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