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菩薩

  張聰明將菸蒂往菸灰缸里一摁，大步往審訊室走去。

  他走近拍了拍審訊員的肩膀，審訊員立刻起來給他讓座，他卻並沒有坐下去，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彈了彈煙盒底部，抽了一支彎腰遞到張揚面前。

  張揚目光一頓，並沒有接。

  「抽吧，抽了早點回去！」張聰明漫不經心一抬手，將手裡的煙往張揚那邊湊了湊。

  張揚抬起臉，滿眼疑惑，但還是猶豫著接了過去。張聰明卻視而不見，掏出打火機幫他點燃。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張聰明給張揚點菸的時候，背對著著審訊桌，居高臨下地面對面注視著張揚。

  張揚深吸一口煙，煙霧散開時，張聰明發現張揚的眼睛眯了眯。

  張聰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照顧你侄子。」

  聽見這話，張揚悚然一驚，嘴裡的煙差點咬不住，他慌忙取下來，攥在手裡。

  空氣中瀰漫著皮肉燒焦的聲音，半晌後，張揚頹然低下頭去，肩膀劇烈聳動。

  「是我先認識他的……」張揚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張聰明卻聽懂了。

  張聰明坐回審訊員的位置上，直視著張揚的眼睛：「說說吧！你是怎麼殺害張靜嫻的？」

  半個月以前，在張靜嫻的教師宿舍里，張揚和她有這樣一番對話。

  張靜嫻推開門，看清對面逆光而立的人：「怎麼是你，有事嗎？」

  「我來看看你，張老師，」張揚朝張靜嫻伸出手，張靜嫻試探地上前去和張揚握了握手，「高原已經被高先生接走了，你要是……」

  「我是來找你的，」張揚打斷她，言簡意賅，「你會嫁給高天奇嗎？」

  張靜嫻一愣，她不太明白張揚的意思，她知道張揚是高天奇的小舅子，她有些難為情，但還是小聲回答了一句：「那是以後的事情，暫時我還沒有這個打算。」

  「哦，」張揚微微側頭，露出玩味的神情，「你是一直不會嫁給他，還是暫時不考慮？」

  張靜嫻微微一愣，他以為自己已經將話說得很清楚了，沒想到張揚還在問。

  她覺得莫名其妙，但孩子耐著性子說道：「張先生，我想，這是我和天奇之間的事情，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吧！」

  「義務？」張揚咧嘴一笑，上前幾步，「你們女人，怎麼這麼賤呢？」

  張靜嫻脊背突然透出一絲寒意，她一點點後退：「你什麼意思？現在已經很晚了，我要休息了，請你離開這裡，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解決。」

  「以後解決？」張揚將她逼至角落，「以後怎麼解決？等你像她們一樣嫁進高家在解決嗎？」

  張靜嫻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們指的是誰，她倉惶後退，不明白張揚語氣里的戾氣從何而來。

  但她可以肯定張揚的來著不善，她敏銳地覺察到了危險：「你到底要做什麼？」

  「做什麼？」張揚「呵呵」一笑：「我說了你會照做嗎？」

  張靜嫻已近退無可退，她抬起頭卻不敢看張揚的目光：「你都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會聽呢？」

  張揚點了點頭，揉了揉手腕：「很好，我要你離開這裡，以後永遠都不再見天奇，你能做到嗎？」

  張靜嫻心裡太慌亂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張揚最後的兩個字。

  如果她再放鬆一點，就能夠聽出張揚語氣里對高天奇並不單純的情意。

  可這個女孩子太單純了，單純的又有些愚蠢。

  「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我千辛萬苦才考進來的，我是家裡的指望，我……」似乎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她猛地攥住張揚的衣袖，「我對天奇是真心的，我求你成全我們吧！我……」

  「我給你錢也不行嗎？」張揚厭惡地將張靜嫻的手推開，指著自己的胸口：「我很有錢的，一點都不會比天奇的少，你知道嗎？如果我願意，公司都可以是我的，你知道是誰留給我的嗎？」

  張靜嫻茫然搖頭。

  張揚「嘿嘿」一笑：「是我那個女菩薩大姐留給我的，她擔心我跟著天奇會吃虧，哈哈哈，我怎麼會吃虧呢？都是男人。」

  張靜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天奇有兩任太太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怎麼會？怎麼會？

  然而下一秒，她的腦袋卻停止了思考。

  張揚壓著嗓子在她耳邊呢喃：「這是你逼我的！」

  可憐的張靜嫻，這是她從這個世界上聽到的最後的聲音。

  張揚那天開的是改天那倆不用的SUV，雖然高天奇知道後第一時間洗了車，但後備箱裡依舊殘留著張靜嫻的毛髮。

  至於監控沒有拍到張揚和張靜嫻出來，是因為張揚是順著管道上一路爬上去的。

  作案後又背著張靜嫻一路順著管道爬了下去。

  我們無法知道高天奇知道真相後內心經歷了一番怎樣驚心動魄的變化。只能從書房內二人刻意壓低聲音的對話中聽出一點端倪。

  高天奇扶著額頭，坐在書桌上，滿地狼藉，書本散落一地。

  張揚臉上重重挨了一拳，嘴角流著血沫，他漫不經心地用大拇指一蹭。

  高天奇胸膛劇烈起伏：「你走吧！出國去！」

  「我不，」張揚倔強地往地上一坐，將手肘撐在膝蓋上，「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能連累你。」

  高天奇一愣，隨手將身旁的紅木鎮紙高高舉起，眼看就要落下，又被他堪堪收住，最後他只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張揚沒動。

  高天奇看著他，雙眼幾乎噴出火來：「我以後，不會再結婚了。」

  「真的？」張揚眼睛裡冒出驚喜。

  高天奇點了點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張揚饜足地舔了舔嘴唇，嘴角揚起一個向上的弧度，忙不迭地滾了。

  他推開書房門，高興地揚長而去，絲毫沒有注意門後的陰影里站著一個一臉哀傷的影子。

  從此以後，他便在高宅放心大膽地住了下來，整天負責接送小侄子高原。

  高天奇從警察局出來後，大病一場，狀態一直不好，公司也不管了，整天守著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