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哀戚之色

  田美住在一家不怎麼高檔的酒店裡，餐廳的早餐不允許帶到房間去吃，她住的房間在二樓，她在一樓吃完早餐，沿著樓梯慢慢走回去。

  剛出樓梯就見打掃房間的工作人員推著推車從她門口走過。

  見到她微微一愣，叫了聲「田小姐」。

  田美對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她在這裡住下已經有些日子了，很多工作人員都認識她，剛才那工作人員的眼神讓她覺得有點詫異。

  不過田美來不及多想，腳步已經到達房間門口，她刷開房門走了進去。

  玄關和房間有個門帘隔斷，窗簾被全部拉開，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

  田美抬起手肘擋了擋光，看清了來人。

  苟煙波很容易就找到了她，田美在看清苟煙波的那一個瞬間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接下去則全是坦然。

  她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下：「師哥，您怎麼來了？」

  苟煙波沒有說話，只是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要問你啊，我的好師妹。」

  「哦？」田美故作鎮定，「師哥這一大清早過來，章教授知道嗎？或者是我應該換個稱呼。」

  湯米的眼角掠過一絲輕蔑：「我是不是應該叫她章小姐？我想，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苟太太了吧？」

  她神情似癲狂狀態：「哈哈，沒想到吧？我得不到的東西，她也一樣不能。」

  苟煙波看到她的樣子，眼睛裡並沒有田美想像中的慍怒，反而是一種冷靜自持的平靜：「你不想看看這個嗎？」

  「你這是哪裡來的？」田美聲音突然拔高，照片上赫然是一個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嶙峋的老人。

  田美撲過去就要搶奪照片，苟煙波將身體往後一仰，高高舉起手機：「你猜如果她看到你的那些照片會怎麼樣？」

  田美楞了半晌，突然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你想知道什麼？」

  苟煙波冷冷一笑：「全部！」

  田美交代的很乾脆，一切都是王曉申指示的，王曉申很聰明，從始至終她在這件事情里都沒有露面，但是她忽略了一個偶像的力量。

  田美是她的忠實粉絲，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逃不過田美的眼睛。

  田美非常爽快地交代了上次文川的事情也是因她而起的。

  只求苟煙波不要將她的一切告訴那個在病床上苟延殘喘的父親。

  田美自從大學畢業，她的父親就被檢查出癌症晚期，她那瞎眼的爹新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後媽，自從知道父親得病後，就徹底放棄了他，迅速辦理的離婚手續，帶著田美未曾蒙面的弟弟遠走他國。

  田美雖然不常回去探望，但他父親的一應醫療費用都是由她出的，一個癌症晚期病人所需要的醫療費用，他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哪裡負擔得起？

  她不得已只好劍走偏鋒，重操舊業。

  苟煙波並沒有多說，從她那裡離開後就只做了一件事情，將和湯米的對話錄音轉交給了北京負責文川案件的警方，同時又將王曉申和和程先生的情況盡數告訴了程太太。

  果然，當天晚上王曉申的所有作品再次被下架，當地稅務部門第一時間約談了王曉申工作室。

  這些事情全部做完後，雲墨都還沒有脫離危險期。

  苟煙波迅速訂好了去重慶的機票，沒想到雲墨的父母的噩耗卻先一步傳來。

  苟煙波頓時徹底喪失了再見雲墨一面的勇氣。

  他像是一隻被抽乾了所有養分的植物，在炎炎夏日裡迷失了方向。

  「再後來的一切你就全部知道了！」九哥在這個雷雨交加的盛夏夜裡，對雲墨說了這一席話。

  雲墨將頭埋在膝前，久久不再言語。

  月上枝頭，雲墨才微微嘆了口氣：「我並沒有怪他，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說什麼!」

  九哥像是瞭然的點了點頭：「但你也並沒有想要原諒他？」

  雲墨又是長久的靜默。

  「跟我走吧？」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九哥輕聲說道，「墨墨，跟我去重慶吧，人只要活著，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雲墨嘆了口氣：「好！」

  她實在沒有勇氣待在這裡，到處是父母的氣息，就連呼吸都帶著傷痛。

  雲墨明白九哥的意思，兩個死人互相結伴度過這漫長的人生，也不失為一種自在。

  「回去看看七月吧！」雲墨嘆息一聲，九哥瞭然地點頭。

  七月未央，九哥和雲墨回到重慶的時候，正是暑熱最盛的時節，雲墨去了九哥和七月的家住了一陣子。

  九哥家裡的管家早就認識雲墨了，自然是殷勤周到得很。

  九哥毫不避諱，當著雲墨的面上三份餐具。

  雲墨倒也怡然自得，並不見哀戚之色。

  甚至還舉著酒杯給七月敬酒。

  那也雲墨和九哥都喝多了，他們互相攙扶著去露台看星星。

  九哥在星河下看著雲墨：「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留著假小子的短髮，一臉不耐煩地看著我，叫我滾出你的家門，父親怎麼攔都攔不住。」

  雲墨「咯咯」笑了起來，說：「我也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樣子，你坐在陽光下，面無表情地將桌子往後一拉，讓我坐在你的前排。」

  說完倆人面對面傻笑起來，管家嚇壞了，遠遠看著，生怕九哥做出出格的事情，還好，倆人掙扎踉蹌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其實管家的擔心完全是多餘。

  不管過了多久，人身上的氣息是不會改變的，在九哥眼裡沒有人能夠取代七月，愛到骨子裡的人，九哥怎麼可能認錯？

  雲墨亦如是。

  兩個心如死灰的人，才能相互依靠著，成為彼此的依仗。

  雲墨回到重慶後，並沒有回去工作。

  他在院長委婉的談話中爽快的提到了離職。

  哪知沈洋的軸勁偏偏上來了，說什麼也不答應雲墨離開項目組。

  說雲墨是項目缺一不可的核心人物，甚至堅持說，如果雲墨離開，項目也就不復存在。

  雲墨聽到後簡直哭笑不得。

  章南章琪的告別會那天，沈洋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