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雪無痕(6)

  在經過專家鑑定後，錦如得知，這原來是一把銀行儲存櫃的鑰匙！是二十年前的那種老式儲存櫃鑰匙，這種儲存櫃是銀行為客戶提供的私密物品儲藏箱，除了擁有鑰匙的人能夠打開以外，所有人不得擅自打開。

  這樣一來，這把鑰匙就勾起了錦如的興趣，難道母親有巨額財產留給自己嗎？錦如迫不及待地順著鑰匙上的編號查到了儲存櫃，這是一個位於濱海的私人銀行的儲存櫃。錦如小心翼翼地打開它，展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個發黃的檔案袋，打開來看，竟是自己父親張福田二十年前的舊身份證、偽造的新加坡華商「景銘基」移民新加坡的「簽證」以及和各種官員簽訂的合同書！

  原來，在張福田轉移了黑霸王食業的資金後，他便早已謀劃好了移民新加坡的後路。將這所有的憑據放在自己家的一個箱子隔板夾縫裡，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無意中被張玉雲發現，後來，張玉雲便將這所有的憑證轉存到了花旗銀行的儲藏櫃裡。但張福田神通廣大，竟再一次搞到了假的身份證、護照和簽證，順利擺脫黑霸王、憶遠的父親蘇瑾瑜及當地警察的追捕，攜帶存有巨款的銀行卡逃到了新加坡！

  看著這些可以指證景銘基罪行的證據，錦如的心七上八下，不知是何滋味。

  由於自己轉到瑞士銀行的贓款已被警方凍結，所以錦如的寰宇廣告設計公司也面臨資金枯竭的危險，再加上輿論的打擊，她已經處於破產的邊緣。

  無奈只得向景銘基伸手要錢。當錦如踏進關押景銘基的監獄，以探視為藉口提出此事時，景銘基竟告知錦如，他的所有財產，早在自己入獄不久便被銘卓奪取了。錦如只得打道回府。

  但不久後，錦如便在律師事務所得知了景銘基已將所有財產留給了自己的小女兒銘甜、養子銘卓和現任妻子李香蘭！錦如的心徹底地涼到冰點！既然你已經不把我當作女兒，我也不會再顧及父女之情！

  結果可想而知，錦如竟將手頭的所有證據交給了和景銘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蘇憶遠！景銘基再次被告上法庭！在確鑿的證據面前，景銘基不得不以生命來償還自己曾經犯下的罪過。

  七十六、大雪無痕

  那年，流蘇城的冬季，顯得格外漫長。雪花緩緩地落著，仿佛想要覆蓋所有不為人知的陰暗和醜陋。

  終於，景銘基和前妻張玉雲雙雙被判死刑的消息傳開之後，成為這個寒冷冬天唯一一個傳得火熱的話題。

  《血淚鑄就的海市蜃樓——銘基集團董事長不為人知的發家史》、《景銘基為李香蘭褻瀆法律殘害人夫》、《拋妻棄女為哪般？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一篇篇文稿和帖子瞬間紅遍網絡，銘卓和毓靜婚禮現場的視頻也被人傳到網上！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銘基集團的很多投資商原是看在毓靜救夫心切和銘卓為人誠懇的份上才拉了資金斷裂的景銘基一把，但此事一出，很多投資商便直接撤銷了對銘基集團的投資。

  這樣一來，銘基集團再次陷入破產的危機！獄中等死的景銘基，此刻可謂萬念俱灰，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將所有的罪責歸在蘇憶遠身上，若不是蘇憶遠這個王八蛋狀告自己，自己也不會落得身敗名裂、名譽掃地，還搭上一條性命！銘基集團也不會有如此下場！景銘基越想越不是滋味！每當銘卓前來探視他時，他便提出要殺掉憶遠，為銘基集團報仇的要求，但懂得是非曲直的銘卓怎麼也不肯答應他，最終，景銘基撤銷了銘卓對銘基集團的繼承權！

  景銘基說道：「既然你不聽我的，我的錢，你一分也別想拿到！」

  「父親，我來看你，並不是因為你的錢，而是對你養育之恩的感念！我親生母親已經死了，要是沒有你，也不會有今天的我！父親，即使你有千般不是，但在兒子心中，你永遠是我的父親！」

  ……

  銘卓的一番話讓景銘基感動不已，但想想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辛苦才積累下來的事業和地位，終將毀於蘇憶遠手裡，景銘基依然不依不饒，說道：「如果你不肯答應實施我的復仇計劃，就不要再叫我父親！」說罷拂袖而去。

  此時，遠在紐西蘭留學的銘甜終於學成歸國。她帶著憧憬和喜悅的心情回到家後，卻發現早已物是人非、家不成家！

  原來，李香蘭在得知了自己曾經幸福的家竟是被景銘基一手毀滅的，而原因卻是想要得到自己！悔恨將仇人當作親人！前夫林熙海的死，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原本身體虛弱多病的李香蘭，更是一病不起，一直躺在醫院的重症監護室里。

  在銘甜前去探監時，景銘基卻向她隱瞞了實情，說自己是被蘇憶遠冤枉的！蘇憶遠是銘基集團的「商業對手」，潛伏在銘基集團就是要找機會害死自己！銘甜信以為真，她從來都不相信自己一直敬仰的父親會做出此種齷齪之事！隨後，景銘基竟將一封密信託銘甜寄給錦如，表示了自己對親生女兒錦如的悔過和歉疚之情，更是說自己會將所有財產都留給錦如，只要她答應自己一個條件。殊不知，這封信竟預示著更為慘烈的結果！

  原來，景銘基早已察覺自己被判死刑的證據是錦如交給憶遠的，原本還顧及父女之情的景銘基，此刻已喪失了理智，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個願望就是想眼看著陷害自己的蘇憶遠和張錦如為自己陪葬！在規勸銘卓不成的情況下，景銘基便想出了讓錦如將憶遠剷除，再將錦如殺死憶遠的證據移交警察的主意。

  錦如看著景銘基的親筆信和一包毒性極強的無解毒藥，心中盤算著景銘基的財產，就算銘基集團破產被拍賣甚至被收購，最終的財產也不會低於五個億。不如現在假裝答應他，做做樣子給他看。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還不好騙嗎？然而，錦如的小算盤打得太早了，景銘基早已安排好了！

  小年夜那天，雪依舊飄飄灑灑，繁盛了整個蒼穹，流蘇城的大街小巷處處洋溢著節日的歡快氛圍。

  不錯，又到了憶遠和銘卓的生日，然而，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仿佛昨天還在一起吟詩作賦的銘卓，已經消失在茫茫人海，不知去向。

  ……

  錦如約好憶遠去慶生，在憶遠到來之前，錦如已將一包可以使人瞬間失去呼吸的產自美國的粉狀抑制激素類化學提取物鹽酸氟西汀放入了擺放在桌面上的檸檬水裡，這種藥微毒，但用量過大會致人瞬間失去意識和呼吸衰竭，但要是搶救及時，命還是可以保住的。錦如心想著，只等著憶遠喝下那杯水，就可以輕鬆騙過景銘基的眼線！

  但讓錦如始料未及的是，憶遠並不是一個人前來赴約，他的身旁竟站著另外一個人，不錯，那就是毓靜！毓靜看起來憔悴了許多，即使面對憶遠殷勤熱切的關懷，毓靜依然顯得愁雲密布，眉頭緊鎖。

  錦如看著憶遠對毓靜的眼神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憐惜和愛意，這是她從未在憶遠那裡得到過的，心中不免泛起一陣酸意！

  就在錦如將那杯裝有微毒性藥物的檸檬水遞給憶遠而將一杯溫熱的咖啡遞給毓靜的時候，原本應該倒下的憶遠卻和毓靜調換了杯子！

  「毓靜，你身體不好，不要喝太多咖啡，我這杯檸檬水給你吧。」

  毓靜接過水，正要喝時，卻被錦如的一聲「等一下」嚇著了！

  「這杯水有點涼了，我再讓服務員重新倒一杯吧。」錦如輕聲說著，眼神中充滿關愛。

  說著錦如便叫了服務員。

  「不用了，也不太涼，就是一杯溫水，不用麻煩了。」毓靜說著已喝了下去！

  錦如看著毓靜喝下那杯水後，驚慌得不知所措！

  不一會兒，毓靜便倒下並失去了呼吸！

  ……

  餐廳因為突如其來的「事故」亂作一團。面對憶遠近乎瘋狂的呼喊聲，整個餐廳充滿了恐怖和死亡的氣息。

  「張錦如，你到底給她喝了什麼？」憶遠的聲音讓人膽戰心驚。

  突然間，人群中出現了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黑衣人，手中的德式手槍閃著寒冷的光。

  正要開槍之時，憶遠一把握住那人手上的槍，用手指別住扳機，那人便無法扣動扳機。

  此刻，餐廳里已經亂作一團，人們早已嚇得四散開去！

  就在這危急時刻，那人竟從腰間拔出一把閃亮的尖刀砍了過來！憶遠一手將槍枝打落在地，一手握住了刀柄！只見那人抽身一躍，竟到了毓靜身旁，憶遠一聲怒吼，便沖了上去！在保護毓靜不被黑衣人傷害時不幸身中數刀！但憶遠並無頹喪之勢，而是趁黑衣人不備，撿起落在地上的手槍，指向那人說道：「為什麼要出此毒手？我們和你無冤無仇！說！是誰派你來的？」而就在此時，憶遠看到毓靜的嘴角滲出一絲血漬，怒吼一聲：「滾！」便抱起毓靜，向門外走去。

  憶遠的血滴落在蒼白的雪地上，瞬間開出一朵殷紅的花蕾。

  「毓靜，你挺住！一定要等我！」憶遠抱著毓靜狂奔在大雪紛飛的蒼茫的街頭。

  「救人啊！」憶遠向著遠處的車輛揮著手。

  此刻，遊絲若離的毓靜微微睜開眼，看著憶遠蒼白的臉。一滴滾燙的淚滴落在憶遠腳下殷紅的雪地上。

  「毓靜！你沒事了，等一下醫生就來了！一定要挺住啊！」

  不久，憶遠便聽到「嘟嘟嘟」的警車聲，當兩人被抬上急救車後，憶遠便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而此刻的毓靜意識卻越來越清晰。看著渾身血流不止的憶遠，毓靜忍不住哽咽起來。毓靜在心中默念：「學長，一定要堅持，毓靜的心，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學長！所以，學長一定要好起來！」不久，毓靜便失去了生命跡象。

  ……

  天色緩緩地暗下來，雪依舊紛紛揚揚地下著，默默地覆蓋了一切，任天一點一點黑成夜。

  終於，在黎明到來之前，毓靜經過電擊心臟、輔助呼吸和洗胃後撿得了一條性命，而憶遠卻因失血過多休克而死。

  醫生在毓靜的胃裡，發現了殘留的可致人瞬間喪失呼吸的鹽酸氟西汀，還好搶救及時，要不然，毓靜的一條命也沒了。

  毓靜的淚打濕了憶遠蒼白的臉。

  第二天，雪愈發大了。仿佛傾訴著什麼，毓靜拔下自己身上的輸液針，趕往警局向警察敘述自己當時和錦如、憶遠一起慶生以及自己如何中毒喪失意識的過程。

  警察在案發現場的玻璃杯里發現了和毓靜所中毒一樣成分的化學物質。這種烴類的有機化合物毒性微弱卻發作得極快，可使人在幾秒內瞬間喪失呼吸能力，如果不及時搶救的話，患者可能因為呼吸衰竭而死。

  在該玻璃杯上同時發現了張錦如、林毓靜以及已故的蘇憶遠的指紋。而且，警察竟同時收到了將要被執行死刑的景銘基的一份物證，是自己將銘基集團的財產繼承權移交給錦如時所簽訂的一份協議和錦如雇兇殺害蘇憶遠的憑證。

  錦如最終成為憶遠死亡的最大嫌疑人。

  然而，就在錦如被認定為殺害憶遠的兇手，即將宣判死刑之時，錦如用高價聘請的曾經幫自己打贏過水晶花園官司的陳澤昱律師竟發現那份被認定為錦如親筆的「雇兇殺人憑證」竟是景銘基偽造的！他將那份「財產繼承協議」上的簽名挪到了「雇兇殺人書」上簽名檔的位置。再用化學物質將其黏合，兩張紙張的簽名撕痕的吻合度達到百分之九十！專家稱，這種處理方法是仿製名家畫作藝術品時常用的伎倆。

  在陳律師的證詞下，法官判張錦如無罪並當庭釋放。而一旁旁聽的毓靜卻為憶遠的死深深地愧疚和惋惜。

  後來，殺死憶遠的黑衣人終於被抓獲，他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並交代了自己曾經受人之恩，自己的命是景銘基救的，不屬於自己而屬於景銘基！而且，自己一家老小都靠景銘基過活，所以對景銘基的話，他是言聽計從！那次從鄉下趕來，目的就是殺死蘇憶遠！

  ……

  最終，錦如如願繼承了銘基集團被拍賣後留下來的六億遺產，成為流蘇城最年輕的第一女富豪！

  銘基集團原先的繼承人景銘卓和銘甜在景銘基去世之後便一直在醫院照顧病危的母親李香蘭，在李香蘭病癒回家之後，母子三人竟被錦如從原來的豪宅里強行趕了出來！因為錦如手中握有景銘基全部的財產繼承權！

  三人被趕出來不久，李香蘭便舊病復發，撒手人寰！毓靜在得知這一噩耗後也是悲痛不已，恨由心生！幫助銘卓、銘甜料理完母親後事後，便不辭而別，搭乘開往南方的火車南下了。

  一路北望，無盡的淒涼。

  ……

  一年後，毓靜重返流蘇城，在逝去的母親和憶遠的墓碑前獻上一捧矢車菊時，竟看到銘卓獻上的花束和一封給自己的信。

  「靜，我可以遠遠地看著你，看到你長發隨風飄舞的側臉，仿佛還是曾經在雲霽島時的樣子。你過得好嗎？我不想在你眼中看到任何憂傷的痕跡，所以，不忍心走近你。如果還有恨，讓它隨著山野的風飄散吧；如果有愛，向著明天微笑吧。」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錦如病了，而且已經幾乎成為植物人了。她遺傳了她母親的脊髓小腦共濟失調，並且世界唯一掌握了對這類疾病基因治療法的韓醫生因突發性心臟病倒在了手術台上，所以，錦如的病已經無藥可醫了。如果忘了恨，就去看看她吧，她已經對曾經懺悔了，並說在有生之年想當面對你說對不起。」

  毓靜看完信在墓地四下尋找銘卓，卻只看到鬱鬱蔥蔥的松柏如守墓人一樣堅挺地直立著。

  離開墓地後，毓靜便按照銘卓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錦如，將一束錦如喜歡的藍色妖姬遞給她時，毓靜驚呆了！看到錦如口眼歪斜、只能靠輪椅度日的樣子，毓靜幾乎不敢承認這就是錦如！

  「毓……靜……你……來……了……」錦如一字一頓地說道。

  「嗯……藍色妖姬，你曾經最喜歡的！」毓靜不自然地笑道。

  「你……還記……得……」錦如歪斜的眼彎成了一彎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