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末路繾綣9
2023-12-20 16:27:52 作者: 都春子
夜裡兩點,院子裡的大鐵門錚錚作響。
劉媽披上一件毛衣,小跑出屋,一邊嚷道:「來啦來啦,大半夜的,催命啊這是。」
拉開笨重的鐵門,發出刺耳的轟隆聲,外面的夜色很黑,四周也很安靜。劉媽眨了眨眼睛,適應了光線後,借著月色皺眉盯著眼前的陌生人:「你是?」
「大嬸您忘了我了?我就是那天送您侄女的司機啊!」
劉媽一時還是沒有想起來,劉慶元補充解釋道:「就是那天,在高速上還出了車禍的那次。」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是你!」回憶悶來,劉媽倒更加納悶了:「大半夜的,你來找我做什麼?」
「您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想法。我只是想過來告訴您一聲,有人再調查您家侄女呢。」劉慶元說。
「什麼?」劉媽驚詫的瞪圓了眼睛。
「其實這本不關我的事,但是那天出了事,那位小姐非但沒有怪我,還賠錢給我,讓我去修車,我怎麼能恩將仇報呢?所以今天那人拿著您侄女的照片來問我話的時候,我就撒謊給瞞了過去。」主要劉慶元覺得事情過了這麼久,警察也不會突然無緣無故的挖出一場小事故進行調查。而且憑他拉車多年的經驗,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派的人,所以便多留了一個心眼。
雖還不知道是什麼事,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來調查湛藍,劉媽還是向劉慶元道謝:「謝謝您了,大老遠還來通知我們這些。」
「您客氣什麼。主要是小姐對我有恩,更何況今天來的那男人根本不像是警察,雖然穿的人模狗樣的,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個讓人省心的料,畢竟我見過的人可都多了去了,一看就知道這人是做什麼的…」
劉媽懶得再聽劉慶元囉嗦,敷衍的一笑:「好了,真是謝謝您了,如果再有人來問您,您還是這樣回復就行了,我們一定會感謝您。」
「不用您囑咐,我也會這麼做的。」
劉媽又道了聲謝,本想再給劉慶元一些錢做報酬的,但是被對方給回絕了。
劉慶元完成任務,驅車離開,劉媽也想著趕快打電話給湛藍交個底,慌忙關上大鐵門。
這時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黑暗的巷尾隱藏著一輛高級黑色轎車。
遲浩目送劉慶元的車子離開,緩緩地搖下車窗,將已經抽盡了的香菸扔出窗外。
夜風,很快吹散了繚繞著的白煙。
接到劉媽打來的電話,當時湛藍還在睡,只是迷迷糊糊聽了個大概,知道危機暫時解除,也鬆了口氣。
雖然她心裡明白,封天雋早晚都會查到她的底細,但是拖的時間越久,對她的計劃就越有利。
第二天,湛藍約了林茹出來。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進行得差不多,最關鍵的就是時間。
再過不久,她的肚子就會大起來,就算對封天雋避而不見,也難免他不會發現她欺騙他的這件事。而一旦封天雋知道孩子的存在,是絕對不會放她離開的。
和方依晨共享一個男人,是她江湛藍死也不會做的事。
她們約會的地點是一家比較偏僻的茶餐廳,中午這個時段來喝茶的人不少,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們。
「湛藍姐,等急了吧?」
林茹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梳著一個馬尾匆匆趕來,臉上沒有上任何妝,第一眼見到,湛藍還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十年前還是學生的林茹。
湛藍微笑將指了指對面的座位:「沒有,我也是剛到。為你點了一杯橙汁,可以嗎?」
「沒事,我喝什麼都行。」
服務生見湛藍約的人到了,連忙將橙汁端了上來。
「湛藍姐,你讓我查的事我已經查到了。」林茹小心的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動靜,小聲的說:「銘歐現在手底下還掌握著封欽楊在東城的一半的夜總會和酒吧,不過他大多時間都會在『夜色』。封欽楊前幾年中風後,就洗手不幹了,一直在家裡專心療養身體,事業都交給了封天雋。封天雋接手後大肆整頓,雖然沒有完全漂白,但是那些作孽的生意早就已經不在做了。不過…銘歐卻沒有。」
「哦?你的意思是?」
見湛藍已經想到其中原委,林如點點頭:「我最近經常和蘇麗麗在一起,也經常會聽蘇麗麗字裡行間提到過一些。銘歐還是那種比較老派的大哥作風,他有點不太認同封天雋將夜總會這些見不得光的生意職業化,但畢竟人家是少東,他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封天雋當時接手整頓的時候就已經說過,絕不能再碰那些粉兒啊面兒的,銘歐雖表面上沒什麼,但私下裡卻一直沒有真正的金盆洗手。」
「有證據嗎?」
林茹為難的搖頭:「有點難。銘歐很精明的,為人也小心。而且你別看蘇麗麗表面上很大大咧咧,其實她也很難搞的。我查了這麼久,也只查到了這些。」
這時,湛藍主動握住林茹的手:「你查到這些已經給我很大的幫助了。如果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抓到銘歐的把柄。」
「湛藍姐,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麼忙。不過你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能找到證據。」
湛藍看著林茹半晌,輕聲問:「你真的想要幫我?即便這件事真的很危險,甚至可能會危及到你的生命。」
林茹態度堅決,認真的望著湛藍的眼睛:「我不怕的,湛藍姐,就讓我幫你吧。」
湛藍輕嘆一聲,須臾,點點頭:「好。而且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銘歐自亂陣腳。」
林茹眼睛一亮:「真的?是什麼辦法?」
幾天後,湛藍接到林茹的電話,聽筒那端的聲音顯得很雀躍:「湛藍姐,事情進展的很順利,蘇麗麗前天晚上在交易的時候被警察抓了個正著,如今被扣在警局,不准保釋呢。」
聽到這個消息,她絲毫不覺得意外。
稍後,湛藍接通了向輝的電話,而後者給他的答案和林茹說的一樣。湛藍稍稍鬆口氣,而接下來,就要等銘歐自投羅網了。
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恐怕就是等待了。湛藍仍如往常一般上班,下班,只是這幾天看起來卻心事重重。這期間,她再也沒有聽到有關封天雋的消息,就像他這個人突然消失了一樣。心裡雖知道在齊米鎮遲浩是查不出來什麼的,但心裡仍舊忐忑,畢竟以封天雋的作風和精明,他並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人。
只是如今,她卻已經顧不上那麼許多,她最想的還是能從銘歐這裡形成突破口,那麼以後打到封欽楊就會容易很多。
晚上閒來無事,湛藍將從封天雋那裡帶出來的東西整理了一遍,目前用不上的衣物全部打包,放在一個便攜的行李箱裡。
等忙完,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現在的她已經不適合做這樣大活動量的事情了,只是迭迭衣服就腰酸背痛。湛藍看著角落裡的行李箱出神,晚風微微襲來,吹動烏黑亮澤的長髮。
等這裡的事情一結束,她就會離開這裡,或許還會離開中國,找個平靜安穩的地方,和孩子、阿姨,劉媽一起度過餘生。
她很累了,不止是身體,還有心。
一個人是沒有辦法變成兩個人生活的,她如今的生活充斥了滿滿的謊言,有時候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哪句話又是真的。對封天雋的感情,也變得越來越模糊。離開,就成了她現在唯一的念頭。
只要按照計劃報完仇。
只要讓那些害了她一家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時,電視機里忽然傳出女主播清晰圓潤的聲音:「據最新報導,東城警局一名姓向的警官,在夜晚下班的途中遭到不明人士的襲擊,被路人發現後送往醫院,目前情況不詳。據目擊者稱,襲擊的歹徒當時身穿…」
手中未迭完的衣服散落在地毯上,湛藍捂住嘴巴,用以掩蓋驚呼聲。驚愕的盯著電視機,耳旁卻已經聽不進任何聲音。
迅速的拿起放在玄關的鑰匙和錢包,湛藍在樓下攔了一輛計程車趕到醫院。因為警務人員被襲擊,這樣的事對於他們這樣的小城市來說已屬大事,病房外還有兩名身穿警服的警察守在外面,湛藍還未走到病房門口,就已經被攔了下來。
「小姐,這病房現在不能探訪。」
聽到對方的聲音,湛藍似乎才回過神來,望了望病房,又看了看眼前義正言辭的人,出聲詢問:「向警官沒事吧?」
兩人對望了一眼,其中一人才回道:「沒事,只是小傷罷了。現在已經過了探視的時間,小姐如果是向隊的朋友的話,那就請明天早上再來吧。」
湛藍又看了一眼病房的房門,理所當然看不到什麼,雖還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依言離開。
第二天一早,湛藍再來到病房的時候,守在門外的人已經撤了。
湛藍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低沉有力的男聲:「進來。」
她推開門走進去,第一眼就看到穿著病號服的向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應該沒有什麼大礙,除了左臂上纏著的一圈圈白色的繃帶之外。
見到湛藍,向輝並不意外:「守在這個兩個兄弟說昨晚有位漂亮的美女過來探視,我一猜就是你。」
湛藍沒心情同他開玩笑,將帶來的水果放在一邊的桌上:「傷的嚴重嗎?」
向輝搖頭:「不,只是手臂上有點擦傷罷了,不礙事。下午我就要出院了,你帶來的這些水果恐怕在這兒是吃不了了。」
「嗯。」湛藍敷衍的應了一聲,臉色還有些不佳。
向輝漸漸收起臉上的笑容:「我真的沒事,昨晚是我大意了,才會被那幫小嘍囉得逞。」
湛藍抬眸看了他一眼,聲音充滿了罪惡感:「我現在已經有些後悔了。」
「後悔讓我們參與到你這件事來?」
湛藍點點頭。
向輝看向她,神情變得認真:「後悔做什麼?又不是你拿著搶逼著我們幫你,是我們自願的。畢竟我欠了你一個大大的人情,如果不是你當初將林茹從火海里救出來,她現在還不知會糟糕成什麼模樣,而且也是你讓我們兩個認識的。說起來,我還欠你個人情沒還呢。林茹將你看成自己的姐姐,那她姐姐的事情,自然也就是我的事情。」
說起向輝和林茹,湛藍現在仍覺得意外,他們兩個人出身不一樣,受過的教育不一樣,就連生活的圈子和工作環境都有巨大的差異,可是,這樣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卻在第一次見面就碰出了火花,這是湛藍自己都沒有想到的。
「而且,我還要感謝這次受傷。」向輝突然笑著說。
湛藍納悶的蹙起眉:「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已經掌握了讓銘歐自投羅網的把柄。」向輝解釋說:「我已經派人查清了昨晚襲擊我的人是誰,每個人身上都不乾淨,而且襲警可是重罪,就算他們多忠於他們的老大,我也能從他們身上找出突破口,只要他們供出銘歐,我就有辦法讓銘歐和我合作。」
「這樣真的可以嗎?」湛藍還有些不相信,畢竟她聽說過,出來混的人多少都有些義氣。
向輝失效,語氣泄露一絲輕蔑:「如今和過去已經不一樣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現在跟著銘歐的人很多也算是封天雋的人,他們對我做出這樣的事,只會讓封天雋為封氏漂白設立障礙,在東城已經是很難有容身之地了,所以為了一線生機,也會和我合作的。」
經過幾天突擊的審問,那些人中果然有人招架不住,供出了銘歐。第二天晚上,向輝帶著他的小隊突襲銘歐的老巢,將他帶到了警局。
經過兩天兩夜的審問,銘歐拒不開口,向輝將情況向湛藍說了一下,湛藍決定親自會會他。
推開審訊室的木門,視線昏暗,四四方方的房間裡只擺著一張木桌和兩把椅子。
湛藍將皮包桌子一角,優雅的坐下。這時,銘歐也抬起頭,眼角處一個刀疤在不清明的光線下顯得愈發的猙獰,他眯起眼睛:「是你?」
湛藍勾起一邊的紅唇:「哦?你認識我?」
銘歐收回目光,分外不屑的一笑:「封天雋和你的事在圈子裡鬧得沸沸揚揚,我又不聾也不瞎,自然知道一些。」
湛藍瞭然,這倒是,恐怕封天雋周圍的人都該知道她這個被方依晨打敗的怨婦吧。
倏地,她悠悠的笑了笑:「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會是我來見你?」
銘歐再次抬起頭,陰狠的目光盯著湛藍的臉,稍帶幾許疑惑,很痛快的坦白:「不知道。」
「因為我想來看看你。」銘歐眼底的疑惑更甚,而湛藍臉上的,淺笑也愈發的深,她一字一句的說:「因為我想要親眼看看,殺死我父親的兇手,究竟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