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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不在乎(1)

2023-12-20 16:16:59 作者: 景行
  再回到M市,已經是兩天後。

  葉聽風送她回到宿舍,自己便先回到賭場去忙他的事情了。

  走的時候台機、電話忘在了書桌上,冷歡換了電池剛打開,一條又一條的信息蹦了出來。

  嘆了口氣,她給顧言諾打電話。

  「冷歡!」才接通那邊的聲音就劈頭蓋臉地甩過來,「你這幾天跑哪去了?電話也不通,也不見你上線,我和章程都快報警了,你一個人住我本來就不放心。」

  冷歡硬著頭皮聽她數落完,才訥訥地開口說:「我去瑞士,老師臨時通知的,我又忘了帶電話。」

  「好了好了,你沒事就好,反正我也習慣了,你做事老是沒頭沒腦的,」顧言諾鬆了口氣,「明天李喬的生日聚會,你正好趕回來了,記得參加。」

  才掛斷,又有電話進來。

  她怔了一下,然後答道:「餵?」

  「從瑞士回來了?」李喬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嗯,」冷歡應聲,有些尷尬,「你明天生日?言諾和我說了。」

  「你有空就過來吧。」他回道,語氣里有絲若有若無的悵然。

  冷歡的心忽然一酸。

  想起那個早晨,他輕輕地環住她,懷抱溫暖,笑容陽光般燦爛。

  想起他將那杯提拉米蘇推到她面前說:「只要你開口,我就願意。」

  莎士比亞說:「愛,和炭相同,燒起來,得想辦法叫它冷卻。讓它任意著,那就要把一顆心燒焦。」

  而他和她都是同一種人,寧可自己的一顆心燒成灰燼,也要執意地等所愛之人一次回眸。

  「之前去了美國訪問學習,這次又是瑞士,早知有這種好事,我當時也報M大建築設計了。」顧言諾嘟著嘴絮絮叨叨,兩杯朗姆酒下去,雖然都是兌了可樂的,但也已是雙頰紅撲撲的。

  冷歡聞言乾笑一聲,抬眼便瞥見李喬睨著她,嘴邊是顯然的嘲諷,仿佛在說:「訪問?虧你編得出來。」

  她愈發地窘迫,卻察覺他眼神一變,視線落在她身後,好奇地轉身,看見不遠的一張桌邊有一對熟悉的身影,女子趴在男人的肩頭,正哭得梨花帶雨,尤為可憐。

  入目的情景讓冷歡先是一怔,隨即心頭一陣茫然,若有所失。

  葉聽風卻在此時望了過來,他一手還安慰地撫在柳若依的背上,目光卻緊緊地落在冷歡的身上。

  隔著穿行不息的人群,他淡淡地沖她一笑,可他眼底的那抹不容錯辨的溫柔,卻緩緩席捲而來,將她心裡那份失落完全填滿。

  這一刻,不需言語,她就懂了他的心思。

  不知為何,她就是信任他。於是,嘴角愉悅地彎起,她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喬,生日快樂。」

  碰杯的聲音響起,冷歡轉過頭,看見李修然站在他們桌前,姿態閒散地掂著一隻酒杯。

  「冷小姐也在?」他的視線忽然轉向冷歡,帶著幾分醉意的神色居然有些陰沉。

  冷歡一愣,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隨即回以禮貌的一笑。

  「你看見他們了麼?」他突然舉杯示意她的身後,「在他妻子面前公然調情的感覺如何?做第三者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冷歡驀然抬眼望著他,臉色變得蒼白,「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不懂?」李修然冷笑一聲,向來溫文的臉上透著凌厲,「請你轉過身看看,那裡有一個女人在她丈夫面前哭泣,而讓她傷心的原因,正是冷小姐你。」

  體溫以極快的速度在消散,冷歡能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寸寸地冰涼起來,而心口的地方冷得徹骨。

  「李先生,」她咬牙開口道,「如果你不清楚事情真相,請勿妄加評論。你們要爭風吃醋是你們的事情,不必牽連到我身上。」

  「真相?」李修然嗤笑,徹底被她的話激怒,眼裡的風暴凝聚起來,「你想知道哪一樁?是你父親害死了葉聽風的妹妹,是他為了復仇而故意接近你,還是他對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演戲?」

  「我真的很佩服你,」他冷冷地嘲諷,「居然被他騙得團團轉,對他那麼死心塌地,甚至跑到瑞士去糾纏他們—」

  「李大哥!」李喬突然大聲喝住他,「你醉了。」

  「我醉了麼?」李修然一笑,陰鬱的目光望著聞聲走近的兩人,「你可以親口問他。」

  冷歡僵硬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她感覺到身後淡淡的菸草味道,是這麼多日子以來讓她魂牽夢縈的熟悉氣息。她知道他在身後望著她,她卻不想回頭,也不敢回頭。

  「你就是葉聽風?」顧言諾突然憤怒地開口,伸手指著站在面前的男人,「你說,他說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葉聽風身上,只有冷歡低著頭,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調酒棒。

  「他說的沒錯。」低沉的告白如驟起的寒風凍結每個人的心。

  死一般的沉寂。周圍依舊是酒吧里喧鬧的人群,只有這裡,靜得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你渾蛋!」顧言諾率先甦醒,抄起桌上的酒杯就要朝葉聽風潑去,卻被章程牢牢地制住,只能掙扎地叫罵,「你當冷歡是什麼?復仇的工具,還是遊戲的對象?」

  看似關心的話語,在試圖痛快地討回公道,卻又一遍地重複當事人難堪的處境,反而成了最殘忍的關懷。

  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冷歡手裡那根調酒棒,生生地斷成兩截。

  明明早就知道真相,但親耳聽見他的承認,卻發現自己還是承受不了。

  她握緊雙拳,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制止自己的顫抖,才能勉強逼出一個笑容。

  「對不起,言諾,」她輕笑著看向好友,「我騙了你,我去瑞士根本就不是為了訪問學習—」

  「這根本不是重點!」顧言諾打斷她,憤恨地回嘴。

  「我不在乎。」淡然的輕語震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她平靜地看了一眼手中斷裂的塑料棒,將它輕輕地放在桌子上。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無視這些震驚的、憤怒的、憐憫的、探究的……目光,也要很小心、很小心地去應付眼前這場狂風暴雨,縱使她的心,此刻已疼得出血。

  是她選擇愛他,是她堅持要這一份海市蜃樓般的幸福,所以即使一切瀕臨倒塌,她也要咬牙撐下去。

  葉聽風沉默地站在一旁,深沉的眼眸緊緊鎖住坐在他身前的女人。

  她的平靜讓他心慌,有一種陌生的不安感在他身體深處蔓延,讓他的呼吸都變得困難。

  最有資格指責他的人是她,可她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問。

  她說:「我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嗎?

  一直以來,他都能猜透她的心思,在他面前,她的喜怒哀樂總是那樣毫無保留。

  然而她得知真相的表現實在太過平靜—平靜得讓他害怕。

  李修然的爆發在他和若依的意料之中,卻不知她卻成了泄憤的對象。就算最後她總會知道一切,他也寧願是自己親口告訴她,而不是這樣讓她無助地暴露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這麼多日子以來的愛恨糾纏使最初復仇的心思早已變了質,看著她燦爛的笑顏,他的心也跟著飛揚;看著她難過地掉淚,他的胸口也跟著緊縮。不知是什麼時候,他恍然察覺,這個倔強溫柔的人兒已在他心上烙下明媚的印記,再也無法抹去。於是他告訴自己,再給彼此一點時間,當他終於能將所有的恨盡數淡忘,他會給她一個嶄新的開始。

  只是命運之輪,總是無法按預想的軌跡行駛。

  「抱歉,」冷歡緩緩站起身,「請容我先走一步。」

  幾乎是同一時間,葉聽風跟在她身後起步。

  柳若依躊躇了一下剛要跟隨,葉聽風轉頭冷然開口阻止,聲音是少見的嚴厲,「去管好你的男人,不要再惹我們。」

  流光溢彩的玻璃長廊里,有人竊竊私語,有人開懷暢談,有人擁抱親吻,冷歡視若罔聞,步子不緊不慢,默默地走在前面。

  葉聽風望著她的背影,明明只有一步之遙,他卻覺得彼此隔著千山萬水。

  他知道這一次,他傷她太重太重,重得讓他頭一回失去自信,不知自己是否有把握縫補她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歡。」

  邁出大門的那一刻,他伸手想捉住她的手臂,她卻側身一閃,像受到驚嚇一樣避開了他的碰觸。

  「有事?」她輕聲問,目光卻不看他,茫然地落在前方某一點上。

  「我能和你好好談一下嗎?」她疏離的態度、失去焦距的視線讓他的心裡泛過一陣陣綿密的刺痛。

  「我有點累,下次好嗎?」她低下頭,聲音顫抖如風中的落葉。

  此刻她的心太亂,也太痛,她只想找一個沒有人的角落把自己藏起來。站著這裡面對著他,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他望著她,艱難地開口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次你說,如果我們在教堂,神父問我那些問題,我會選擇沉默—如果現在我告訴你,我的答案是我願意呢?」

  她別開眼,淚水衝出眼眶,斜斜地自臉頰滑落。

  「拜託,」她開口,聲音是飽含痛楚的哽咽,「不要再提我鬧的那些笑話。」

  她語氣里的灰心和軟弱幾乎擊潰他,他按捺不住地想擁她入懷,她卻急急地退後,執意保持距離。

  「我不會逼你,」頹然垂下的雙拳握緊,他苦笑著盯著她,「我只想告訴你,想找你報復是真的,刻意接近你是真的,但我動了感情也是真的。」

  她的沉默讓他的心不斷地下沉,一直沉向看不見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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