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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接手程家的生意

2023-12-20 15:59:35 作者: 棉花花
  正房裡的夜燈,暈黃而柔和。

  老夫人環顧著屋裡的人,頓了頓,還是說出了那句:「不如就交給你吧。」

  程府,從太爺輩起,在徽州有千頃茶園並田畝若干。

  白日裡從管家口中得知,老爺在世的時候,在揚州府開了幾家茶莊,以漕運之便,將程家的茶運至南北各地,生意做得越發大了。連京城裡的不少達官貴人都喜飲程家的茶。

  老爺過身後,大少爺程滄時襲了漕軍官職。二少爺程淮時便一邊料理著家族裡的生意,一邊讀書修文,以期科考。

  我俯身向老夫人道:「母親,兒媳初來乍到,恐難以勝任。」

  老夫人吩咐丫鬟:「我床頭放著的那罐茶,給二少奶奶斟一盞來。」

  丫鬟答應著。

  須臾,用青瓷盞端上茶來遞與我。

  老夫人看著我,我喝了一口。

  起初覺得平平無奇。眨眼,濃郁的山野氣息自唇齒蔓延到肺腑。香氣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烈而洶湧。

  「如何?」老夫人笑。

  「好茶。」

  「這是六安州金寨的秋野茶,不是園子裡的。野茶的味道沒有章法,入不得櫃檯。我卻看重的就是它沒有章法。春風夏雨秋白露。樣樣都禁得、樣樣都受得。一旦品出滋味來,便覺它無根無基,香得樸拙,無甚私心。」

  老夫人說得意味深長。

  大少奶奶賠笑道:「母親,縱是您看重祝家妹子,可她未曾經過商,哪裡懂柜上的事呢?做買賣不是鬧著玩的。哪一日不是水一樣的銀子進進出出?」

  老夫人思忖一會子,道:「玉珍說得有道理。那便這樣,桑榆先負責收各柜上的帳冊,過一遍,再交到我這裡。」

  說著,她命小廝:「去,把東街柜上的吳弼叫來。」

  小廝應著聲去了,一盞茶的工夫,一個高個兒的男子走進來,恭恭敬敬道:「老夫人有何事吩咐?」

  老夫人道:「你來柜上十年了,也跟著二爺十年了,辦事老成。往後,你便帶著二少奶奶熟悉家裡的生意吧。二爺不在了,二房裡,唯有二少奶奶。你定要盡心才是。」

  那個叫吳弼的高個子男子忙道:「是。」

  老夫人招招手,示意我走到她身邊去。

  她紅著眼眶與我道:「桑榆,你替淮兒管著事,我便就當淮兒還在一樣。過幾年,從宗族裡為你過繼一個孩子。二房才不算絕滅無人。」

  我低下頭:「兒媳聽母親的。」

  大少奶奶道:「母親,兒媳娘家的表兄,在浮梁經商多年,是個好手,不如……」

  「不必了。玉珍。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老夫人輕描淡寫地壓下大少奶奶的話。

  事情便這樣定下來。

  末了,老夫人覺我房中除了小音,沒有穩妥的使喚人,便將身邊一個名喚「荷華」的婢女賞給了我。

  荷華挽著髻,像是嫁過人的樣子。

  可府中已成家的僕役晚上都回家去,或是在後院下房裡與家人一處安歇。

  荷華卻沒有。

  她跟著我回了西院,麻利地帶著幾個老婆子收拾好屋內的雜務,用銅盆打來溫水,侍候我安歇。爾後,在門邊的地上鋪了褥子,睡下。

  她一張面孔冷冷的,自跟我回來,不多言一句,不多行一步。

  翌日,我起了床。

  吳弼早早地等在院中。

  我梳洗畢,隨他去了東街的鋪子。

  「程氏茶莊」四個大字,是程家太爺的手筆,寫得恭肅儒雅。

  柜上擺著各色茶葉。

  吳弼向小夥計們打了招呼,眾人向我問好。

  隨後,吳弼將幾個厚厚的帳本遞給我,道:「二少奶奶,這是本季城中十六家鋪面的進項,您看看。」

  我接過,細細地翻著。

  祝府其實也是商家出身。祖輩經營花釀。母親過門後,主理事務,日漸興隆。隆慶年間,托外祖的福,上下活動,做了皇商。母親用嫁妝並帳上多半銀兩,為父親捐了個七品官。祝家曾是東昌府的大戶。

  母親故去後,父親經營不善,蕭條起來。娶了繼母后,聽信枕邊風,玩忽職守,越發是連官都丟掉了。皇商也免了。祝家一日不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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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出閣時,繼母從不許我插手柜上的事。

  今,拿了帳本,只覺晦澀。

  我慢慢看,慢慢習學,漸梳理出眉目,不覺幾個時辰過去了。

  「吳弼——」我喚。

  四下不見人。

  一個小夥計道:「吳掌柜或是去後頭的倉房了。」

  我起身,尋了過去。

  茶香清清淡淡,縈繞著。

  我推開倉房的門,見一個穿著黑色衣衫的男子坐在裡頭,他手中拿著幾頁紙張,似是想把紙張放進茶盒裡。

  聽見推門聲,他迅疾將紙張收進袖口。

  仿佛那是天下至關緊要之物。

  「你是誰?如何會在此處?吳弼呢?」

  男子轉過身來。

  他身軀凜凜,面容清朗,一雙眼似寒星一般。

  看見我,他握緊的拳頭鬆開了,眼中的寒光斂去。

  他道:「我是西街柜上的,明日程家有貨船去往京城,我來與吳掌柜交接一下事務。他約莫去清點了,一會子就回來。」

  「原來是這樣。」

  我走到他身邊。

  「方才見你想把紙張放進茶盒裡。路途顛簸,且沿路都有人查檢,萬一……」

  他道:「你有法子?」

  他沒有同吳弼一樣喚我「二少奶奶」。

  我道:「將茶葉壓製成塊,把紙張放進裡頭便是。從外頭看,什麼也看不出來。」

  「恐字跡會模糊。」

  「裹上一層油脂。」

  他警覺起來。

  我笑道:「貨船押往京城,除了交予朝廷的關稅,京中漕運的官員也少不得用銀票打點。這是送給官吏的節禮吧?」

  他見我如此說,鬆了口氣:「是。」

  「我明白。」

  官商之間,這些事總是免不了。

  我示意他沒必要那麼緊張。

  他忽然湊近我。

  「看來夫人不僅義氣,且聰慧得很。」

  我猛地抬頭,看向他。

  他的聲音,渡口那戴著面具男子的聲音……

  門外傳來腳步聲。

  「小姐,你在裡頭嗎?」

  是秦明旭。

  他怎找到柜上來了?

  我剛想說什麼,身旁的男子卻一把扯住我的手臂蹲下,頭抵著頭,捂住了我的嘴。

  他的雙眼離我那樣近。

  「以後,不許跟秦明旭來往。」

  他將手指伸向我的脖子:「昨日拿刀對著你,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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