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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13:32:16 作者: 夂槿
這與他是否站在人群中無關,也與他的溫和好脾氣無關,這種距離感就像刻在他的人格里,是無論表面怎麼做,都消除不掉的。
可唐初總覺得,季凜對待聞冬時候不太一樣。
就像是…就像是那種如影隨形的距離感,在不自覺間消退了兩分,也正源於這份消退,使他原本的紳士有禮,就總若有似無,顯出兩分堪稱曖昧的意味來。
聽唐初這麼說,季凜也並不否認,只是忽然問:「你覺得聞冬,是個什麼樣的人?」
唐初微微一怔,隨即就不加猶豫道:「藝術家氣質,但同時成熟冷靜,非常敏銳,富有觀察力,有著不同尋常的,極其適合加入我們警隊的天賦!」
不得不說,唐副支隊長確實是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季凜聽過,也並不做評判,只是又問:「那如果現在,你在酒吧遇到了一個男生,這個男生和你初次見面,就敢喝你給他倒的酒,喝完沒多久就在你身邊睡著,甚至頭都靠到了你的肩上,被你叫醒後依然不知所謂,敢上你的車,還直接把家裡地址報給你,就又在你的車上睡著…現在你覺得,這個男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除去審訊或者分析案情的時候,唐初其實很少聽季凜一口氣講這麼多話,他愣了兩秒,才驚嘆道:「你是在描述哪個案子的受害人嗎?這也太傻太沒戒心了,真被騙了估計都得幫人數錢的那種!」
季凜笑了,他搖了搖頭,不緊不慢拋出重磅答案:「不,我就是在描述聞冬。」
唐初:「??」
這他媽,真的是一個人?!
「是不是覺得很矛盾?」季凜又解鎖手機,看向自己剛剛發出的驗證消息,依然還沒被通過,他盯著那個「冬」字看了兩秒,才重新抬眼看向唐初,淡聲道,「矛盾之下,往往總是隱藏著秘密。」
說了這句,季凜就不欲再多談,把手機放回口袋,將話題轉回正事上,「唐副隊,勞駕開個會,我的初步側寫,基本做出來了。」
「行!」唐初一點頭,轉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他又想起什麼,腳步猛然頓住,轉過頭來,看著季凜,壓低聲音問道:「季老師,那樣物證,真的會和十三年前的那樁舊案有關嗎?」
季凜眼神微閃,片刻後,他搖了搖頭,溫聲道:「不會,至少,不會有直接的關聯。」
唐初一愣,「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會有直接關聯?」
季凜嗓音依然溫緩,卻莫名讓唐初聽出了兩分一閃即逝的壓迫感,他慢聲道:「意思是我的判斷,沈溪的案子就是熟人所為,至於背後更多的,可能存在的關聯,還需要進一步觀察,探究,或者是等待。」
一想到一樁普通熟人所為的謀殺案,可能和十三年前那樁轟動一時的大案有關係,唐初臉色就變得一片沉鬱。
倒是季凜神色如常,還反過來寬慰了他一句:「當然,也許是我們想得太多,至少還是要等我問一問小聞先生,再下結論。」
——
小聞先生正在睡覺。
他睡眠原本一向很差,因為他那奇怪的,所謂能力的東西,雖然每天只持續並不固定的一個小時,但這一小時之內聞到的味道,卻並不是立刻就能消失的,而是一個慢慢消退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中,聞冬就不得不忍耐這種種味道交融,在鼻尖縈繞不去的混亂。
長此以往,他入睡就變得極其困難,不得不日常與安眠藥相伴。
可這兩天卻不太一樣。
聞冬發現,自從他前一天晚上在酒吧遇到季凜之後,那獨屬於季凜的,乾淨溫柔的草木香,就變成了一種近乎阻隔劑一般的存在。
雖然在能力出現的那一小時內,他依然可以聞到其餘種種,來自不同的人的不同情緒,但只要時間一到,聞冬鼻尖就只殘留了淡淡的草木香氣,像是將其他所有混亂味道,都全部阻隔掉了一樣。
這草木香氣對於聞冬而言,就像純天然的安眠藥,讓他變得很容易睏倦。
沒選擇繼續留在季凜辦公室等他,也是這個原因。
聞冬怕自己在季凜辦公室睡著,他今天可沒喝酒,如果還是睡著的話,未免就顯得太不合時宜了。
可這一覺,聞冬睡得卻並不算好。
明明充斥在鼻尖的味道是分外舒適,甚至令人心曠神怡的,但聞冬卻不知為何,還是陷入了夢魘中。
夢裡,是在一場化妝舞會上,夢中的每一個人,都戴著面具,看不到正臉。
或者其實,說化妝舞會也並不具體,因為那不過是一場藉由化妝舞會為名的,專門針對未成年的,挑選大會。
犯罪組織的頭目們,依靠這場戴著面具的舞會,挑選他們的組織成員。
進一步說,是他們的衣缽繼承者。
他們會不斷提問,誘導,以期挑選出最合心意的繼承者們。
面具是最好的遮掩,面具之下,內心一切黑暗的,極端的情緒都能夠被無限放大,不必再擔憂別人的目光。
夢中的聞冬像是早已對這樣的場合習以為常,倒不覺得有多恐懼,只是心生厭惡。
極度的厭惡。
因為實在是太難聞了,那是人類心底所有負面情緒的集合,苦的,澀的,辛辣的,甚至是惡臭的,它們交融在一起,縈繞在聞冬鼻尖,令聞冬感到生理性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