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番外：冥殿之殺手生涯

  離開了孤兒院，男孩沒有地方可去。

  夜已極深。

  他將衣帽攏好，穿過大雪紛飛的天橋。

  最後在天橋下邊的馬路邊，找了個角落蹲下，燈火的繁華，始終與他格格不入。

  縱然他小小的身子，蜷縮為一團，看上去很是惹人憐愛。

  他那雙銀灰色的眸子，卻依舊閃爍著冷漠。

  他剛蹲下沒一會兒，眼前便出現了一雙黑色皮鞋。

  在凌晨還出來行走的人並不多，能穿這樣昂貴的鞋子還在這個時間點出來的，更少。

  「小娃娃。」頂頭響起一道男聲，低沉好聽。

  男孩聽出了是在喚他，於是他站了起來，漠然的打算離開。

  又聽見男人在背後喚他：「等等，我不是趕你走。」

  男孩停下腳步，聽見男人的腳步聲從後面跟了上來。

  他覺得，他的腳步聲很有力，這一定是一個強大的人。

  「小娃娃，你好啊。」男人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友好的開口，「叔叔沒有惡意的，我只是好奇一件事，想問問你。」

  男孩看見了他的臉，三十來歲的男人，一頭黃色的頭髮，深邃碧藍的眼睛，下巴全是鬍渣，似乎有些頹廢。

  他同他一樣，和這裡黑髮黑眸的人都不同，但是，他知道，他們是不同的。

  黃色頭髮，藍色眼睛的，走在路上，不會有人喊妖怪，不會有人用嫌棄怪異驚恐的眼神看著，不會有人用相機手機瘋狂拍照。

  而銀色頭髮銀色眼睛的，會。

  男孩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打算移步繞開。

  男人卻抓住了他袖中冰涼的小手，依舊用和藹含著善意的目光看著他問：「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放火燒死他們？」

  男孩猛地頓住腳步，轉頭過來望著他。

  不用看都能知道，掩在帽子下那雙冷漠的銀灰色眸子，此刻必定是充滿了震驚。

  旋即又恢復了那樣的淡漠。

  他看了男人一會兒，忽然伸手將帽子揭開。

  銀色妖異的頭髮，在夜風中，下著雪的夜，顯得那樣詭異。

  更詭異的，是他那雙銀灰色的眼，還有脖子上盛開的黑色桔梗……

  看著男人略帶驚訝的眼神，他冷漠瞥了他一眼，打算離開。

  怎料男人又抓住了他。

  這回他聽到了他說：「孩子，我很喜歡你，你很獨特。我建了個組織，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加入？」

  男孩停下腳步，銀灰色的瞳仁平靜的望向他。

  他又說：「在那個組織里，只有弱者與強者之分，與其他的一切都沒有干係。」

  男孩這回盯著他看了好久，最後，蒼白的唇瓣抿了抿，緩緩張口，「我去，帶我走，我要變強。」

  銀灰色的眼睛，綻放出那樣堅定令人驚艷的光輝。

  男人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很好，孩子，我代表『M』歡迎你，我是未來的殺手之王，king。」

  我是未來的殺手之王，king……

  下著雪的夜，冰冷的街邊，男孩子仰頭愣愣的看著他，旋即唇畔漾開一抹極淡的弧度。

  那天夜裡，他第一次，住了漂亮舒適的房間。

  那個叫king的男人，招來了服務員，給他送來了很多很多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食物。

  「孩子，吃吧，以後也許你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吃不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king坐在一旁看著他，眼神和藹，語氣也是溫柔的，但是男孩能夠感覺得到他身上那種不容置疑的氣勢。

  他聽見他深沉的聲音說：「因為你接下來，要接受的，是一場魔鬼的盛宴。」

  「嗯。」他轉頭看著他，靜靜點頭。

  頭上的帽子已經栽下來了，因為他發現，面前的男人，不怕他。

  這是一種絕對的強勢，他不會畏懼他的異樣，更不會有任何的恐懼。

  男孩銀灰色的眸子柔和了些，轉頭看著面前一塊深棕色的肉，散發著濃郁的香氣，他突然餓了。

  他遲疑開口：「這個……要怎麼吃？」

  方才經過酒店大堂的時候，他看見了這裡優雅的上流社會的人們，用最優美的姿態享用美食。

  而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是用手抓的。

  他想像他們一樣，做個普通的人。

  king低低笑了一聲，坐在了他對面的椅子上看著他：「孩子，你面前的，叫牛排，你看見它旁邊放著的刀子和叉子了嗎？」

  他點點頭，他又說：「人們就是用這兩個工具享用牛排的，有一定的手法，明天去了總部，會有人專門教你用，現在，你拿起他們，用你自己的方式，用刀將肉切成一塊一塊給我看。」

  男孩垂下銀灰色的眸子，盯著盤中的牛排，一會兒後，蒼白的小手緩緩伸出來，將刀和叉握著。

  完全沒有用上叉子，骨瘦如柴的手，握著刀。

  他眼神依舊平靜，下手卻很快，一陣聲響過後，盤中的牛排已經被分為了十來塊。

  條理分明，大小均勻，有些汁飛濺在了桌面上。

  king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充斥著整個房間。

  男孩抬起眼，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孩子，好刀法啊！」他讚揚道，隨後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他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許紅暈：「我……沒有名字。」

  「那好，」king沉著目光想了會兒，「以後，你就叫冥殿如何？」

  「冥殿……」他一愣，小聲低喃著這兩個陌生的字眼。

  king望著他的目光染上了一絲欣賞：「嗯，你剛剛握刀的那一瞬間，陰冷的戻氣，像極了立於冥界的宮殿，那樣陰冷、森寒、孤寂、狠戻……」

  男孩愣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好，我叫冥殿。」

  他有名字了，就叫冥殿。

  king點點頭：「很好，冥殿，你剛才的刀法，雖然戻氣十足，卻不夠沉穩內斂，你看桌子上，全部都是牛排濺出的汁。」

  「假若你剛剛切的，是一個人的肉，那你現在身上，已經滿是鮮血了。」

  「你必須學著控制自己在動手時的戻氣，因為在這個世界，殺人被抓到可是會受懲罰的哦，而一個殺手若是留下了自己的犯案證據，那是致命的！」

  隔天，男孩坐上了飛機。

  還是傳說中只有在電視看得見的，直升機。

  他小小的腦袋靠在窗邊，看著底下渺小的建築，覺得有些新奇，有些美麗。

  他不知道king要帶他去哪裡，他只知道他們飛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

  有海洋，有河流，有山川，有平原。

  他見到了很多很多從未見過的東西。

  「你可以把帽子栽了。」

  前方駕駛座上傳來king低沉的聲音。

  他有些許意外的望了過去，不解的眼神望向他。

  king輕笑：「你的帽子到了那兒沒有一丁點兒用處，你那頭髮和眼睛，不論你想怎麼掩都掩不住的，你是去訓練的，到了那兒，沒有熱會把你當成一個人看待，自己也不能把自己當成人，這是要變強的首要代價……」

  男孩……不，應該叫冥殿了，他袖中的小手握了握，旋即堅定的點點頭。

  瞧著他緊張的模樣，king又是大笑出聲：「哈哈，放心，不用緊張，訓練場裡所有人都自顧不暇，不會有人來管你那頭異樣頭髮的，不過，教官不在的時候，你可能要比其他人受多點委屈罷了，接下來你要承受的也許是生不如死，要麼堅持到底，要麼死！」

  「現在我們還沒到，你還有反悔的機會。」

  冥殿搖了搖頭，銀灰色的眼眸依舊平靜著。

  大抵，一個完全空洞的人，是不會害怕黑暗的，因為死亡包括活在哪裡、怎樣活著，對他們而言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

  「唔，這樣很好。」

  king讚賞的點了點頭。

  輕輕說：「你會是神的。」

  你會是神的。

  冥殿望著他，抿了抿唇。

  「king！」

  眼前，是一排統一黑色服裝的男人。

  他們九十度朝著帶著他來的男人鞠躬，整齊的打招呼。

  冥殿小小的身子，站在他後頭，平靜的看著。

  這裡是那個名為M的組織的培訓基地，在一個海島上。

  他通過king的話，知道了這是一個剛成立不久的組織，剛剛形成錐形，他是這個組織里的第四批進來訓練的孩子。

  king一手拉著他，往前走去，問：「這裡有什麼情況嗎？」

  其中一個黑衣男子走上前來，一樣恭敬的聲音說：「這一批一共晉級了三十二位，其他的無一生還。」

  冥殿不曉得一批總共有多少人，但是他曉得這些所謂的晉級，不代表真的成功了，在後面還有不斷的訓練和比賽。

  只有經過重重篩選出來的，經過了king的認證，才可以成為真正的殺手。

  king的聲音和表情還是那樣平靜的：「繼續吧，這是我帶來的，傑克，安排他進入004訓練。」

  「king……」男人看了冥殿一眼，將眼中的驚駭隱藏得很好，道，「現在訓練已經進入第二環了，這孩子，要直接送去嗎？」

  要知道，這孩子要是現在參加，意味著，要同一群已經訓練過整整一個月的人搏鬥。

  這完全是一場不公平的訓練。

  「沒事。」king搖了搖頭，「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說著，他蹲了下來，看著冥殿的眼睛，「孩子，我相信你可以的，你是我見過最獨特的人。」

  男孩靜靜的看著他，眼前是king和藹的面容，良久，他銀灰色空洞的眼中，徒然綻放了一抹璀璨若星辰的光輝。

  他沒有說話，光一個眼神，king便懂了。

  當即認可的點點頭，朝傑克道：「就這樣吧，帶他進去吧。」

  他跟著那個叫傑克的男人走了。

  他沒有帶他去宿舍，沒有帶他去任何休息的地方，也沒有給他吃的。

  而是穿過一片密林，直接走進了一個場地里。

  在進去的時候，還有兩個男人將他們攔了下來，要傑克出示身份。

  冥殿還聽到，他們兩個人在嘆息。

  「唉，又送進來一個。」

  「還是個奇怪的孩子，居然有這麼奇怪的頭髮和眼睛。」

  「是啊，不知道這一批又要死多少人，這個奇特的孩子，也許能活著也不一定。」

  「一千個人只有活到最後的才能晉級，不愧是king制定的規矩。」

  傑克低頭看了他一眼：「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等下就開始訓練了，從現在起，每時每刻保持警惕吧孩子！」

  「是！」他應了一聲。

  銀灰色的眼睛，是如同來時那般平靜到純粹的顏色。

  一頭短髮，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銀光，如同九天銀河的色彩。

  第一天，他剛進入訓練場，傑克和教官交代完，便離開了。

  然後接下來的事情，都是措手不及的。

  沒有任何準備的。

  只聽那高大得他仰頭都見不到下巴的教官，用剛毅的聲音，說了句：「1001號！迅速進入隊伍，開始訓練！」

  「是！」

  然後他往空地里的草棚子走了過去，在那後邊，有一群同他差不多大的蓄勢待發的孩子。

  他走到一半，便看見教官走出了鐵欄，然後，他聽見了一聲口哨聲。

  接著……

  一股強大的危險的氣息席捲了他的感官，冥殿猛地頓住了腳步，眼睛四處看著。

  安靜的孩子，比其他人的內心格外敏感，特別是自人們的惡意中長大的冥殿，對危險的氣息，更加敏銳。

  「嗷——」

  是狼！

  他望了過去，一群狼從各個地方串了出來，直直往他，還有他不遠處的那個隊伍衝去。

  遠處傳來教官的聲音：「忘了一件事，你的匕首。」

  然後他腳下被扔了一個東西，一把銀色匕首。

  他蹲下去撿起來，一頭灰色的狼，大他整整三倍的狼，已經飛奔到眼前了。

  「唔——」狼在他面前停了下來，喘著氣，他甚至能感受到從它鼻孔里冒出來的熱氣。

  他在嗅他。

  然後，張開了血一般的嘴巴。

  遇見危險，便會反抗，特別是在生死關頭，這是所有動物的天性，人類也不例外。

  冥殿銀灰色眼睛閃了閃，握著匕首就衝著它眼睛刺了過去！

  這註定是一場驚險的生死搏鬥。

  他仗著自己身子小，不斷閃躲著狼的攻擊，攻擊著狼的腹部、眼睛，那些脆弱的地方。

  可是，才六歲的孩子，如何抵得住一個餓狼的力氣！

  「啊。」他肩部被咬住了！

  但是在叫了一聲後，硬生生是咬住唇把呻吟壓了下去。

  叫，沒有任何用處，只會讓野獸更加興奮。

  肩部傳來劇烈的痛楚，還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蔓延了出來。

  即便是在街頭被路人丟東西、在天橋上被乞丐圍著打、在福利院被一群孩子踢，他都沒有感受過這樣鑽心的劇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