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等你歸來
2023-12-20 15:11:32 作者: 鮮橙
二月初,拓跋垚下令命穆展越帶領北漠盟軍繼續南下進攻泰興,而陸驍卻作為穆展越的後應,帶兵進駐豫州。
青州城內,封君揚等人也已收到了豫州失守的消息。楊熠面上露了些疑惑之色,道:「豫州丟得有些蹊蹺,以賀家之力,不該這般容易就丟了豫州,叫丘穆陵越帶兵打到泰興城下。」
封君揚怎會看不透這當中的彎繞,聞言嘲弄一笑,道:「城丟了還能再奪回來,人死光了,可就沒有戲唱了。賀臻怕是故意放棄了豫州,好藉以保存實力,等著咱們前去救援呢。」
楊熠默了片刻,不由得嘆道:「那賀臻此舉未免太過於冒險,萬一咱們不去救援,他豈不是要坐以待斃?」
老將莫恆聽了這話,立刻說道:「怎能不救?難道要眼看著異族人奪我城池,屠我同胞嗎?」
「是啊,怎能不救?」封君揚嘲弄地輕笑,一旦泰興真的落入拓跋垚之手,宛江天險將不足恃。拓跋垚不只可以直下江南,還可以先奪宜平,叫青、冀兩州都成為死地。賀臻也是拿準了這個,才會這般行事,迫他不得不出兵。而要派兵西進,就必須先要從慕容恆手中奪下新野。
二月中,封君揚命莫恆帶五萬大軍由青州增援武安,協助鄭綸攻打新野、臨潼兩城。
鄭綸親自從城外接了莫恆,道:「當初慕容恆領十萬大軍東進,一路攻城略地,也折損了一些兵力。只不過他們守城,本就占據地利之便,而且新野、臨潼又互為犄角之勢,無論去攻哪個,另一城之兵必會迅速相救,到時我軍就要腹背受敵。」
莫恆資歷雖老,卻是謙遜穩重之人,聞言道:「這也是老夫一路尋思的,得設法先破了他這犄角之勢才行。」
「正是。」鄭綸點頭,見莫恆面上略有疲態,又道,「老將軍一路辛苦,不如先歇一晚,明日再召集大夥共商戰事。」
莫恆允諾,鄭綸命人安排屋舍給莫恆及其隨行的親兵等人休息。過了一會兒,那負責接待的偏將卻來尋鄭綸,偷偷稟報導:「將軍,莫老將軍身邊跟著個年輕女子。」
鄭綸聞言有些詫異,奇道:「女子?」
「沒錯,」那偏將應道,「雖說扮成了親兵,只不過那模樣與身段,一看就是個女子,瞧著還有些眼熟,像是清風寨里的靈雀姑娘。」
這偏將曾跟著鄭綸打過宜平,是見過靈雀的,他既然說像,那多半就是靈雀了。只靈雀當初是去尋了陸驍的,現在為何會在此處出現?鄭綸不覺心生警惕,想了想,又問道:「莫老將軍可是知道?」
偏將答道:「起碼是知道她是個女子,叫她獨自住了一間房。」
鄭綸抿唇思量片刻,這才吩咐道:「既然這樣,你先暗中看著她些,莫要打草驚蛇。」
那偏將領命而去,鄭綸雖懷疑靈雀,卻也不好越過莫恆直接去找她,只在第二日與莫恆說話時,看似隨意地提道:「莫老將軍,您身邊有個親兵我瞧著有些眼熟,就是個子不高、麵皮白淨的那個,他可是姓魯?」
莫恆愣了一愣,這才明白過來鄭綸說的是誰,不由得笑道:「是姓魯沒錯,不過她卻是位姑娘,怎的,你認識?」
鄭綸點頭,道:「認識,不知她怎到了您身邊?」
莫恆答道:「臨來時楊熠託付給我的,說是他在聚義寨的朋友,雖是位姑娘,卻一心想著上陣殺敵,連青州都不肯待,楊熠無法,這才放到了我這裡。」說到這裡,莫恆忽記起鄭綸曾和聚義寨聯手攻打宜平,又道,「她既是聚義寨的,你該是在宜平見過她。」
「正是在宜平見過。」鄭綸停了一停,繼續說道,「只是她早就離開了聚義寨,去了關外尋找陸驍。」
「陸驍?」
鄭綸眉間有些凝重,道:「就是拓跋垚的先鋒將,步六孤驍,陸驍是他以前在中原行走時的漢名。當時攻下宜平,我帶兵回了青州,留宋琰與聚義寨一同駐守宜平。聽宋琰說,魯靈雀鍾情陸驍,早在賀澤攻打宜平之前,就往關外去尋陸驍了。」
若靈雀之前確是與步六孤驍在一起,現在卻突然來了軍中,其目的就極為可疑了。莫恆道:「我將她喚來,問一問吧。」
他喚了心腹親兵出去,不一會兒就將親兵打扮的靈雀帶了過來。靈雀一進門見到鄭綸,坦然與他行禮道:「靈雀見過鄭將軍。」
鄭綸略略點頭,直接問她道:「魯姑娘,你不是跟在陸驍身邊嗎?怎的到了這裡?」
靈雀似是早就料到了鄭綸會有此問,沉聲答道:「鄭將軍,我知道你定會懷疑我是為陸驍來做細作的。不過,你卻是想差了。我是夏人,來此從軍,只是想殺敵報國,救我同胞於異族刀下。與我一同回來的,還有溫大哥和傻大兩個。溫大哥功夫不好,就留在了青州楊將軍那裡,傻大卻是在軍中當了一員小卒。因著我是女子,楊將軍不肯叫我入兵營,這才將我託付給了莫老將軍。」
她言辭清晰流暢,不像是在說假話。鄭綸一時辨不出她是真心還是假意,與莫恆對視一眼,便說道:「魯姑娘,不是鄭綸不肯信你,只是為安全起見,我不能留你與傻大在軍中,須得叫人送你們回青州。」
靈雀從關外回來,一心想著要上陣殺敵,現聽鄭綸不僅懷疑她是鮮氏細作,更要送她回青州,難免有些著急,又與他爭辯了幾句,見仍說不轉他,不由得氣道:「既然如此,你也不用送咱們回青州,咱們自己走,回山里重舉義旗,召集義士,一樣能殺鮮氏人。」
鄭綸不為所動,只淡淡說道:「魯姑娘自是可以如此,只是在這之前,我須得先將你交到楊熠手上。」
靈雀心中雖然惱火,卻也拿鄭綸無法,強壓著怒火向著鄭綸與莫恆拱了拱手,這就告辭離開,不想到門口時卻又停下了步子,回身問鄭綸道:「鄭將軍,可否借一步說句話?」
鄭綸看她兩眼,隨她出了屋子,問道:「何事?」
不想靈雀卻是問道:「鄭將軍可知辰年現在何處?」
宜平之戰後,聚義寨的人馬併入了封君揚軍中,辰年卻是突然沒了蹤跡。靈雀與溫大牙等人從漠北回來,曾向楊熠問過辰年的下落,楊熠只說辰年是隨著朝陽子與靜宇軒去了江南,再多的,便問不出來了。
不知怎的,靈雀有些不信。
鄭綸聽靈雀突然問起辰年,不覺微怔。這一年多來,他已經盡力在忘卻這個名字,現在聽到,心情不覺有些複雜,下意識地避開了靈雀的視線,答道:「不知。」
靈雀有些失望,卻又無可奈何,只得隨了人離開。
鄭綸在外面又站了站,這才轉身回了屋內,與莫恆說道:「還請老將軍多派些人,送這魯靈雀與她同伴回青州。」
靈雀是莫恆帶來的,自是該由他派人送回去。莫恆專門撥出一小隊騎兵來送靈雀與傻大兩個。傻大那裡在青州等了多半年,好容易得了出征的機會,不想連一仗都沒打就要被送回去,心裡難免不痛快,靈雀也是一肚子火氣,便道:「咱們回去和溫大哥好好商量一下,不行就去盛都尋辰年,重新召集起一支義軍,也省得在這些人手下受氣。」
他們兩個快馬回到青州,尋溫大牙商量了半夜,定下去盛都尋辰年。不想去與楊熠說此事時,楊熠卻是不許,只道:「江北現在這般情形,無論在哪裡都能聽到消息,辰年既不來,就是有她的為難之處,沒必要再去尋她。」
靈雀並不知封君揚娶的那賀家嫡女就是辰年,還當辰年是因為封君揚另娶他人而與他置氣,不禁說道:「咱們抗擊鮮氏,是為了遭難的百姓,又不是為了他封君揚,辰年能有什麼為難之處?再者說了,封君揚都娶了賀家嫡女了,辰年還留在盛都做什麼?換是我,更該扭頭走人,回咱們太行山才是。」
楊熠微微抿唇,一時不知該如何答靈雀。他比鄭綸消息更要靈通一些,辰年闖宮之事雖被封君揚強壓了下去,楊熠卻仍聽到了些消息,隱約猜出辰年早已經不在盛都。只是這些事情,都不好與溫大牙他們說。
溫大牙見楊熠這般反應,覺出有些不對,不由得多看了楊熠兩眼,問道:「楊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咱們?」
楊熠掩飾地笑了一笑,道:「我有什麼好瞞你們的?」
溫大牙正色道:「我知你現在算是封君揚的人了,可你也莫要忘了當年是誰在刀下救了你們兄妹兩個。要不是辰年,咱們這些人墳頭上的草都不知道長了幾茬了,做人得有良心,不能白架了這張人皮。」
溫大牙一向愛做老好人,輕易不和人說硬話,這話從他口裡出來已是極重,楊熠聽得默了片刻,起身去窗口處小心地察看了一下外面情況,這才回來低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其中詳情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辰年眼下並未在盛都,該是在南太行。」
溫大牙等人俱是一愣,奇道:「南太行?」
「嗯,」楊熠點頭,這還是他從順平話中推斷出來的,「大概是清風寨與宜平之間,具體是哪裡,卻是不知了。你們若要尋她,就往那邊去找。」
這範圍看似不大,可真若尋一個人,卻似大海撈針一般。溫大牙與靈雀、傻大三個從陽春時節進了南太行,直尋了兩三個月,都未能尋到辰年的蹤跡,無奈之下只得返回了青州。
此時,鄭綸與莫恆歷經苦戰,已從慕容部手中奪回新野與臨潼。
八月,封君揚聚集江北青、冀、魯、襄四州共二十萬大軍,出青州往西而來。行軍途中休息的時候,封君揚最喜歡望著東南方向出神。他這毛病自從到了青州便有了,順平只一看他那神色,便知他定是又想起了辰年和女兒,心中先暗嘆了口氣,這才上前輕聲喚封君揚道:「王爺?」
封君揚動也不動,過得一會兒,突然低聲問順平道:「你說她現在正在做什麼?那孩子可是會爬了?」
順平還真是不知道辰年現在會做什麼,不過那第二個問題卻是難不住他,笑道:「該是會爬了,俗話說三翻六坐八爬爬,小郡主可不是有八個多月了,該是會爬了。」
「我的女兒,定是比別的孩子要爬得快些。」許是想到了女兒爬來爬去的可笑模樣,封君揚不由得翹起了嘴角,可那嘴角只彎了片刻,就又沉了下來,便是眼神也不禁有些黯淡。
他這裡思念女兒,辰年卻是被女兒小寶搞得頭大,八個多月的小寶,非但已會爬了,還爬得極為迅速。辰年出去倒個水的工夫,她就從炕內爬到了炕沿,一頭栽了下去,虧得辰年輕功好,眨眼間就從門口掠到了炕邊,這才在女兒落地前一把給抄住了。
辰年又急又氣,小寶卻以為這是個好玩的遊戲,咧著嘴笑得歡實。對這麼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辰年也沒了脾氣,抱著她出了屋門,與房東楊婆子商量道:「大娘,咱們找根繩子把小寶拴上吧,也省得一眼沒看住,她就要從炕上掉下去。」
楊婆子正在院子裡擇菜,聽了這話誇張地「哎喲」了一聲,丟了菜過來把小寶從辰年懷裡抱過去,不滿地叫道:「那是大人要下田做活,家裡沒人看孩子,沒法的法子。可你又不用下地又不用做活,連個孩子都看不好,你還好意思拴我們小寶!」
辰年自覺理虧,訕訕地坐下來擇菜。楊婆子將小寶放到樹蔭下的涼蓆上,交代辰年好好看著,這才轉身去廚房做飯。辰年應了一聲,見小寶雙手捧著一段削了皮的青瓜啃得歡實,忍不住湊過去與女兒小聲商量道:「乖小寶,你讓娘親咬上一口,好不好?」
小寶哪裡聽得懂這話,還以為辰年是在哄她玩,只咧開嘴咯咯地笑。辰年也向她咧嘴一樂,探頭過去在那青瓜上咬了一大口。小寶愣了愣,抬頭看看娘親,再低頭看看手裡還剩下短短一截的青瓜,「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楊婆子那裡剛生上火,聽見外面孩子哭,忙跑出來看,瞧著小寶還好生生地坐在蓆子上,頓時大鬆了口氣,問辰年道:「好端端地怎麼又哭了?」
辰年惹了禍,嘴裡的青瓜又沒有咽乾淨,不敢應聲,只忙著把小寶抱起來哄。不想這一哄小寶卻更覺委屈,哇哇哭得更是大聲起來。
楊婆子年輕守寡,全靠脾氣潑辣才頂起門戶,又因辰年在她這裡住得久了,早就當做了半個女兒看待。見辰年哄不好小寶,楊婆子一邊拍著手上的灰土,一邊往這邊走,口中埋怨道:「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連個孩子都不會哄?」
「小寶不哭,婆婆抱。」她從辰年懷裡把小寶抱過去,剛哄了兩句,無意間瞧到小寶手裡的青瓜把,忽地明白了孩子哭的緣由,再一回身,已然不見了辰年的蹤影。楊婆子又氣又惱,偏又逮不著辰年,惱火地站在院子裡叫罵道,「你這婆娘,滿籃子的青瓜你不去吃,卻來搶孩子這口,逗得孩子哭。你也虧得是自己過日子,要是跟著人家婆婆,一天八遍都打不到天黑喲!」
她正數落得起勁,就聽得有人在外面拍院門,當下就沒好氣地揚聲問道:「誰啊?」
不想門外那人脾氣更是不好,只叫道:「開門!是道爺。」
楊婆子聽得這聲音愣了一愣,辰年卻是飛快地從廚房內閃出,跑去開了院門,驚喜地問道:「道長,您怎麼來了?」
朝陽子一身風塵僕僕,進門先沒好氣地白了辰年一眼,也不答她的話,只走到楊婆子身邊去看小寶,問楊婆子道:「小寶都長這麼大了?」
他離去時,小寶剛剛出了滿月,模樣還未長開,現在卻是白白淨淨,肥胖可愛。她本就長得極好,又愛笑,人一湊近了就先向你咧嘴一笑,露出剛冒頭的幾粒小米牙,看得你也不由自主地想跟著她一起咧嘴傻笑。
楊婆子知這個面黑的道長脾氣十分不好,對他頗有幾分懼怕,忙道:「道長大老遠地來了,快坐下歇會兒,老婆子這就去給你們做飯去。」
楊婆子將孩子交到辰年懷裡,偷偷地向她瞪了瞪眼睛,警告她不許再惹孩子哭鬧,又去屋裡端了茶壺與茶杯送過來,這才轉身去廚房裡做飯,讓出地方給辰年與朝陽子兩人說話。
朝陽子行路乾渴,一連灌了兩杯茶水,這才停了下來。
辰年看他兩眼,問道:「還沒找到我師父嗎?」
朝陽子嘆了口氣,答道:「找是找到了,但是沒用。」
辰年奇道:「此話怎講?」
朝陽子默了一默,這才說起靜宇軒的事情。這幾個月來,他一路追著靜宇軒從嶺南到了江北,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是在泰興,靜宇軒的內力真氣像是突然變得可以操控自如,也是在那一次,靜宇軒出手打傷了朝陽子,並說她已尋到了人能幫她練成五蘊神功,若是他再去阻擾搗亂,就不要怪她不念舊情。
「泰興?」辰年忽地想到了一個人身上,「莫不是鬼手白章?」
朝陽子緩緩點頭:「我猜著也是那人。」
辰年不覺皺眉,道:「那人怎能可信?他雖是曾用藥物拓寬了我的經脈,可我神功練成卻是因緣巧合,並非全因著此處。」
她先是身受重傷,內功盡廢,後又被白章陰差陽錯地拓寬了經脈,再經歷生死,那五蘊神功的浩瀚真氣才又復生。可即便如此,那真氣也不是長存在她經脈之內,只不過是用時才有,隨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朝陽子身為醫者,自然更是清楚,聞言便道:「不錯,想那白章可能也是用藥物強行拓寬了你師父的經脈,只是,這五蘊神功講究的是五蘊皆空,是『有』與『無』的轉換,若是做不到『無』,便是把經脈拓到極致,也無法長期經受這般霸道的真氣,最終還是躲不過經脈盡爆的下場。罷了,各人有各人的機緣,我已盡力,就由她去吧。」
這話說完,辰年與朝陽子兩人不由得都沉默下來,唯有小寶尚不知愁,雖坐在辰年懷裡,卻是好奇地看著朝陽子,向著他咿咿呀呀。朝陽子瞧她可愛,忍不住伸臂將她抱到自己懷裡,口中卻是問辰年道:「那封君揚竟真的再沒來過?」
辰年搖頭道:「沒有。」
朝陽子頗覺意外:「奇怪,他這一次怎的這般守信了?難道真一門心思爭天下去了?」
正說著,小寶忽地一把抓住了朝陽子那稀疏的山羊鬍子,直扯得朝陽子齜牙咧嘴,叫道:「哎呀呀,快叫小丫頭鬆手,不然道爺這鬍子就要葬送在她手裡了。」
他這般反應,卻叫小寶開心地笑了起來,連另一隻手裡的青瓜也丟了,雙手來抓朝陽子的鬍子。辰年見狀,忙上前掰開了小寶的手,將她抱了回去,心虛地去瞄朝陽子那幾根鬍子。朝陽子發須稀疏,能蓄起這鬍子十分不易,被小寶一把扯斷了好幾根,難免覺得心疼,偏小寶百事不懂,一直咧著嘴向他笑,叫他發火都不能,只好瞪了辰年幾眼。
辰年忙向他賠了個笑臉,轉移了話題,問道:「道長這次來,可要住些日子?」
聽她問起這個,朝陽子卻是肅了面容,正色道:「辰年,我這次來,是有正事找你。年初的時候,豫州就已被丘穆陵越所破,現如今,丘穆陵越又帶兵圍困了泰興……」
「道長!」辰年忽地打斷了朝陽子的話道,「那是賀家該得的報應,老天開眼,善惡有報。」
朝陽子愣住,半晌後猛地站起身來,怒道:「可泰興不只是賀家的泰興,一旦泰興失守,整個江南都將暴露在鮮氏鐵蹄之下!在這天下存亡之際,怎還能只顧個人恩怨?」
辰年抬眼看向朝陽子,卻是問道:「道長,那日我背著小七的屍體從盛都城裡奔出,你可知我心裡在想些什麼?我想這人心怎能如此卑鄙險惡?我想這老天為何這般不辨是非?我恨不得鮮氏大軍能從靖陽一路殺到盛都,將這些虛偽無恥的皇室貴族、門閥世家都斬盡殺絕,亡了這黑白顛倒的天下!」
「辰年……」朝陽子不想辰年心中曾有過這般的怨念,一時駭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辰年垂目,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這才又說道:「道長,你知我的身世,我身上流著一半鮮氏的血脈,甚至,如果可以,我恨不能放掉身上那一半賀家的血。道長,我能做到兩不相幫,已是不易。」
朝陽子立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出聲問道:「為了百姓蒼生也不行?」
辰年也是沉默,半晌後才自嘲一笑,答道:「道長,百姓太重,該是那些志在天下的人該擔負起的責任,不是我。我只想著把小寶養大,不想叫她也如我一般。」
院內重又陷入沉寂,朝陽子又站了片刻,再沒說什麼,轉身大步出了院子。辰年也未起身去送他,只緩緩地低下頭來,用額頭抵住女兒小小的腦袋,閉目呼吸嬰孩身上特有的香甜氣息。
不知不覺中,她眼角處有些濕潤,她不想再去廝殺,不想再去判斷誰善誰惡,不想再去捨生取義。她只想陪著小寶長大,想時不時地上山去看一看葉小七和小柳,想就這樣在這個偏僻的小鎮上安安靜靜地活下去。
新武三年,自入夏以來,江北戰事就越發吃緊。封君揚大軍追著慕容恆從東一路而來,緩緩向豫州方向推進。八月底,拓跋垚暗藏在宣州北的一支大軍,從一條不為人知的古道穿燕次山而過,避過青州,往冀州而來。
青州楊熠得到消息,立刻派兵阻擊,只因雙方兵力相差懸殊,未能攔下鮮氏大軍,叫其繞太行山北端而過,進入冀州北部。而冀州薛盛顯膽怯畏戰,龜縮不出,任憑鮮氏軍隊穿境而過,向南殺往宜平。
宜平不比泰興,有高城深池可以倚仗,一旦宜平丟失,且不說就斷了封君揚的南北通道,便是青州也將難保。到那時,封君揚西進的二十萬大軍就將成為一支孤軍。
封君揚在軍中得到消息,不禁怒極而笑,道:「薛盛顯啊薛盛顯,不想他竟能蠢到如此地步!」他極少像這般動怒,帳中頓時一片死寂。過得片刻,才有一員將領請命道:「大將軍,末將願領兵東返援救宜平,將那些鮮氏人殺個乾淨。」
封君揚面色陰沉,冷冷說道:「拓跋垚現在巴不得就是我分兵,以便各個擊破。你不信,一旦我分兵回救宜平,拓跋垚就再無顧忌,會立刻派大軍從靖陽南下。到時,咱們非但不能救下豫州,自身都會難保。」
鄭綸想了一想,卻是問道:「可還能從江南調兵直接援救宜平?」
此次隨封君揚西來的有二十萬大軍,留守新野、臨潼的還有幾萬,這已是占了封君揚大半的兵力,便是江南還有些軍隊,卻是不可輕動的。封君揚沉吟片刻,道:「眼下情況,也只能從江南調兵北上來解宜平之困,再者那裡離宜平也近一些。」
幕僚韓華抬眼看了看封君揚,並未出聲,待帳中沒了旁人,這才與封君揚說道:「王爺,江南不比咱們雲西,齊姓諸王雖滅,可餘孽未除,您將那裡的兵馬都調走,可曾考慮過萬一有人藉機起事,將拿何來壓制?」
封君揚又怎會沒有考慮此事,聞言不由得苦笑,道:「是我之前太過於自大,失了先機,被拓跋垚一步步迫到此處,不得不如此了。」
他說出此話,便是已定了主意,韓華不好再勸,只得作罷。
此時,南太行中正是漫山紅遍、層林盡染的時候。
自朝陽子走後,辰年似與往常並無兩樣,只往葉小七與小柳墳上去得更勤了些。她常常清晨出門,背著小寶翻越幾座大山,在他們兩人的墳前默默坐上半日,然後再翻山回去。
這幾座大山都極為險峻,也正是因為有著這山的阻擋,才叫辰年所在的那個小鎮成了亂世中的一處桃源。山外是戰亂殺戮,山內卻是安靜祥和。
這一日辰年在那山坡上坐得久了些,回來時已近傍晚時分,一進院門見朝陽子坐在樹下,不覺微微一怔。楊婆子一直在屋內小心地觀望著外面,瞧辰年回來忙迎了出來,借著去抱小寶的機會,低聲與辰年說道:「早就來了,水也不喝,飯也不吃,直挺挺地坐著,就說等你。」
辰年略略點頭,表示明了。她先將睏乏的小寶交給楊婆子去哄,這才轉回身笑著與朝陽子打招呼:「道長。」
朝陽子目光有些躲閃,幾經努力,才抬眼看她,道:「辰年,上回是我強人所難,這次來是向你道歉。」
辰年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朝陽子兩眼,笑道:「道長這是說的哪裡話?」又見朝陽子面上神色極不自然,辰年怕他尷尬,忙就轉了話題,問他道,「道長這是從哪裡來的?」
「青州。」朝陽子乾巴巴地答道,他瞥了辰年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瞧你那唇都干成什麼樣子了?秋季乾燥,多喝點水,省得上火。」
辰年一路翻山回來,口中確是有些乾渴,聞言抬手取了矮桌上的青瓷茶壺,先倒出一杯給朝陽子遞過去,這才端起自己那杯來喝。待那茶一入口,她就覺出不對,想也不想地將手中茶杯擲向身旁的朝陽子,可那手臂已是麻滯,茶杯失了準頭,只擦著朝陽子肩頭而過,砸到了地上。
便是這般,朝陽子肩頭仍是覺得火辣辣地疼。他不覺有些後怕,暗道虧得藥量下得極重,辰年又對他毫無防備,這才能僥倖得手。
辰年坐在那裡絲毫動彈不得,只抬眼定定地看著朝陽子,神色倒也算平靜。
朝陽子避開了她的視線,道:「小寶我先帶走,你若想要孩子,往冀州尋我便是。」
楊婆子那裡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還未及發問,就被朝陽子點了穴道。朝陽子進屋抱了小寶出來,路過辰年身邊時又停了一停,這才走了。
辰年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屏除雜念,催發真氣在經脈內快速運轉,往外逼毒。可朝陽子那迷藥卻是極為霸道,直到第二日清晨,辰年手腳才漸漸恢復了知覺。
楊婆子還僵立在門口,辰年過去給她解開了穴道,楊婆子一屁股栽倒在地上,放聲哭罵道:「這殺千刀的黑老道!老婆子還以為他是個好人,沒想到他這麼惡啊!小寶啊!我的小寶啊!」
辰年顧不上理會楊婆子,起身奔出院子,直向冀州方向追去。
這是辰年在葬了葉小七後的第一次出山,頭兩日在山中,還未覺出有太大變化,待一進冀州的平原地區,這才驚覺出荒寂來。她接連過了幾個村莊,俱是罕見人煙,殘垣斷壁間野草叢生,不時有野狗在其中出沒,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齜牙低嗚,不知在爭搶著什麼。
辰年一路行來,越看越覺心驚,她早前曾經來過冀州,這裡雖不比江南那般富庶,卻也絕不是現在這般模樣。
到第五日頭上,辰年終於在距冀州百餘里的一處小鎮上追到了朝陽子。朝陽子默默上前,將小寶交還給辰年,交代道:「這幾日一直餵她米粥,也餵了幾頓肉糜和菜糊糊,小丫頭很是喜歡。」
辰年瞧小寶雖瘦了些,卻還算是歡實,一顆心這才放回肚中,她把小寶緊緊地抱在懷中,往後退了幾步,冷聲與朝陽子說道:「道長,你對辰年多有恩德,辰年十分感激,可不管你是為著什麼目的,都不該拿我的孩子來要挾。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朝陽子面色凝重,默默看辰年兩眼,卻是問她道:「你這一路追來,都看到了些什麼?」
辰年微微一愣,抿唇不答。
朝陽子指了指四周,道:「這個鎮子我曾來過,那時這裡有居民上千,也算繁華,九月里,鮮氏人馬從這裡殺過,將闔鎮百姓聚在一處,從中挑出青壯充作勞役,剩下的老幼婦孺屠殺殆盡,倖存者不過寥寥。不只冀州,還有益州、豫州、雍州……凡是鮮氏大軍過境之處,皆是如此,焦土廢墟,屍骨遍地,整個江北儼然已成人間地獄!」
「難道這就是你說的善惡有報?你告訴我,這些百姓到底做過什麼惡?要得此惡報?你就希望鮮氏大軍這樣一路殺到盛都嗎?被斬盡殺絕的是那些門閥世家,還是這些無辜百姓?」朝陽子越說越是激憤,到了後面已是變成了嘶吼,「謝辰年,你是有一半的鮮氏血統,可卻是哪裡的水土把你養大?你身上穿的是什麼衣裝,嘴裡說的是什麼話?你怎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同胞慘死在鮮氏人的刀下,自己卻置身事外?」
辰年一直垂目沉默,懷中的小寶卻是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朝陽子這才收了聲,停了片刻,紅著眼圈問她道:「辰年,你的俠義呢?那個曾一肩擔起數萬流民的謝辰年呢?她死了嗎?她死在哪裡了?」
辰年半晌無言,最後卻是啞然苦笑:「道長,你想叫我怎樣呢?去勸說我義父和拓跋垚收兵嗎?他們可會受我左右?還是要我去刺殺他們?好,就算我能不顧義父的養育之恩,不計個人的生死,殺得了他們其中一個,難道就能攔得下鮮氏的千軍萬馬嗎?」
這些時日以來,辰年也一直在問自己,她能做些什麼?她在葉小七的墳頭一坐就是半日,她沒忘了葉小七留給她的那幾個字,可兩國交戰,武功再高又有何用?她便是有一身孤勇,也不過是刺殺幾個鮮氏將領,可能殺得盡鮮氏幾十萬大軍?
「道長,是你把謝辰年看得太高了。」辰年無力地彎了彎嘴角,道,「那曾庇護數萬流民的不是謝辰年,是聚義寨,是溫大哥,是傻大,是楊熠、靈雀、魯大叔、朱振,還有道長你,是聚義寨里的每一個人,不是我謝辰年。沒了你們大夥,沒了聚義寨,謝辰年只是一個普通人。」
溫大牙與傻大他們已經北遁,靈雀隨了陸驍而去,魯嶸峰與朱振去了封君揚軍中,而楊熠卻在青州……聚義寨早已分崩離析,只她一個,還能做些什麼?
「聚義寨還在!」朝陽子朗聲應道,他目光炯炯,一雙小眼睛亮得驚人,把他那黑黝黝的面孔都映得亮了,「我們大夥也都還在!謝辰年也不只是一個普通人,她不是什麼狗屁的雲西王妃、王女遺孤,她是聚義寨的大當家,她曾庇護數萬流民,她振臂一呼,便有無數仁人義士響應,組建義軍,驅除韃虜,保境安民!」
辰年聽得愣住,怔怔地望著朝陽子說不出話來,便是小寶也停了哭泣,眨著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黝黑乾瘦的小老頭。
「溫大牙與靈雀他們都回來了。上個月,他們假借你的名義在青冀兩地召集義軍,短短不過月余,就聚了近萬人。」朝陽子上前幾步,盯著辰年,一字一頓地說道,「辰年,大夥都在等著你回去。」
朝陽子沒有這樣的好口才,這一套說辭,皆是楊熠一句句教給他的,說定能打動辰年。不想辰年聽了,卻是立在那裡半晌沒有動靜。朝陽子脾氣本就急躁,又見辰年這般反應,再沒有了耐性,索性放聲罵道:「好,好,好,算是道爺我看錯了人,趕緊抱著孩子回去,做你的世外高人去吧!」
他好話沒說兩句就突然翻了臉,辰年難免有些哭笑不得,也不好與他計較,只問他道:「他們現在何處?」
朝陽子被她問得一愣,下意識地問道:「誰?」
「溫大哥和靈雀他們。」辰年道。
朝陽子心中大喜,笑得臉上都起了褶子,忙答道:「中山郡。」
中山郡不在別處,就在冀州以西,靠近飛龍陘的地方,城池不大,卻因著把著飛龍陘口,其軍事地位極為重要。八月底鮮氏大軍從北而來,薛盛顯龜縮冀州避而不戰,鮮氏放著冀州沒管,卻是奪下了中山郡,並留了五千兵士在此把守。
當時,楊熠手中的兵力還全在青州北,根本無力東顧,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鮮氏人奪了中山這一要塞之地,在青州與冀州之間揳入了一枚釘子,斷了這兩地的聯繫。從這以後,飛龍陘西半段尚還能走,一到了臨近東端卻要往北繞行山間小道,好避過陘口的中山城。
這些山中小道大多崎嶇難行,半天工夫也繞不過半座山去。鄭綸縱是日夜兼程,也直耽擱了三四日的工夫才出了這巍巍太行。隨從親衛打馬上前,恭聲問鄭綸道:「將軍,可還要去中山城去看看?」
鄭綸是奉封君揚之命趕往江南接掌那新近湊起來的援軍,本該直接去宜平渡江,他卻繞道冀州,為的就是看看鮮氏在冀州的軍事部署。中山城乃是軍事要塞,自然要去看一看,現聽聞那親衛詢問,便點了點頭,道:「去看看。」
中山城被鮮氏所占,根本無法進入,鄭綸要看那城池,也只能登上城外的山頂,俯瞰城內。而這樣的地方十有八九也會有對方的暗哨,須得十分小心才行。鄭綸只帶了兩個親衛,棄了馬,往那山上攀去。
他自身武功卓絕,那兩個跟隨的親衛武功也是不弱,三人故意選了陡峭難行的地方,為的就是避開鮮氏人的暗哨,不想快到山頂時,卻聽到有隱約的人聲從上面傳來。「謝大當家,這麼瞧著城裡的鮮氏人上頂不過幾千,咱們的人可比他們多,打下來不成問題。」
鄭綸聽得心中一突,稍作遲疑,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山頂,果然見崖邊站了六七個江湖中人,其中一個長得五大三粗,後腰裡插著一對石斧,正是傻大。他身前不遠處,還站了個女子,也是一身利落打扮,頭上戴著斗笠,看身形有幾分像是辰年。
鄭綸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定定地看著那女子的背影,可等那女子一開口說話,卻如同一盆涼水從頭澆落,她不是辰年,而是魯靈雀。
「這攻城裡門道太多,想當初咱們從賀家人手裡奪宜平時,那宜平城裡也沒多少守軍,可還是折了咱們好多人,這才勉強攻了下來。若要奪這中山,不可強攻,還得另想法子才是。」
先頭說話的是個二十三四的青壯漢子,聞言笑了兩聲,道:「咱們人數比他鮮氏人多了一倍不止,竟還打不下這麼一個小小的中山城?謝大當家怎的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早前那從宜平城上一躍而下,視千軍萬馬如無物的氣魄哪裡去了?你若是不敢,那就遠遠地觀戰,由我方勛帶兵攻城便是。」
靈雀因是假扮辰年,先就有幾分心虛,被這方勛拿言語一激,忍不住說道:「誰說我不敢?」
方勛又問道:「那咱們到底打不打中山城?」
靈雀當下就答道:「打,自然是要打,卻不是強行攻城。待明日咱們便在飛龍陘里作伏,派兩千兵趁夜去打中山城,然後作勢敗退,誘得鮮氏人出城,藉機擊潰他們,奪下中山。」
這計策乃是她與溫大牙等人苦思幾日後所得,眼下說出,果然那方勛等人也齊聲叫好。靈雀正得意間,卻聽得不遠處有人冷聲說道:「若那守城的將領是個傻子,這計策許得能蒙住人。」
眾人聞聲俱是一驚,方勛立刻高聲喝問道:「什麼人?」
鄭綸帶著親衛從山石後走出,先掃了眾人一眼,這才淡淡答道:「鄭綸。」
靈雀見鄭綸突然出現在此,也是十分驚愕,奇道:「鄭將軍?」
她這樣稱呼鄭綸,卻是引得另外幾人側目。當初辰年是在宜平與鄭綸拜過堂的,雖然事後的種種跡象都表明那只是一場戲,可落入世人眼中,兩人好歹也算夫妻,不該這般生疏。
靈雀瞧得眾人反應,也猛地反應過來,她本就怕被人識穿自己是個假的,心中一慌,更是昏了頭,忙又往前迎了兩步,語氣親昵地問鄭綸道:「鄭大哥,你怎麼來了?」
辰年卻從未這般稱呼過鄭綸,鄭綸表情不覺有些怪異,瞥了靈雀一眼,道:「路過這裡,過來看看。」他說著頓了頓,微微停了幾息,才又開口問靈雀道,「辰年,你們要攻打中山城?」
靈雀素知鄭綸是個嚴肅板正的人,生怕他揭破了自己身份,不想他竟這樣上道,心中頓覺大喜,忙答道:「是,咱們想從鮮氏人手裡把中山城奪下來。」
鄭綸略略點頭,繞過了靈雀,走到崖邊去看山下的中山城。雖離著甚遠,卻也能將城中的部署看個大概,只看那情形,城內兵力絕少不了四五千人。
那邊方勛等幾個義軍頭領雖聽過鄭綸之名,卻從未見過他,此刻瞧他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不覺都有些驚訝。幾人換了一個眼神,那方勛便將靈雀拉至一旁,低聲問道:「謝大當家,他可是帶軍攻下新野、臨潼的鄭綸鄭將軍?」
靈雀點頭:「正是。」
方勛等人面上都露出驚喜之色,另一人忙道:「人都說鄭將軍用兵如神,既然有他在此,何不叫他帶著咱們大夥奪中山城?」
靈雀暗暗叫苦,心道這人哪是好相與的,他是統領數萬大軍的大將軍,怎會受你我驅使?無奈方勛他們催得緊。靈雀只得咬了咬牙,走到鄭綸身邊將眾人的意思期期艾艾地與鄭綸說了。
「我沒時間。」鄭綸果然斷然拒絕,掃了眾人一眼,又與靈雀說道,「我也勸你們一句,先不要輕舉妄動,尋個穩妥之地駐下,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