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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武功盡失

2023-12-20 15:11:32 作者: 鮮橙
  外面陽光正好,穿過窗子斜斜地照進來,給艙內塗上一層淡金之色,望之生暖。辰年折了肋骨,胸前縛了厚厚的綾帶,呼吸之間,那胸口便就隱隱作痛。即便這般,她仍是緩緩撐起身體,下床走至窗邊。風從江面上吹來,帶著微腥的水汽,扑打到她的面上,雖是寒冷割面,卻叫她精神不由得一振。

  賀澤正從船側經過,無意間抬頭,瞥見辰年出現在窗口,微微怔了下,然後便向其淺淺一笑,問她道:「妹妹這是在賞江景?」

  「是啊。」辰年笑著點頭,又向他招手道,「十二哥可要上來同賞?」

  賀澤本是有意氣辰年,不料辰年卻是這般作答,「十二哥」也叫得甚是順口,好似真叫了他許多年一般。賀澤表情不覺僵了僵,又見辰年那裡仍笑嘻嘻地望他,心中不由得更是惱怒,冷哼一聲,竟是拂袖而去。

  辰年氣走賀澤,自己面上的笑容也便沒了,緩步走回到床榻邊坐下,細細思量當前境況。她之前傷重昏迷,並不知曉自己為何會到了賀臻船上,也不知賀臻帶她西歸是要做何打算。只是不管賀臻抱著何種目的,他說的那句話卻是極有道理,她既然活著,就要為自己好好活著,不該為著別人自暴自棄,失了生念。

  這樣一想,辰年心中頓覺敞亮許多。她忍著傷痛盤膝坐好,想要運功查看一下自己傷勢,不想那丹田處卻是空空,聚不起半點真氣。辰年以為自己傷重才會如此,遲疑了一下,將賀臻扔在床上的小瓶拾起,倒了幾粒丹藥在掌心,嗅得那氣味清香撲鼻,料定是好東西,便就吞了兩粒下去。

  過得片刻,藥效發作,丹田處隱隱發熱,辰年忙聚起那點微弱的真氣,沿著任督二脈緩緩運行,只覺經脈內坦蕩空曠,仿若是乾涸了的河床,這點真氣流過,還未曾潤濕了地皮,便不見了蹤跡。

  辰年心中難免有些驚慌,連吞了幾粒丹藥下去,可不管她聚起多少真氣,只要一入經脈,便如泥牛入海,全然沒了消息。

  便是重傷,經脈受損,也不該是現在這般情形。辰年愣愣地坐了一會兒,忽地記起剛才那個與賀臻下棋的白胖子來,便就強撐著下床走出艙門,抓住外面一人,問他道:「那白先生現在何處?」

  那人瞧辰年面色難看,聲音發抖,只當她是傷勢發作,忙道:「您稍等一下,小人這就去請白先生過來!」

  因是在同一船上,那白先生很快便被拽了來,便是賀臻也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白先生上前看一看辰年,又伸手探她脈象,笑眯眯地問道:「丫頭,你把老夫的固元丹當零嘴吃呢?」

  賀臻聞言,從那床榻上拾起那小瓷瓶來,果見裡面已是空了一半。他不由得面色一沉,低聲斥道:「胡鬧!」

  辰年沒有理會賀臻的斥責,只死死地盯著那白先生,問道:「我武功可是廢了?」

  「廢了。」白先生不以為意地點頭,答道,「你那內功太過於霸道,為了保命,只能盡數散了那功。」

  她辛苦幾年,冒著走火入魔的風險,日夜苦練,總算將五蘊神功練得小有所成,不想竟就這樣被散去了。辰年扶著桌子,呆愣愣地站在那裡,一時沒了反應。

  白先生瞧著她這般,不覺笑笑,道:「你這丫頭莫要這副要死要活的表情,那種霸道內功,散了也就散了,總好過日後走火入魔。」

  辰年回神,輕輕一哂,道:「你說得好生輕巧,果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放肆!」賀臻冷聲斥道。

  「哎,小孩子說話,你較真做什麼?」白先生卻是笑著勸阻賀臻,又轉過頭來看辰年,笑道,「你這丫頭,空長了個機靈樣,不想卻是個木頭腦袋。這世間萬事,本就是有舍才會有得,散了內功,沒準反而會有了其他機緣。你還這般年輕,該往寬處想才是。」

  辰年懂他說這話是好意,若在往日,她許得還能謝他兩句,可這幾日她身心屢遭重創,到現在已全沒了與人客氣的心情,聞言只是低頭,沉默不語。

  白先生笑了笑,撐著雙拐又飄然而去。賀臻那裡看得辰年兩眼,正要開口說話,辰年卻是抬頭,與他說道:「你也請出去,莫要再給我講些大道理,只叫我自己靜上一靜,便已是感激不盡。」

  賀臻面色不佳,卻只是站了站,便出了船艙。

  翌日,便有小船送了兩個粗使丫頭過來照料辰年生活起居,除此之外,再不見任何賀家人的身影。辰年又試了多次,將白先生給的那瓶固元丹吃了個乾淨,這才不得不接受了武功盡失的現實。

  以前時候,不管如何艱難,她好歹還有一身武藝可以傍身,不想到現在,竟是連這最後的依仗都沒有了。辰年本以為自己會發狂發瘋,可真到了這般地步,心裡卻是異常平靜,只覺得那時間越發漫長起來,不過短短几日光景,卻似過了好些年。

  第七日頭上,賀臻過來看她,問道:「可想通了?」

  辰年正倚靠在窗邊望著江面發呆,聞言懶懶地回道:「想通了能如何,想不通又能如何?」

  賀臻道:「想通了那就好好活著,想不通,那就慢慢受著。」

  辰年淡淡一笑,回頭看他,打量片刻,笑著問道:「賀將軍,你這是要帶著我回泰興?」

  賀臻點頭,道:「不錯。」

  「回泰興做什麼?」辰年笑著問他,「是想用我母親的血統做文章,還是想著用我來牽制封君揚?莫怨我沒有提醒你,這兩條都不大好使。若是血統真的那麼管用,芸生早被拓跋垚立為王后了,何須到現在還無名無分。至於想用個女人來牽制封君揚,此舉更是笑話一般,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最該清楚。別說我與他現在已經沒了情分,便是情濃之時,他也不曾為我昏了頭腦。」

  她話說得不緊不慢,言語裡滿是譏誚,賀臻聽了卻是面不改色,淡淡問道:「若是我只想把你當做失散多年的女兒,帶回家好生地嬌養起來呢?」

  辰年挑眉驚訝,隨即又不禁輕輕一笑,道:「賀將軍,先不說這話我信不信,只說你自己,你就信嗎?」

  她面上表情太過於生動,便是賀臻瞧著也不覺笑了笑,搖頭道:「我也不信。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所有一切說到根本,不過都是利益交換,縱是父母兒女,也不過如此。你連爹爹都不曾叫過我一聲,我又怎能對你舐犢情深?」

  辰年笑著點頭,道:「就是這般,所以你我二人,有什麼事還是擺在明面上來說最好。」

  賀臻道:「也好。既然這般,我就與你說了實話。我將你帶往泰興,一是因為不管怎樣你都是我賀家女兒,不能流落在外任人欺凌;二是你的身份還是有些分量,至於要往鮮氏還是往封君揚那裡用,還要視具體情況而定。」

  辰年聞言,淺笑不語。

  賀臻瞧她一眼,又道:「你莫怨他人把你當做籌碼,若有本事,你也可以將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賀家可以把你當做棋子,你可以把賀家當做依仗。凡事都有兩面,端看你如何用了。」

  辰年輕聲哼笑,對賀臻的話語嗤之以鼻。

  賀臻知她心中還未轉過彎來,也不想多說,只等她自己醒悟。他在艙中陪著辰年坐了一會兒,瞧著她轉頭看向窗外,無意與自己交談,就起身離去,臨出門時,卻又停下身來,低聲與辰年說道:「你若還是個三五歲的孩子,我便是再容你驕縱幾年也沒關係,可你現今已經二十,沒有時間給你任性了。」

  辰年冰雪聰明,哪裡是賀臻兩句話就能哄轉的,她頭也不回,只淡淡說道:「不是沒有時間給我任性,而是鮮氏大軍覬覦中原已久,眼看著就要南下,而封君揚那裡也在宜平站穩了腳,據青冀二州對江北虎視眈眈,叫你沒有時間再來我面前扮慈父模樣。」

  賀臻立在那裡看她良久,這才問她道:「你想要怎樣?」

  辰年轉過頭看他,道:「我沒想要怎樣。賀將軍,你說這麼多,無非是想叫我甘為你掌中棋子,與你賀家互為依存。只可惜你這算盤怕是要落空,我既不想受人操縱,也不想將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我高興,就活一日是一日,不高興了,大不了是個『死』字接著。我本就是出身匪窩,任性妄為,沒世家女子那麼多顧忌,圖的就是個順心自在。」

  賀臻瞧她這般,不覺皺眉,道:「既然這般,你就繼續撞個頭破血流便是。」

  辰年卻是微笑,回道:「縱是頭破血流又能如何?總好過成為你們這般無情無義,只余滿腹算計,便是父母妻兒都不能信任的人。」

  她這樣油鹽不進,偏又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便是賀臻,一時也拿她毫無辦法,只笑了一笑,便出了艙門。

  十月底,賀臻在船上得到前線密報,靖陽、粟水一線出現鮮氏人的身影。賀臻將賀進與賀澤兩人招過去細細囑咐一番,留他二人帶軍返回泰興,自己則改換了輕便小舟悄悄登岸,由陸路趕往靖陽前線。

  十一月,賀家水軍終於回到泰興。

  辰年久聞泰興之名,卻還是第一次到此,早早出了船艙,立在船頭遙望這江北第一大城,只見那城樓巍峨雄偉,穩固如山,兩側城牆高有數丈,鐵壁森嚴,一東一西延展開去,竟似看不到邊際。辰年不禁低聲感嘆道:「這般城池,也難怪當年北漠人圍困兩年而不得,果真不負江北第一重鎮的名聲。」

  賀澤就立在她身前不遠,聞言回頭瞥她,眼中難掩驕傲之色,道:「這天下誰人不知我泰興之重?夫泰興者,天下之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並東南。東南得之,亦可以圖西北者也。」

  辰年笑笑,道:「那十二公子可要好好守住了這泰興,莫要叫它在自己手上丟了。」

  賀澤聽出她這話里的譏誚之意,揚手將一頂帷帽扔向辰年,冷聲道:「戴好了。」

  他之前挨了辰年一掌,雖也是內傷嚴重,可卻與辰年又有不同,經過白先生這一路的精心調養,此刻已是恢復了大半。那頂輕飄飄的帷帽,被他看似隨意地一丟,卻不偏不倚地罩向辰年的頭頂。辰年下意識地偏頭躲避,竟也沒能避開,反倒被那帷帽扣了個正著。

  賀澤眉梢微揚,露出些許得意,又瞧了辰年兩眼,這才回過了身去。

  船隊未在泰興碼頭停靠,而是徑直進了阜平水寨。賀進自去向水軍都督復命,賀澤卻是要下船收攏清點自己的殘兵。辰年有心尋找葉小七的下落,見狀便不言不語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賀澤見她跟來,不由得奇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辰年答道:「自是保命。」

  她此時失了武功,與一般的弱女子無異,在這人生地不熟之所,確是跟在賀澤身邊最為安全。賀澤不覺失笑,嘲弄地彎了彎嘴角,道:「你竟然也會這般惜命?我還當你從不畏死呢!」

  辰年淡淡答道:「我倒是不怕死,只是若不明不白地死在此處,怕是會給十二公子惹麻煩。」

  賀臻臨走時曾嚴令賀澤看好辰年,若辰年在他手上出了差池,他還真沒法向賀臻交代。聽聞辰年如此說,賀澤心中雖是不忿,卻也無法反駁,便就只橫了辰年一眼,任她在後面跟著。

  一行人下得船來,早有其他船上下來的將領等在岸上,瞧見賀澤過來,齊齊迎上前來。葉小七一身校尉軍官打扮,赫然就在當中。辰年一眼瞧見,只覺鼻腔一酸,幾欲落淚,虧得她頭上還戴著帷帽,將她面容遮了個嚴實,這才沒叫人瞧出異樣來。

  因之前眾人分散在不同船上,均不知辰年身份,見賀澤身後突然跟了這麼一個女子,也不覺有些詫異。便是葉小七,也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幾眼,隱約覺得這女子似有熟悉之感,一時卻沒想到辰年身上去。

  辰年擔心葉小七認出自己會冒險行事,並不敢給他暗號,只控制住情緒默默跟在賀澤身後。一直到天色漸暗,賀澤處理完軍中事務,這才帶著辰年回了泰興城。

  城守府里一早就得了賀澤歸來的消息,其妻莫氏領著一雙小兒女已在門外等了大半個時辰,賀澤在府門外下馬,上前幾步從地上抱起五歲的兒子,又將妻子懷中的小女兒也抱了過來,一邊一個托於臂上,先各自親了親臉蛋,才低聲與妻子莫氏說道:「又叫你掛心了。」

  莫氏出身泰興大族,性子一向溫婉堅毅,低頭替賀澤撣著衣袍上的灰塵,柔聲道:「能平安回來就好。」

  賀澤向莫氏笑笑,轉過頭去哄懷中的一對兒女說話。莫氏狀似不經意地抬眸,暗暗打量不遠處的辰年,見她面容雖被帷帽遮擋,瞧不清楚,可那身姿卻甚是窈窕動人,顯然是個美人。

  賀澤察覺,順著妻子的視線看過去,不由得淡淡一笑,壓低聲音說道:「這位才是那小院兒的正主,叔父命我帶她回來。」

  莫氏心中一松,面上卻露出驚愕之色,忍不住又看辰年兩眼,低聲問賀澤道:「竟真尋到了?」

  賀澤點頭:「一會兒你帶著她去小院兒安置,我先去見過嬸母,當中詳情回頭再說。」他將兩個孩子交給了各自的乳母,回身走向辰年,道,「你先隨莫氏進去,待回頭我再去看你。」

  莫氏已跟在賀澤後面過來,溫柔說道:「姑娘,請隨我來吧。」

  辰年看一眼莫氏,又看向賀澤,說道:「我不想去內院,你還是另找個地方叫我住吧。」

  賀澤夫妻兩人俱是微微一怔,莫氏先反應過來,溫聲與辰年說道:「姑娘放心,府中現在是我掌家。」

  不想辰年卻不肯理會她,只立在那裡動也不動。

  賀澤無奈,只得問她道:「你要住在哪裡?」

  辰年問道:「白先生呢?我傷勢未愈,自是住得離白先生近些才好。」

  白先生就住在這城守府里,離得賀臻的書房不遠,那裡守衛森嚴,倒是比那傻女所在的小院兒更為安全一些。賀澤想了一想,道:「也好,我叫人送你去白先生那裡。」

  他命人送辰年去白先生那裡,自己則往後院去見嬸母封氏。封氏聽到侍女稟報從佛堂內出來,見了賀澤第一句話就是問道:「可有你妹妹的消息?」

  賀澤自幼喪母,得封氏撫養長大,與她感情頗為深厚,又見不過短短三年工夫,封氏似蒼老了十餘歲,心中不覺一酸,上前扶了封氏手臂,輕聲說道:「嬸母放心,芸生安好。」

  封氏聞言,一下子抓緊了賀澤的手,顫聲追問道:「當真?」

  賀澤掃了一眼旁邊侍女,等封氏將那侍女斥退之後,這才低聲應道:「是,侄兒已經尋到了芸生的下落,正在設法將她救出。」

  封氏身體隱隱顫抖,眼中熱淚卻已是忍耐不住,好一會兒,才能控制住情緒,只問賀澤道:「芸生現在何處?」

  「上京。」賀澤答道。

  封氏暗自咬牙,問道:「果真是去給那傻女做了替身?」

  「是。」賀澤停了一停,又問封氏道,「嬸母可知那傻女的生母是什麼人?」

  封氏恨聲道:「之前說是北漠人,出自關外的一個沒落世家,現如今看來,必是沒有那麼簡單。」

  她聲音怨毒,面容扭曲,全無了往日的溫柔可親。賀澤看得暗中心驚,過了片刻,才道:「是鮮氏王女。」

  封氏愣了一愣,不屑道:「能那般隱藏身份,無媒苟合,果然是蠻夷之後。」

  這天下男子心思大多一樣,若說一個男子為了個女子捨棄身份地位,怕是就要遭人瞧不起,可若是女子為心愛之人拋家棄國,隻身相隨,反倒能得他們的稱讚。賀澤雖不識那王女,可只從辰年來看,那王女必然也是絕色。這樣一個既高貴又美貌的女子,為了叔父不計身份,隱姓埋名,不管她為人怎樣,賀澤心裡就已先存了三分好感。

  現如今封氏這般說一個已死之人,賀澤雖不好說些什麼,心中卻已有些不喜,便就默默陪在一旁不語。

  封氏一心掛念女兒,並未察覺到賀澤異樣,只不停地追問芸生的情況。

  有些事情能與她說,有些事情卻是還需瞞著她,賀澤真假參半地回答了一些,眼看著時辰已晚,便辭了封氏,回了自己的院子。不想莫氏比他回來得還晚,賀澤換過了家常衣裳,喝了一杯熱茶,這才見莫氏帶著丫鬟從外面進來。

  賀澤起身過去,把莫氏身邊的丫鬟趕走,親自動手給莫氏解身上的披風,輕笑著問道:「怎的才回來?」

  兩人雖然成親多年,可賀澤近年來一直領兵在外,夫妻兩人聚少離多。瞧賀澤這般親昵,莫氏不由得紅了臉頰,低聲道:「剛把那位姑娘安置妥當,就在白先生的隔壁,也是個獨門小院,裡面一應俱全,又留了幾個穩妥可靠的婆子與侍女給她。」

  賀澤滿意地點了點頭,謝道:「勞你費心了。」

  「這叫什麼話。」莫氏笑笑,遲疑了片刻,又問賀澤道,「我瞧著曹音一直守在院外,難道叔父竟把曹音留給那位姑娘了?」

  賀臻身邊有兩個心腹隨從,一叫曹音,一叫曹容,心計武功皆不凡,便是賀澤都要高看幾分。賀臻既能把曹音留在辰年身邊,可見對其十分重視。賀澤下意識地看了眼屋門,將莫氏攬入懷中,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我先透給你聽,你莫要泄露出去,叔父的意思,是要拿那丫頭去與封氏聯姻。」

  莫氏以手掩口,失聲驚道:「啊!那芸生怎麼辦?嬸母那裡怎能願意?」

  賀澤緩緩搖頭,道:「不願意又能怎樣?嬸母不過是一個內宅婦人,只要封君揚願意,這就夠了。」

  莫氏半晌無言,好一會兒,才嘆道:「我瞧那位姑娘相貌身段都是頂尖的好,莫說男人瞧見了會被迷住,便是我在那裡看著,都忍不住想多和她親近親近。」

  賀澤低頭在莫氏面上親了一口,取笑道:「瞧瞧你,竟也能被個美人迷住,也虧得你不是個男子。不過,」他說著不自覺地停下來,有片刻的失神,然後輕輕地嗤笑了一聲,低聲道,「你還是別和她多親近的好,那可是個帶刺的,小心再扎了你的手!」

  莫氏不解,抬頭看他。賀澤卻不願多說,就只笑了笑,又道:「府中的事你要多加小心,切莫叫她出了什麼事,否則沒法和叔父交代。」

  莫氏試探地問道:「你是怕嬸母那裡……」

  賀澤點頭,記起封氏剛才的神情,不覺有些不寒而慄,道:「她恨那母女怕是都恨到骨頭裡去了。現在想來,那丫頭不肯住進內院,倒是有先見之明。」

  莫氏低聲嘆道:「你久不在家中,不知嬸母這兩年脾氣變了許多,其實也怨不得她,就那麼一個女兒,偏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叔父那裡又一直遠著她,換到哪個女子身上,都好不了。」

  賀澤沉默了一會兒,忽地說道:「你家就在泰興,該是聽家中老人說過,嬸母剛嫁過來時,叔父待她不錯,否則,也不會把我交給她撫養。」

  莫氏的確聽家中長輩說過此事,只是從不敢在賀澤面前說起,現聽丈夫提起,便就輕聲說道:「長輩們都不大和我說這些,更不許我問,只偶爾聽說過一兩句,像是生了芸生後出了什麼事情,叔父就遠了嬸母。」

  賀澤道:「是因為那傻女。那傻女本不傻,三歲上夜裡睡覺著了涼,發起高燒,昏睡了十多日才救回了一條命來。病之前本來話都能說全了,再醒過來就連人都不認了。」

  莫氏不覺打了個寒戰,低聲問道:「是嬸母?」

  賀澤緩緩點頭:「聽叔父話里的意思,是。」

  莫氏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嘆息一聲,道:「唉,不過是個沒娘的可憐孩子,不該這般。」

  賀澤摟緊了妻子,低聲道:「叔父當年有意叫嬸母認下那個孩子,作為賀家的嫡長女,嬸母也應得好好的,結果還沒等孩子到她手裡,就出了那事。」

  夫妻兩個都沉默下來,過得一會兒,莫氏忽地記起丈夫乃是封氏撫養長大,擔憂道:「叔父會不會因著嬸母的緣故……」

  賀澤抵著她的發頂輕笑,道:「放寬心,若是叔父不喜我,就不會叫我娶了你。」

  莫氏族中名將輩出,其父更是現任的泰興水軍都督,是賀臻最為信任的得力部將。賀臻能給賀澤找這樣一個勢大的岳家,可見是真心要把家主之位傳給侄兒。

  賀澤又囑咐莫氏道:「你莫要聽別人挑撥,這些日子要好生地照看那丫頭。叔父把她交給咱們,既是信任,也是考驗。咱們斷不能發傻,放著你我兩家不依靠,轉而去和個外人一心。」

  莫氏聞言點頭,恭順應道:「夫君放心,妾身記住了。」

  夫妻二人又說得幾句閒話,自去歇下不提。

  再說辰年這裡,只等到夜深人靜,婆子侍女皆睡下了,這才獨自從床上爬了起來,盤膝坐好,開始練功。

  那一年她師父靜宇軒也是被朝陽子行針散去了五蘊神功,靜宇軒瞞著眾人重又練起,到了第二年春,功力便就恢復了大半。師父能做到,她自然也能。便是不能完全恢復,只要恢復三四成,再趁著賀澤等人不備,就有希望逃出生天。

  辰年性格倔強不屈,既存了這個心思,每日深夜都要偷偷起身練功,不想一連半月過去,內功卻是毫無起色,便是在丹田處聚起微弱的真氣,只要一入經脈,便蕩然無存。她雖極力掩飾情緒,可卻仍是日益煩躁起來。

  其間,賀澤來看過她幾次,瞧她每日裡閉門不出,不覺有些詫異,有一次忍不住與她說道:「你這般老實,絲毫不給我惹麻煩,倒是叫我心中越發沒底起來。」

  辰年正照著棋譜擺棋盤,聞言笑笑,反問他道:「你想叫我給你惹什麼麻煩?不如說來聽聽,若是不麻煩,我就如了你的願,惹給你看看。」

  她手中拿的是本極常見的棋譜,其中的棋局賀澤早已熟記於心,只瞧了兩眼,就認出辰年正在擺的是哪個,他抓了些黑子在手上,不緊不慢地與她一起往那棋盤上擺,「怎的突然想起了學棋?」

  辰年抬眼瞥了瞥他,答道:「閒得無聊,學會了棋也好去尋隔壁白先生消磨工夫。」

  賀澤笑道:「學棋可不是這般學法。」

  「哦?那該怎樣學?」辰年微微挑眉,輕笑著問他。

  她以手托腮,神態慵懶,眉飛入鬢,眼波瀲灩,嘴角輕勾間,兩片水潤嬌艷中隱隱透出細白的貝齒。賀澤忽地覺得口中有些發乾,一時竟是答不出話來。辰年見狀,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探過身去,隔著棋盤用手中的書卷輕點賀澤的心口,道:「十二公子,這會兒,此處藏的該是見不得人的齷齪心思吧?」

  賀澤身子一僵,頓時惱羞成怒,站起身來,低聲喝道:「胡說八道!」

  辰年也坐直了身體,嘲弄道:「是啊,我最愛胡說八道,所以你最好別來招惹我,否則哪天一個不小心,到賀臻面前去胡說八道了,可就不好了。」

  賀澤沉面瞪她片刻,卻又忽地笑了,一撩衣袍重又在辰年對面坐下,道:「我和你置什麼氣,封君揚年後孝期就滿了,到時咱們兩家聯姻之事就要提起。你滿打滿算在家裡待不了三個月,我就是忍你這段時日又能怎樣?」

  辰年有意要從賀澤口中套話,手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棋子,譏道:「我真不知該說你們些什麼,我恨你賀家都恨不得你們遭天譴了,你們竟還要巴巴地把我嫁給封君揚。你也不想想,就算我嫁過去了,能為你們賀家謀利嗎?」

  賀澤輕笑,斜睨辰年,道:「你的愛恨,有用嗎?你這般不願意成為賀家女,他封君揚不還是把你送回來了嗎?聯姻聯姻,聯得可不是姻緣,而是利益。而等你嫁過去了,你就會知道,不管你多恨賀家,你都捨棄不了它,因為它才是你在封君揚面前的依仗,而不是你那些虛無縹緲的情愛。」

  辰年也不惱怒,笑道:「快去照照鏡子,瞧瞧你這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哪裡還有半點世家公子的風度。」

  她話雖難聽,那面上巧笑嫣然,叫人生不出半點惱意來。賀澤不以為意,笑了笑,道:「你莫要瞧不上我,我與封君揚相比,不過是真小人與偽君子的區別。」

  「確是如此,還真算得上半斤八兩。」辰年點頭,停了一停,忽地又問道,「我是真心不明白,你們怎麼就瞧上了封君揚。早前在青州,你們不是還想殺了他嗎?嶺南單家的那一掌奪魂,可真是差點就奪了封君揚的小命,當時我可就在他身邊。」

  賀澤聞言抬眼看辰年,卻是不肯說話。

  辰年笑笑,道:「莫要瞞了,便是封君揚那裡都早知道了是你賀家做的,他又不傻。」

  賀澤不由得也跟著她一起笑了起來,說道:「早前我的確不知情,後來才知那事是叔父借封家老三的手做的,他一直不喜封君揚。現在想來,還是叔父看得更遠一些,封家若是傳給了封老三,哪裡還會有後來這些麻煩事。」

  辰年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情緒,指尖翻動棋子的速度卻不自覺地快了些,她像個小姑娘一般皺了皺鼻尖,道:「還真都被封君揚猜著了!」

  賀澤被她這孩子氣的表情惹得發笑,絲毫不知自己已經上當,故意逗她道:「封君揚都知道什麼了?」

  「清風寨的二當家文鳳鳴還有楊成的管家楊貴,那兄弟兩個都是你們賀家的人吧?對了!」辰年似是忽地想起了什麼,直直看向賀澤,道,「還有那個逃了的單立坤,封君揚說他們都是賀家早前埋下的棋子,為的就是圖謀青、冀兩州!」

  賀澤笑道:「叔父撒出去的棋子多了,姓文的那兄弟兩個,倒算是成了些氣候的,只是太蠢了些,本是好好的一盤棋,竟然叫他們兩個給毀了。離間清風寨與青冀兩州的方法千千萬,那兄弟兩個偏選了最蠢的一個。」

  辰年面上平靜無波,手上卻將那棋子捏得死緊,也虧得她現在毫無內力,否則怕是已將那棋子捏碎。她將棋子不輕不重地落在棋盤上,幽幽嘆道:「只可憐那無辜死去的八百家眷。」

  賀澤瞥她一眼,瞧她面上並無多少悲傷之色,多少也有些詫異,故意問她道:「聽說你當時也差點死在飛龍陘,還是封君揚冒險動用了雲西的飛龍令,這才救下了你,可是真的?」

  辰年神色自然,應道:「是啊。我與他本是和那些家眷一起動身,全因一時興起去了甸子梁,這才躲過了一劫。可見也是天意,該著他封君揚得那青、冀二州。」

  賀澤笑笑,道:「天意不天意的,倒是沒料到你會長在清風寨里,就在文鳳鳴眼皮子底下。若是早知道你的下落,叔父定會……」

  辰年打斷他的話:「若是早知道我的下落,現如今被關在小院裡的那個傻女,就該是我了。」她臉上難掩煩悶,賭氣般地把手中棋譜往棋盤上一丟,砸亂了那棋局,又抬眼去看賀澤道,「十二哥,我心裡悶得慌,你帶我出去透透氣,好不好?」

  她從未這般對他軟語相求過,賀澤不禁有些受寵若驚,略一遲疑,竟就真的站起身來,道:「走,我帶你出去。外面冷,你穿厚些。」

  辰年忙叫外面的侍女取了皮毛大氅來,穿戴好了同賀澤一起出門。外面已是連下了幾日的雪,這兩日才剛放晴,賀澤本想叫辰年坐車,辰年卻是不肯,只道:「好容易才能出來一回,誰還要坐車啊,我要騎馬!」

  賀澤拗不過她,只得叫人給她牽了坐騎出來。兩人騎馬往城外而來,在江邊曠野上策馬撒了會兒歡兒,辰年勒馬立在江岸上,望著滔滔的江水出神。賀澤見狀,不禁催馬湊了過去,問她道:「看什麼呢?」

  辰年轉頭向著他粲然一笑,半真半假地答道:「看江水啊!只要看一看這天地間的大山大水,就覺得人生一世,無論長短,便是只能再活一日,都該坦坦蕩蕩,肆意快活才是!」

  她此刻眼神明亮,雙頰通紅,雖沒了之前的嬌媚,卻另有一種勃勃生機。賀澤怔怔看她,似是有些迷惑。辰年那裡卻已是撥轉了馬頭,往城內方向飛馳而去。

  臘月十六,賀臻從靖陽前線返回,與賀澤等人說道:「鮮氏大軍已在關外集結,很快便要南下。眼下我軍不過兩條路,一是加緊攻下靖陽城,憑關固守,拒鮮氏於關外;二是退守豫州,先放鮮氏入關,再慢慢圖謀。」

  賀澤想了一想,出列朗聲說道:「侄兒願為叔父奪下靖陽。」

  不想賀臻卻只是笑了笑,道:「此事須得從長計議。」

  這兩個選擇,一個激進,一個保守,便是賀臻身邊的心腹要員也分作了兩派,爭論不休。又因著快到年關,軍政繁忙,賀臻回到泰興幾日,才不過見了辰年一面,瞧她性子依舊那般倔強,絲毫沒有服軟的跡象,便就笑笑作罷。

  這一日,辰年又去隔壁尋白先生學棋,想從他那裡旁敲側擊地問一問,為何她內功毫無起色。不想才剛剛落了几子,話題還未引到練功上,就見賀臻身邊的心腹曹容匆匆而來,急聲與白先生說道:「將軍遇刺,白先生快過去看看。」

  辰年聞言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曹容,又去看白先生。白先生面上卻依舊是帶著些笑模樣,不慌不忙地從一旁取過雙拐,問曹容道:「什麼人這麼有本事,竟能傷了你家將軍?」

  曹容雖然急迫,卻也不敢催促白先生,只在他身後緊緊跟著,答道:「倒算不上是什麼厲害角色,只是將軍一時沒防備,這才叫人得了手。」

  他這樣一說,叫辰年也不覺好奇起來,正好白先生回頭看她,問道:「丫頭,你可要跟著過去看看?」

  辰年想了一想,起身應道:「好啊。」

  她穿好大氅,隨著白先生一同趕去賀臻院子。那院子內外的守備明顯比往日裡森嚴許多,屋外更是立著不少軍中將領。辰年心中一凜,忽地生起些不祥之感,她本就落在白先生之後,略一遲疑,在廊下停住了腳,低聲問曹容道:「將軍是在哪裡遇刺的?」

  曹容答道:「將軍在軍中遇刺,剛剛被送回來。」

  辰年又問他道:「刺客是什麼人?可抓住了?」

  她只追問刺客情況,卻不問一句賀臻的傷勢,這叫曹容心中有所不喜,只答道:「已抓住了,十二公子正在審問。」

  辰年瞧出曹容態度,不好再問,便用手攏著披風立在廊下,暗暗思量到底會是誰能軍中刺殺賀臻。不管是哪方勢力,只要不是葉小七就好。按理說葉小七不過一個校尉,就算能得賀澤一些看重,也無法近距離接觸到賀臻,再者說他之前只是懷疑清風寨之事與賀家有關,這麼短的時間,該還不能確定才是。

  便是這樣勸著自己,辰年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她微微低頭,垂目不語,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裡,卻不知早已引得眾人側目。初時還有人誤以為是芸生養病歸來,卻有那認得芸生的,向著同僚暗暗搖頭,示意這個女子並不是賀家的芸生小姐。

  過了一會兒,有人從屋內出來傳賀臻的命令,叫那些軍中將領先行回去,然後便轉向辰年,恭聲說道:「雲初小姐,將軍請您過去。」他聲音雖是不高不低,卻也被許多有心人聽入了耳中。

  賀臻顯然是有意在眾人面前點破辰年的身份,辰年心裡清楚,卻因著擔心刺殺之事與葉小七有關,不得不暫時忍下脾氣,進入屋中。賀臻人在內室,身上已套了件半舊長衫,看不出傷在了何處。他先派人送了白先生回去,又將屋中僕從盡數屏退,這才抬眼看向辰年,道:「你能前來,也算稀奇。」

  辰年自顧自地在他對面坐下,回道:「實在是無聊得很了,好容易有點熱鬧,怎麼也要過來看看。」

  她這般說話,賀臻面上卻不見怒色,只淡淡看她一眼,道:「這兩日就搬去內院吧,封氏那裡,不足為慮。」

  「怎麼?這就打算叫我認祖歸宗了?」辰年譏誚地笑笑,又問道,「接下來,是不是就該派人教導我如何做好一個世家小姐,好嫁去封家?」

  賀臻忽地說道:「辰年,我知你現在是個什麼心思。」

  辰年輕輕挑眉,看向賀臻,問道:「什麼心思?」

  賀臻道:「你不願入局,可知這世間本就是場無邊無際的棋局?不管你願不願意,從出生那一天起,就已經淪為這棋局上的一粒棋子。不只你,也不只我,這世上之人皆是如此,不過只是落子的地方不同而已,或是默默無聞,或是驚天動地。」

  辰年笑笑,道:「賀將軍,你真是好生嘮叨,你這棋子論調顛三倒四說了幾遍,我若要聽,還用你說這麼多回嗎?我既然來了這世上,就不是為了做什麼人的棋子,若連進退都要受人操控,我寧可跳下這棋盤,摔個粉身碎骨。」

  賀臻看出她仍存逃脫之心,默默看她片刻,道:「辰年,你武功已是恢復不了,當初白先生給你療傷時動了手腳,後來給你的那些固元丹更是另有功效。你經脈已廢,莫說是出嫁前你不會恢復半點功力,便是日後,也再無法修習任何內功心法。」

  這一擊實在太過於沉重,辰年聞言僵在椅中,一時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死死地盯住賀臻不放。

  賀臻不動聲色,只問她道:「你恨我?」

  辰年緩緩答道:「恨之入骨。」

  賀臻聽了卻是說道:「是你自己太容易相信別人,你只看到了白先生的和氣可親,可知他有『鬼手』的稱號?這樣的一個人,憑什麼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自是有目的,才會這般。」

  辰年雙手緊緊地抓住椅子扶手,咬牙說道:「便是我逃脫不了,我也不會任你擺布。」

  「我知。」賀臻輕輕點頭,「我說了,我知你現在是個什麼心思,只是,你也死不了。你若死了,那葉小七也就死了。」

  聽他拿葉小七的生死來要挾自己,辰年頓知今日之事定然另有玄虛,再按捺不住,猛然站起身來,怒聲罵道:「賀臻!你卑鄙無恥!」

  賀臻不驚不怒,淡淡說道:「坐下。」

  辰年立在那裡動也不動,只冷聲問他道:「葉小七現在何處?」

  賀臻答道:「他今日出手刺殺我,人被關在軍中,正在審問。」

  「他刺殺你?他不過一個小小校尉,又是在賀澤軍中,縱是查到了你是害清風寨家眷喪命的元兇,又如何靠得近你?」辰年冷笑,怒道,「賀臻,你該是早就查清了我和葉小七的關係。要拿他來要挾我,就直接來找我便是,何須這般不嫌麻煩,繞了個大圈去設計他?」

  賀臻不料辰年會一眼識破,看她兩眼,方道:「辰年,我以身犯險,挨他葉小七一刀,除了為你,也是有些惜才。那葉小七是員猛將,大有前途,若是能為你所用,日後必然會是你的一個得力臂膀。」

  辰年頓時明白過來,譏道:「好一個一箭雙鵰之計!既可以拿葉小七的性命來要挾我,又叫葉小七承我的大情,他只會自責拖累了我,殊不知全是因著我的緣故,才叫他跟著受了連累!」

  「是一箭三雕,」賀臻沉聲說道,「還有封君揚那裡,我也為你鋪好了路。」

  辰年愣了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不覺嘲道:「是啊,我竟忘了還有封君揚那裡。我之前與他把話說得那樣決絕,若是再回頭嫁他,未免會被他瞧不起。多虧你給了我這樣一個台階下,叫他認定我是不得不為,實在是妙!」

  「只有這般,你才能繼續掌握主動。封君揚辛苦哄得你回頭,哪怕日後情愛轉淡,他也會對你倍加珍惜。」賀臻不理會辰年的譏誚,只平靜地看著她,「辰年,你是我與阿元唯一的孩子,我斷不會害你,日後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的所作所為。」

  「好一個不會害我!」辰年怒極而笑,質問賀臻道,「你不會害我,為何要廢我武功?你不會害我,又為何要迫我嫁給封君揚?當初是誰說他不是良配?賀臻,你可還能再無恥一些?」

  賀臻道:「空有武功,沒有頭腦,便是絕世高手不過是武夫一個,受人愚弄。至於要你嫁封君揚,他對你有情,總比嫁那拓跋垚強上許多。」

  「為何我非要嫁他們兩人當中的一個?」辰年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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