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機深沉
2023-12-20 15:11:32 作者: 鮮橙
當天夜裡,辰年果真突然鬧了起來,她先假裝肚痛把那伺候的侍女騙到身邊,趁其不備點了侍女的穴道,然後又對換了兩人的衣服,假扮那侍女翻牆而出。偏不巧夜裡正好是鄭綸親自當值,辰年這裡牆頭還沒來得及上,鄭綸已到了院中。
辰年見事情敗露,索性回身發狠地和鄭綸打了一架。她哪裡會是鄭綸的對手,縱使鄭綸不敢傷她,幾十招下來也將她制住了,辰年又氣又火,偏偏自己絲毫動彈不得,最後竟然放聲大哭起來,叫道:「你們都欺負我,你們就只會欺負我,你們不就是欺負我沒爹沒媽,欺負我是個孤女嗎?」
封君揚聞訊匆匆趕過去時,辰年還在那裡放聲痛哭著,四周的暗衛早就被鄭綸打發到了別處,只鄭綸一人面帶尷尬地站在一旁守著。瞧得封君揚過來,鄭綸忙上前行了一禮,如蒙大赦般退了下去。
封君揚抿著唇慢慢上前,伸出手將仍哭泣著的辰年攬到了自己懷中,輕聲說道:「是,是我欺負了你,是我對不住你。」
他話未說完,辰年已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頭上。他的身體微微一僵,身上的肌肉有片刻的緊緻,可隨即便又緩緩放鬆下來,任她發狠地咬著自己。夏天的衣衫單薄,血漬很快便從他的肩頭暈染開來。封君揚卻動也不動,只安靜地攬著辰年,一字一句地說道:「辰年,這一輩子是我對不起你,若下一世我們還能在一起,你做男子,我做女子就是了。」
他這句話一說,辰年全身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盡了,再無力咬下去。她終於緩緩鬆了口,卻將頭埋在封君揚的肩頭悶聲大哭起來。
那哭聲極悶,嗚嗚的發不出聲來,只帶出微微的震動,透過胸膛傳到他的心上,如同鈍刀一般割了上去。他低下頭,用下頦輕輕地擦蹭著辰年的頭髮,只低低地喚她的名字:「辰年,別哭了,我聽了心裡難受……」
辰年哭了許久才慢慢停下,片刻後才啞聲說道:「阿策,你對不起我,你這一輩子都對不起我。」
封君揚睖睜了片刻,反應過來後心頭忽地湧上了一陣狂喜,他猛地將辰年打橫抱起,快步走向房中,將辰年放到床邊坐好,自己則單膝跪在了她身前,微仰著頭看向辰年,發誓般鄭重說道:「辰年,阿策此生絕不負你。」
他的目光里似是燃了火,辰年被那份炙熱迫得幾欲轉身而逃,強忍著才沒把視線挪開,逼著自己迎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盯著他的眼睛慢慢說道:「阿策,你記住你剛才講的話,以後你若是再騙我一句,我便殺了你後再自殺。」
「好!」封君揚應了一聲,喜悅之下扶著床邊便傾身過去吻辰年的唇。辰年身上的穴道還未解開,絲毫動彈不得,只得用力地往後仰著頭,急聲叫道:「封君揚,你不要發瘋,快些解開我的穴道!」
封君揚笑著應了,到底是先親了她一口,才解開了她的穴道。
辰年立刻向後躲了過去,惡狠狠地瞪著封君揚怒道:「封君揚,你別以為我現在就原諒你了,你哄我騙我這麼久,這事沒完!你少碰我,快去找你的芸生表妹去!」
她這般惡言惡語,封君揚卻只是勾起嘴角微笑,不管不顧地坐到了床邊,揚手揮落床帳,柔聲說道:「快點歇下吧,一會兒天便要亮了。」他一邊說著,竟一邊脫了外袍,就在床榻外側躺下了。
辰年坐在床內氣呼呼地瞪他半晌,瞧他不為所動,便用腳踹向他的肩膀,冷聲道:「起來,別在我這裡睡,真當我是你的姬妾了?」
封君揚側過頭靜靜看她,輕聲說道:「辰年,換個地方踹,我肩膀痛。」
他肩上之前被辰年捅了一刀,不過才幾日工夫,傷口自是不能長好。辰年聞言愣了一愣,那腳還如何踹得下去,她怔怔地看封君揚片刻,向內別過了頭去。
封君揚伸手輕輕地拉她,辰年卻不肯回頭,只恨恨地甩開了他的手。他卻不屈不撓地又伸手去拽她,手上的力氣也越來越大,終將她拽倒在床上。封君揚欺身過去,虛虛地壓住辰年,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自己,喃喃道:「謝辰年,我喜歡你!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喜歡得自己都開始害怕。」
辰年心中一震,他的唇已落在她的鬢角額頭,沿著眉眼、鼻樑一路輕柔地往下,百般流連之後才試探地輕吻上她的唇。辰年的身體僵滯了片刻,這才微微地張開唇瓣,放了他的舌尖進去。
初是溫柔纏綿,後面便是激烈狂熱。情熱之下,封君揚隔衣去頂撞辰年,辰年慌亂之下忙伸手去推他,急聲說道:「你不能這樣,朝陽子說了你現在不能近女色!」
封君揚僵了一僵,懊惱地捶了捶床板,將頭埋在辰年頸側,聲音喑啞地說道:「我不管,準是他在故意耍我,我今天偏要試上一試,看看近了你這女色又能如何!」
辰年用力推開了他,氣惱道:「封君揚!你——」
後面的話她卻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紅著臉瞪他。封君揚張著四肢平攤在床上,倒是忍不住笑了,抬手指了指自己下身,苦笑道:「你瞧瞧它,都這般情形了,我能有什麼法子?」
辰年又羞又惱,轉身便要下床。封君揚忙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好聲央求道:「好辰年,你別走,我老實躺著便是了。」
他這般軟語相求,辰年倒不好就這樣硬走,便回過頭紅著眼圈與他說道:「封君揚,你要我沒名沒分地跟在你身邊,我認了,難不成你非要別人都罵我狐媚子,你才高興?」
封君揚微怔,靜靜看她半晌,說道:「辰年,是我錯了,你莫要生氣,我只是想你想得狠,只覺得你在我懷裡我才安心。過來睡吧,我不動你。」
辰年抿了抿唇,回身在床上側身躺下,與封君揚輕聲說道:「阿策,你躺下,我們這樣說說話,不好嗎?」
封君揚忙也跟著躺下了,微笑著看她,問道:「好,你想說什麼?」
辰年似是遲疑了一下,然後問他道:「陸驍做什麼去了?為什麼要突然離開?」
若論起做戲來,女子似乎有種天分,辰年分明是與陸驍商定好了要他先找藉口逃走,卻又故作不知地來問封君揚根由。封君揚那樣心機深沉的一個人,此刻心情激盪之下竟未瞧破,反而思及自己剛剛應辰年不再欺瞞她,便答道:「他應是去了漠北。」
「去了漠北?」辰年十分驚訝,半撐起身體去看封君揚,「他應了我義父要保護我直到義父回來,怎麼會突然去那麼遠的地方?」
封君揚想了一想,答道:「漠北的鮮氏族正在內亂,他回去許是因著這個緣故。」
辰年聞言更是奇怪:「鮮氏族鬧內亂了?」
封君揚點點頭,伸手將辰年拉入自己懷中,輕輕地擁住了,慢慢與她解釋道:「鮮氏族與咱們漢人不同,他們是部落聯盟,最大的首領叫做可汗,各項事務有幾大氏族把持。鮮氏族人最是講究血統,前一陣子老可汗死了,新立的可汗因著生母血統低微,一直不能服眾,族中幾大氏族都想著另立新的可汗,因此斗得正歡。」
這些都是派去漠北的探子傳回來的消息,封君揚細細地與辰年講著,誰知他懷中的辰年卻是意外地沉默下來。封君揚稍一思量便明白了緣故,只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正想著要不露痕跡地轉換一個話題,就聽見辰年低聲問道:「在你們這些門閥世家看來,我的血統是不是也很低微?」
封君揚乾乾地咽了口唾沫,用手抬起辰年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澀聲答道:「辰年,你知道我從未這樣想過。」
辰年看他片刻,勾起嘴角嘲諷地笑了笑:「不管我血統如何,我就是謝辰年,瞧不起我的人,我自也瞧不起他們!」
封君揚又把她攬入懷中,低聲說道:「血統是什麼?什麼叫高貴,什麼又叫做低微?那張家、賀家都是數百年世家,血統算得上純正高貴,可也只是外表光鮮,內里其實早已骯髒不堪!我封家又如何?發家之前也不過是軍中貧寒兵卒。說到底,都是倚仗權勢分出的三六九等罷了。」
辰年不想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稍稍有些詫異,沉默片刻後便轉了話題,問道:「漠北內亂,對咱們夏朝來說豈不是好事?」
封君揚淡淡一笑,道:「對鎮戍靖陽的張家倒是好事,漠北內亂,近兩年怕是沒有工夫往南擴張。可對我們來說,卻是大大的壞事了。」
辰年想了一想,忽地明白,失聲「哎呀」了一聲,說道:「是呀!因著有鮮氏族的牽絆,張家才不敢發兵南下,眼下他們暫沒了後顧之憂,怎會容咱們占了他姻親的青州啊!」
封君揚就喜辰年的這份聰慧通透,不禁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眼看著她要惱羞,才忙說道:「所以我們要儘快趕去盛都,由朝廷下旨,把青州名正言順地給了薛盛英。」
夏帝雖然式微,但畢竟占據正統之名,若由他下旨命薛盛英鎮戍青州,一旦靖陽張家發兵來攻,雲西與泰興也好出兵救援。雖然到時仍免不了江北一番戰亂,可師出有名與師出無名卻大不相同。
聽他這一番講解,辰年所得頗多,暗道:這些門閥世家果然沒一個好東西,看著都光明正大,好似自己多麼忠直愛民,可暗地裡一個比一個陰險狡詐。她越想越覺心涼,又想反正自己已是下定決心離這些人都遠遠的,何必再去操心什麼天下大勢,索性逼著自己把這些陰謀陽謀、謀划算計都逼出腦外,只安心下來睡覺。
封君揚等了片刻不見辰年發問,低頭看去卻見她竟已合眼睡去。他不覺有些睖睜,隨即卻又微笑起來,輕輕地在辰年唇上印下一吻,將她往懷裡又攬了攬,這才隨著她一同睡去。
第二日一早,辰年罕見地沒有起身練拳,反而是一直睡到日上竿頭,才在封君揚懷裡醒來,睜開眼後第一句話竟然就是:「我要跟在你身邊,但是我眼下又不想見到你的表妹。你想個法子吧,要麼先將她送走,要麼就先將我送走。」
封君揚聽了不覺哭笑不得,說道:「你放心,我不讓你二人見面就是。」
辰年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出去洗漱,回來又與封君揚一同吃了早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一同回了他的院子。她像是有意纏著封君揚,便是封君揚見客,她也只是避在內室中不肯離開。偏封君揚對她縱容至極,她說怎樣便是怎樣,絲毫不見厭煩。
如此過得三兩日,順平便苦著臉偷偷稟報封君揚道:「世子爺,小的快要攔不住了,芸生小姐氣得都要用鞭子抽小的,還說若是您再不肯見她,她就不留在這裡討人嫌,搬去城守府與薛家小姐一同住。」
封君揚聽了不覺頭大,忍不住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陽穴,無奈道:「你告訴她,我這兩日有事要處理,待得了閒就過去看她。」
「是。」順平應道,偷偷瞥他一眼,愁道,「眼下在府中謝姑娘與芸生小姐倒可不見,可一旦去盛都,這路上可怎麼辦?無論是謝姑娘還是芸生小姐,世子爺總得說通一個才好。」
封君揚半晌無言,芸生是他感情深厚的表妹,又將會是他的嫡妻,他怎麼也得給她一份尊重,而辰年那裡,他又捨不得她再受半點委屈。封君揚左思右想,一時只覺此事比他設計謀劃青州還要為難,最後只得說道:「準備一下,我要去尋賀十二。」
順平奇怪地問道:「尋他過來勸說芸生小姐?」
封君揚點頭道:「叫他哄著芸生與他們一同去盛都,與咱們錯開兩日再走。」
順平想這樣倒是避免讓辰年與芸生見面,只是那賀家公子狐狸一般狡猾的人物,怎麼會幫助外人來欺負自家妹子?順平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道:「賀家公子肯幫這個忙?」
「只去用嘴說一說,他自然是不肯的,」封君揚嘴角上露出一絲自嘲,說道,「須拿些他看得上的好處去換才成。」
午飯時,封君揚便與辰年商量,說道:「我下午得去一趟城守府,你可要隨我一起去?」
辰年抬頭看他,問道:「是要去見薛盛英還是賀十二?」
封君揚答道:「是賀十二,我想叫芸生與他一道去盛都。」
辰年聞言咬了咬唇瓣,輕聲問封君揚道:「我現在是不是又乖張又不講理?一點也不懂得體諒你,只會給你添亂?」
封君揚笑了一笑,柔聲道:「我喜歡,不管你怎樣,都是我的辰年,我都喜歡。」
辰年垂目沉默片刻,才又抬眸看他,紅著眼圈說道:「你不用去求賀十二了,我以後不和芸生較勁就是了。你便是想要去見芸生,我也不再攔著你。」
「辰年……」封君揚心疼地看著辰年,輕聲喚她的名字,卻又不知能說些什麼來安慰她。
辰年卻咧著嘴勉強笑了一笑,說道:「沒事,原本我就挺喜歡芸生的,她人很好,早前還幫我求過情,要我做她的大福娃娃呢。快些吃飯吧,吃完了我就去找她玩耍。」
她端起碗來欲繼續吃飯,卻又擔心地問封君揚:「她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嗎?會不會已經惱了我?」
封君揚壓下心中的酸痛,只淺笑著搖了搖頭,答道:「不會,芸生心地很好,縱使會惱我,也不會惱你的。」
辰年這才放下心來,向著封君揚頑皮一笑,道:「惱你也是活該!回頭我便幫著芸生整治你這個負心漢。」
封君揚卻有些笑不下去,靜靜看辰年半晌,輕聲說道:「辰年,你無須如此,我瞧了心裡難受。你若想見芸生便去見,若不想見,也不要為難自己。我以後答應你的每一件事,都會做到。」
辰年一直低垂著頭,雖未言語,卻有淚珠輕輕從腮邊無聲滑落。便是她一直在暗暗提醒自己是在與封君揚做戲,可這戲演著演著,卻讓她不覺入戲漸深。面前這男子,曾是她心心念念的心愛之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這樣痴情,卻不肯娶她為妻,只叫她伴在身邊為妾,叫她去做人人都看不起的小婦。
封君揚默默起身,走到辰年身邊將她輕輕攬入懷中。
辰年忙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淚,笑著推開他,說道:「快些吃飯,我還聽說朝陽子要走了,在他走之前我得想個法子整治一下他。他雖是救了你的命,可也不能教他白白戲耍我這些天。」
封君揚笑了笑,抬起辰年的臉頰吻了一下,應道:「好。」
辰年略一思量,又道:「這府里的高手你得多借我幾個,要能打過朝陽子的,夜裡我帶著他們假扮刺客,把朝陽子套上袋子狠狠地揍上一頓。還有,得另想個法子把喬老支出去,否則總不能當著師弟的面去揍師兄。」
封君揚不覺失笑,問她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行事?」
辰年想了一想,答道:「此事宜早不宜遲,省得他走了再追就不方便了,就今天晚上吧。」
封君揚忽地沉默下來,垂了垂眼帘,過了一會兒才淺笑應道:「好,那今天晚上我命喬老隨我出門,把鄭綸留給你,你叫他帶著府中的高手幫你。」
辰年聞言大喜,一時連飯都顧不上吃了,起身說道:「那我得趕緊去準備,得要一些夜行衣,還要尋個結實的大口袋,再找幾根木棍,既打得疼,又不至於真打傷了他!」
封君揚瞧她這般孩子氣微微一怔,面上也跟著她露出了歡喜之色,給她出主意道:「不要用棍子,用鞭子更好,或是叫鄭綸直接點他的穴道,也可生不如死。」
辰年拍手笑道:「好,就這樣辦。不過你得好好和鄭綸說一說,他那人死心眼得很,你若不說好了,我怕他都不肯聽我指揮的。」
封君揚點頭道:「我去交代他。」
當天傍晚,封君揚果然帶了喬老去城守府赴宴,卻把鄭綸留在府中,叫他一切聽辰年指揮。辰年提前便換好了夜行衣,耐心地在堂屋中端坐到天黑,這才吩咐鄭綸道:「你叫人去偷偷瞧一瞧,看看朝陽子現在在做什麼。」
鄭綸看辰年這般行徑簡直就是胡鬧,可因有著封君揚的交代,他也只能聽命於辰年,派了輕功好的暗衛前去探聽情況。過不一會兒,那暗衛去而復返,回報導:「那人正在屋中看書。」
辰年思量片刻,然後與眾人說道:「我帶著人先去後園中藏好,鄭綸你去引朝陽子過去,待他一過來咱們就大喊抓刺客,然後不管他說些什麼,只管用袋子套了狠狠地打。」
鄭綸心道:好低劣的手段,那朝陽子又不是三歲小兒,怎會輕易上當。他稍一沉默,說道:「謝姑娘,此法怕是不妥。」
辰年卻搖頭,堅持道:「你聽我的沒錯,快去快去。對了,莫忘了交代一下今夜當值的人,便是看到什麼人物也不要出手出聲,給咱們行個方便,省得咱們這裡沒抓著朝陽子,卻先被自己人當刺客抓了。」
眾人得了吩咐各自行動,辰年帶著幾名高手前往府中後園,尋了個隱蔽地方藏好,略等了一會兒便低聲交代身邊之人道:「我前去看看鄭綸,你們且在這裡守著,千萬莫要亂動地方。」
她說完便在黑暗中輕步離去,身影不及走遠,身後卻又有一人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追了上去。
就在熙園角門之外,一輛馬車靜靜地停在那裡,車內封君揚垂目靜坐,仿佛已經入定。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得府中隱約傳來一些喧鬧,又過一會兒,角門被人從內輕輕打開,順平瘦小的身影從內閃出,走過來躍上馬車,與封君揚低聲稟報導:「世子爺,謝姑娘沒走,她只去朝陽子那裡瞧了一瞧,見鄭綸把朝陽子引向後園,她便也在後面跟著回來了,眼下正指揮著人狠揍朝陽子呢。」
封君揚聞言心中的那塊巨石轟然落地,緩緩地閉了閉眼,好半天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嘴角卻是不由自主地往上挑了去,含著笑意吩咐順平道:「辰年小孩子脾氣,也不能全聽她的,你過去盯著點,別讓他們失了分寸。」
順平瞧他高興,聲音里便也帶上了喜悅,應道:「是,小的這就去。」
封君揚一時興起,恨不得也跟過去瞧一瞧辰年此刻如何揍那朝陽子,只怕被辰年瞧穿他的算計,這才勉強忍住了,吩咐車夫駕車在城內慢慢轉上一圈,然後再回府。
他回到院中時,辰年剛剛將夜行衣換下,洗了澡出來,瞧他回來,不覺奇怪地問道:「怎回來得這樣早?」
「我又不能飲酒,干坐著也沒意思,就自己先回來了。」封君揚答道,又瞧辰年臉蛋紅撲撲的,顯然是剛才也跟著動了手,忍不住上前捏著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飛快地啄了一下,笑著問道,「怎樣?可是報了仇了?」
辰年臉上露出極得意的笑容,向著他揚了揚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答道:「自然報了,也不看看我是誰!你是不知當時的情形,差點把我肚皮都笑破了。我本想著到時候再做個好人出面去救朝陽子,誰知鄭綸卻不肯,死活不讓我露面。」
封君揚聽了不覺笑道:「你哪裡是要去救朝陽子,你是想著再去氣一氣他吧?」
辰年嘿嘿一笑,沒有答話。
這一晚,封君揚超乎尋常的熱情,在床上與辰年糾纏了許久,直把辰年都纏磨得氣喘吁吁起來,惱羞地推開了他,恨恨道:「封君揚,你到底想怎樣?明明不能近女色,還這樣招惹我作甚?」
封君揚有些懊喪地鬆開了手,過了一會兒又貼近了她低笑,湊在她耳邊問道:「辰年,你是不是想我也想得緊?」
辰年轉過頭惱羞地瞪他,他的手卻已無聲地從她的衣襟間探了進去,撫過她纖細而結實的腰肢,挺翹的臀,最後繞到她的身前,順著腿間摸了上去。辰年不覺失聲低呼了一聲,雙腿下意識地夾緊,又羞又急地叫道:「封君揚,你做什麼?」
封君揚低聲道:「別怕,辰年,我只是想給你快樂。」
他半抬起身,低下頭去細細地吻她的唇、她的臉頰,那隻探入她腿間的手溫柔地揉壓著她身體最嬌弱之處,修長有力的手指緩緩地進入她。封君揚從未這般討好於人,手法還有些生澀,只能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小心地觀察著她的表情,調節著手上的動作。辰年初時還能掙扎兩下,待到後面卻軟在他懷裡,身體微微戰慄著,微張著唇瓣,顫聲叫他的名字:「阿策,阿策……」
「嗯?」她每叫一聲,封君揚便低低地應她一聲,待到後面聲音已是喑啞的,發不出聲來。在辰年身體繃緊的那一瞬間,他猛地低下頭去用力堵住她的唇,輾轉廝磨,用力吸吮,恨不能將她的靈魂都吸捲入自己體內。
事後,辰年起了一身的薄汗,魂魄似已出竅,在外游離半晌才得落定。封君揚的欲望卻未得半分紓解,只得爬起身來出去沖了回涼水,這才帶著一身濕氣回到辰年身邊,向著她淺淺一笑,從後面擁住了她,啞聲道:「睡吧。」
辰年窩在他懷中,幾次都忍不住想回過身去與他說:「阿策,你不要娶別人,就我們兩個在一起,好不好?」可她最終還是沒有迴轉身體,只沉默著閉上了眼。
第二日早上醒來,辰年還有些惱封君揚,飯後連理都不肯理他,只要重新搬回自己的小院。封君揚知她是為了昨夜的事情羞惱,忙攔住了她,低聲下氣地說道:「昨夜之事只此一次,我以後定不會再那樣了,別再惱我了,啊?」
他這般小心地與她賠不是,辰年臉上的神色就緩和了一些,一面整理著自己的衣物,一面說道:「我不是和你賭氣,過兩日咱們就要去盛都,你總得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在這裡不方便,還不如自己去小院裡清靜兩天。再說……」她頓了頓,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還有芸生那裡,既然以後免不了要打交道,總不能現在就把路走絕了。她越是脾氣好,咱們越是不能欺負她。」
封君揚聽得半晌無語,只在後面輕輕地擁住了辰年,將頭埋在她的肩窩,低聲道:「辰年,對不起。」
辰年笑笑,伸手推開了他,又問道:「你要把鄭綸留給薛盛英?」
封君揚在薛盛英身邊安插了不少人,有在明處的,也有在暗處的。他這樣費盡心機地替薛盛英謀到青州,總要能得了好處才成。他聽辰年問起,便點頭道:「薛盛英一直向我求幾個得力的人用,我便把鄭綸給了他。薛盛英已在軍中給他留了位置,過兩日待我們走了,鄭綸便要去軍中了。」
辰年奇怪地問道:「薛盛英真的要用鄭綸?」
封君揚說道:「自然得用,他還想著名正言順地得了青州,還想著我把妹子嫁他,總得拿出些誠意來給我才成。」
辰年眼珠轉了一轉,卻又問道:「邱三呢?他現在如何?」
封君揚淺淺一笑,答道:「他現在很得薛盛英重用。」
辰年聞言緩緩地點了點頭,便沒再問什麼,只拎了包袱要走。封君揚要親自送她過去,辰年卻擺手道:「不用,便是順平也不用。我又不是不認識路,都在一個府中,能遠到哪裡去呢?我自己過去吧,你還叫前兩日的那個侍女過去照顧我,她拳法很是不錯,我早上還可以與她練一練拳腳。」
封君揚便一一笑著點頭應了。
辰年走到門口時又停了下來,站在那裡回身怔怔看他。
封君揚不由得揚眉,微笑著問她道:「看什麼?」
辰年笑了笑,又左右看看無人,便輕快地跑了回來,跳起來湊到他唇上響亮地親了一口,紅著臉哧哧笑著說道:「你晚上要過去找我吃飯啊,便是有事不能去,也得給我留著半個肚子,等人走了再過去尋我,我等著你。」
她說完便要跑,卻又被封君揚一把扯了回來。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了她一口,才低聲應道:「好,你等著我。」
辰年前腳剛走,順平便稟報說薛盛英來尋封君揚。封君揚心情正好,親自出去將薛盛英迎至書房,兩人就青州軍政之事商議了一個上午,吃過了午飯又說了好一會兒,薛盛英才告辭離去。他走後,封君揚又私下裡見了幾人,快到傍晚時候,賀澤又來了。
賀澤是來與封君揚商量去盛都之事的,封君揚是為了青州去盛都,而賀澤則是為了新奪來的宜平,那原本也是屬於楊家的,總不能無聲無息地就歸了賀家。眼看著天色漸黑,賀澤也沒走的意思,封君揚心中雖想著去陪辰年吃晚飯,卻也不好就這樣趕賀澤走,於是只得暗中叫順平給辰年送了信說不用等他,他要留賀澤用飯。
賀澤也不與封君揚客氣,吃過飯後又笑著問道:「芸生那丫頭呢,我有好幾天沒見著她了,叫她過來陪我說話。」
封君揚笑笑,便又派人去請了芸生過來。芸生還惱恨著前兩天封君揚不肯見她之事,來了看也不看封君揚一眼,只問賀澤道:「十二哥,你什麼時候送嫻兒去盛都?」
賀澤答道:「我還要再留幾日,嫻兒有些東西落在了冀州,須等盛顯叫人送過來。」
芸生聞言便說道:「那好,我搬去和嫻兒住吧,到時候隨你們一同走。」
賀澤有些詫異,問芸生道:「不是你說要隨君揚一道嗎?怎的又轉了主意了?」
芸生不言,卻是先看封君揚一眼,見他仍只是微笑著看自己,心中便越發覺得氣悶,轉過頭答賀澤道:「我想和嫻兒作伴,這樣路上也有趣些。」
賀澤看看封君揚,再看看芸生,不覺笑了,問封君揚道:「君揚,你怎麼說?」
封君揚還沒答話,芸生已有些賭氣地搶著答道:「我自己的事情不用別人來管。」
封君揚聽了便淡淡一笑,答道:「依著芸生便是,反正過些日子在盛都又能見著了。」
他兩人都這樣說,賀澤也沒別的法子,便只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既然這樣,依著你們便是。不過我勸你們可莫要吵架賭氣,不然到了盛都,貴妃娘娘定要訓斥你們!」他說完又看向芸生,問道,「你什麼時候搬過去?我好去接你。」
芸生想也不想地說道:「我這便隨你走吧,我想嫻兒了,正好過去尋她說話。」
賀澤看看封君揚,瞧他只是微笑不語,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也只得點頭道:「行。」
當下芸生便叫身邊的丫鬟回院子收拾了些隨身物品,隨著賀澤一同去城守府。封君揚將兩人一直送出府外,芸生先上了馬車,賀澤卻落在後面,伸手搭上封君揚的肩膀,低聲問他道:「怎麼回事?你們兩個這是在置哪門子氣?」
封君揚笑笑,答道:「這幾日事忙一時沒顧上芸生,她便惱了。沒事,待到盛都得了空,我再好好哄她。」
「哦?」賀澤輕輕地「哦」了一聲,挑眉看了封君揚兩眼。
封君揚輕輕點頭,又說道:「芸生與你一同走也好,這樣也省了口舌。」
賀澤卻不願聽這話,手上的力氣就大了幾分,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帶著芸生從泰興一路走到冀州又返回。怎麼,現在倒怕別人講論了?」
封君揚卻是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哪裡礙著我和芸生的事情了,莫說大夥都知道我和她是要成親的,便是沒這回事,我們也是嫡親的姑表兄妹,我護送她去哪裡都不怕人說。我叫芸生隨你一同走可是為了你,有她與薛家姑娘作伴,你回去也好與嫂夫人交代,豈不是省了許多口舌。」
賀澤被他堵得一噎,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散了,強壓下心頭怒火與封君揚說道:「這話可是不能亂說的,我這裡一個糙老爺們不怕什麼,薛家姑娘卻是個小姑娘,兩句閒話就能要了命去的。」
封君揚只笑了笑,沒有接話。
芸生已在車上等得不耐煩,挑起車窗簾子,問賀澤道:「十二哥,你到底還走不走?」
賀澤又看了封君揚一眼,這才上了馬車離去。
芸生瞧見他剛才與封君揚低聲交談,還當又是在說她的事情,忍不住說道:「十二哥,我要與你們一起走不只是賭氣。表哥現在待謝姑娘如心頭寶,定是要帶她去盛都的,我才不要戳在那裡礙人眼。」
賀澤本就不悅的面色更顯陰沉,低聲斥責道:「胡鬧。」
芸生委屈地嘟了嘟嘴,低下頭悶聲說道:「我才沒有胡鬧,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要沒皮沒臉地巴著他封君揚不放!」
瞧她這般,賀澤反而心軟了,半晌後嘆息了一聲,卻是沒再說什麼,只伸出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兄妹兩人相對無言,一時都沉默下來。
因青州城裡實行了宵禁,街道上除了賀澤這一隊車馬並無其他行人。行了不一會兒,卻聽得有快馬從後而來,車內的賀澤有些詫異,挑開了車簾去看,就見有幾個黑衣騎士策馬從車旁飛馳而過,又在前面主街道口分散開來,竟像是朝著幾處城門去了。
芸生也好奇地湊了過來,從車窗探出頭去看了兩眼,奇怪地問道:「這不是雲西的暗衛嗎?他們這是去做什麼?」
賀澤沉吟一下,叫過車外隨從,吩咐道:「跟過去瞧瞧。」
那隨從忙領命而去,過了一刻鐘後才回來,貼近車窗與賀澤低聲稟報導:「確實是雲西的人,像是熙園裡逃了什麼人,雲西暗衛交代各處城門校尉說不管什麼人,縱使有世子爺的手令信物等,也不得放出城去。」
此刻夜色已深,各處城門早已關閉,封君揚卻連知會薛盛英一聲都來不及,就直接越過他傳了這樣的急令過去,到底是跑了什麼要緊人物,教他這般緊張失措?賀澤眉頭跳了兩跳,心頭忽地一亮,暗道好個謝辰年,倒是總能出乎他的意料。
芸生聽不清那隨從與賀澤說了些什麼,瞧著他只是沉思不語,忍不住問道:「十二哥,到底是什麼事?」
賀澤回過神來,唇邊不由自主地帶了些笑意,答她道:「沒事,是軍中之事。」
聽他這樣說,芸生不便再問,就又沉默下來。
馬車又行一會兒才到了城守府外,賀澤親自把芸生送到了二門外,那裡早有得了信的丫鬟婆子候著,賀澤又囑咐了芸生兩句,才帶著小廝往自己住處走,半路時卻忽地停下了步子,問身後的小廝道:「剛才回來時的馬車去了哪裡?」
小廝被他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愣,答道:「應該是去了西側跨院吧。」
賀澤一言不發,轉身大步朝著西側跨院方向走去。小廝不明就裡,忙在後小跑著跟了上去。賀澤一路疾行到跨院外,才緩了緩放慢步子進了跨院。車夫剛解了馬正要牽去馬廄,迎面瞧見賀澤過來,愣了愣剛要行禮招呼,賀澤卻抬手攔下了,繞過他悄無聲息地向著後面的馬車走了去。
賀澤並未直接走到車旁,在離車不遠處就停下了,腳上忽地發力,將地上的幾塊碎石子踢向車底。那石子打得車底叮噹作響,車夫正奇怪間,卻聽得賀澤輕聲吩咐道:「點著燈去車底看看可有什麼異處。」
車夫一頭霧水,忙取了油燈過來鑽到車底,片刻後就在底下喊道:「十二爺,車樑上有被利刃刺過的痕跡。」
「幾處?」賀澤沉聲問道。
那車夫忙細看了看,答道:「只在前面有兩處,相隔約有臂寬。」
賀澤臉上便露出了些許微笑,站在那裡往四周看去,最後視線落在了離車馬較近的西邊廂房上。後面追來的小廝是個機靈人,湊上前去低聲給他說道:「西邊廂房是存草料的地方,平時沒人住。」
賀澤沒有說話,卻往西側廂房處走了去,他在門口站了站,才抬腳將虛掩著的房門踢開,人卻不肯進去,只站在那裡向著黑糊糊的屋內說道:「謝姑娘,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