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向死而活
2023-12-20 14:44:20 作者: 穆瑱清
同時,葉樨樨還發現,沈星是有腦子的。
她並沒有選擇直接打死英加,而是選擇了用麻醉針!
這就說明,她的小星,也是有為她而考慮的。
如果是選擇直接打死英加,那麼,他們和澤依之間的關係,必將反目成仇!
目前,他們兩家本就沒有交集,井水不犯河水,如果因為他們先動手殺了英加,那局面就永遠無法拯救了。
「師母,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得迅速將這個『蛇』女給鉗制住!」
沈星回頭看了看徹底暈厥過去的英加,還是皺著眉警惕道。
葉樨樨突然覺得沈星冷靜的時候樣子很有氣概,就和慕振清身上的氣質一模一樣。
他們,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具有大將風範的人才。
但是,是個人都有缺點。
沈星的缺點,就是太容易情緒上頭,情緒風暴一旦來臨,誰都無法勸阻。
這也是葉樨樨頭疼的點。
沈星的個性太強,雖然在逆境中很有用,但在日常中,太容易意氣用事,很容易就會對他人造成傷害。
「小星……」
「我有話想跟你說……」
葉樨樨還是在為今天的事而煩惱,她不想沈星因為此事而一直記恨她。
「師母,就在這兒說吧。」
「正好賀昱也聽著。」
「沒什麼可見外的。」
沈星大概知道葉樨樨想說什麼,無非就是為了今天的事而愧疚啊吧啦吧啦的。
可她沈星沒那么小肚量,只要她的賀昱沒事,他們大家都沒事,她就什麼都可以不計較。
「剛才,你那聲嘶力竭、歇斯底里地跟我說的時候,我就應該……」
葉樨樨說著,不知不覺中,細碎的眼淚就那樣掉了下來。
「我就應該相信你的……」
葉樨樨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看到沈星那一股執著的勁兒,她就是想跟她較勁兒。
「沒事,師母,人難免有錯的時候。」
「是個人,都會有不完美的地方。」
「我也有錯。」
「你之前的話都沒說錯,我確實太過於自我。」
沈星說著,語氣平靜,在她沒有情緒之時,她根本就不會像之前那樣,對任何一個人吼叫。
她有一點雙向情感障礙症的前兆。
她雖然能力強勁,但是她大多時候,只考慮自己的利益,只考慮她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是她的大忌。
「這次,英加的武力和我相當,我根本就沒法取勝。」
「我們戰鬥了很久很久。」
「久到讓我懷疑自己的能力。」
「我不想就此認輸。」
「其實是我心裡也不願承認,我比不上她!」
沈星不甘心地說,她回想起了當時戰鬥的場景,那個場景,讓她覺得自己是那麼的無力。
她第一次有那種,想得到什麼卻無論如何怎麼努力,都得不到的感覺。
這讓她心裡落差太大,讓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人。
小的時候,只體驗到父愛的她,根本沒多在意到母愛的存在。
她的母親,是個什麼都不愛管的人,跟她從小到大,話都沒說過幾句。
母親在生了她以後,患上了抑鬱症,父親沈國強一直不願讓其他人知道此事,所以就低調地在家裡開展治療。
沈星現在仍然還記得,她在母親的房門露出的縫隙中,看到過她上吊的場景。
儘管現在,母親的抑鬱症已經漸漸恢復,但是不知為何,每當她看到母親,她就會想到母親種種在她面前自殺時的場景。
她總會感覺,她的眼裡,有的只是冷漠與死寂。
「你是一個不會認疼的孩子。」
葉樨樨拉過沈星的手,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雖然不知道沈星經歷過什麼,但是她性格上的缺陷,絕對不是沒有來由。
這一定和童年經歷有關。
「我想說,小星,疼的時候,記得放過自己……」
葉樨樨看著她,沈星的眼神已經麻木。
「不,師母,我和你不是一類人。」
「我不會疼。」
當痛苦已經長時間凌壓一個人太久太久,那個人的痛覺閾值就會提高到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沈星就是一個痛感閾值極高的人。
而英加和她很相似,應該也是這樣一個人,不然,她們兩人怎會不相上下?
葉樨樨捏了一下沈星,問道:「疼嗎?」
「不疼。」
沈星只覺得搞笑,好好笑,她什麼大傷大難沒有經歷過,這點皮肉之痛,又怎會讓她感覺到疼。
「我不像師母那麼細皮嫩肉,柔身弱骨……」
「我皮糙肉厚的,沒有那麼嬌嫩!」
沈星說完,看了看賀昱。
「放心吧,我不會嫌棄你的!」
賀昱幾乎是秒懂了她的意思。
「呵,你要是敢嫌棄我,我就……」
沈星習慣性地將自己的一巴掌給抬至額頭前,賀昱也下意識地在看到她這個動作後,往後躲了躲,也許,這就是他們倆應有的常態。
「對了,剛剛說到哪兒了?」
「這次,我實在是拿英加沒有辦法,我才將毒灑在她身上的,同時,我自己也中了毒。」
「我當時只能想到這一個辦法。」
「長痛,不如短痛。」
「這也是最快的解決辦法了!」
沈星解釋著自己為何要採用這樣極端的手段,但是,為了贏,她不惜一切代價。
「我不想讓英加剝奪了賀昱的自由。」
「不解決掉她,必然後患無窮!」
「師母,我想你應該理解我的心態了吧?」
沈星說著,看向葉樨樨,葉樨樨點了點頭,說:「我明白的。」
「如今,英加她就交由你來處置。」
「我不再將插手此事。」
葉樨樨說。
「英加冥頑不化,我們不可能改變她的想法。」
「這點我再清楚不過。」
「因為從她身上,我看出了相似點。」
「她和我都一樣,是那種為了守護一個人,而可以什麼都不顧的人……」
沈星的眼裡目光渙散,像是想什麼東西想的出了神。
.
逼問室。
麻醉針的時間過去後,英加醒了過來。
又是一個密閉空間裡。
這種壓抑的環境,她不知來了多少次,每次一來,她都覺得,這就是她的命。
沈星站在她的一旁,此時的沈星,已經換上醫務人員用的白大褂,手上戴著白色的手術手套,眼睛處戴上了暗藍色透明的眼罩,大概是為了防護雷射所用。
英加看到她這副打扮,已經明白了她想幹什麼。
「呵,如此陣仗,無非是想折磨我?」
「那還不快點!」
「給個痛快不行麼?!」
英加笑了,笑的很猖狂,就算是臨死了,她也絕不讓步,至少氣勢上,她不能再輸!
沈星看得懂她,她也是一個,像自己一樣,不怕疼的人。
就像是活在下水道里的小強,怎麼弄,都弄不死,如此倔強的生命啊,卻讓人感覺到骯髒……
沈星從密閉空間裡桌下的抽屜拿出了逼問用的器具。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怕麼?!」
「倒是可以試試……!」
英加看到那些東西,眼睛都不眨一下。因為,她早就習慣。
往事浮現,她想到維坐在輪椅上,定定地看著她訓練時受各種傷,痛苦的模樣。
被自己最愛的人「觀賞」痛苦時的模樣,而那個最愛的人卻無動於衷地坐在那裡看著,眼神是覺得還不夠狠的鼓勵。
那時的她,就明白,不怕疼,才是澤維想讓她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志。
沈星透明藍色眼罩下的睫毛在冰冷尖銳的刀子冷淬的白光中微微顫動。
當英加說出這句話之時,她的眉頭深深地蹙起。
她明白,英加也是一個可憐之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而自己,也是一個可憐之人。
她對英加心軟,最後只會換得自慘死的下場。
於是,她眸中的光一厲,器具隨著手,一併而下!
.
「啊——!!!」
賀昱和葉樨樨都在門外焦灼地等著,聽到逼問室里慘絕人寰的叫聲,他們的心,都同時地糾了一下。
此時的葉樨樨和賀昱面面相覷,眉頭深鎖,已經可以想像到裡面畫面的慘烈。
但是他們都約好,不進去打擾,全然交給沈星處理此事。
室內,沈星冷淡地看著已然映上紅色的刀光,冷冷地說:
「不是不怕疼麼?」
「怎麼叫的這麼響呢?!」
沈星的眼珠子瞪大,又一次,重複剛才的動作。
「說!」
「你以後還找不找我們的麻煩?!」
「你以後還抓不抓賀昱?!」
沈星逼問著,只想讓英加給她來一個妥協。
可這明擺著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兩大強勢的戰火一直在空氣中拼得你死我活。誰也不肯先退一步,誰也不肯先一步善罷甘休。
「就你,也配改變我的意志?」
「放棄吧!」
「要不就殺了我,要不就放了我!」
「反正我是絕不會妥協的!」
「你放心!」
在此酷刑之下,英加反而好像更興奮了,此刻的她,無半點畏懼之意,如此剛強、頑強的生命,沈星是第一次見。
就如同那天晚上,她跟她比武一樣,她從未遇到她這般如此難對付的對手,甚至能讓她開始懷疑人生了。
就連如今,想讓她妥協,也就這麼難麼?!
她逼問了這麼久,再不能傷害英加的性命之時,還要折磨她,也不見得英加頭上冒出半滴冷汗。
沈星的心此刻正深深地往下沉,但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英加就是另外一個她,她怎麼樣都打敗不了「她自己」。
.
過了很久,葉樨樨和賀昱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沈星終於從逼問室里走了出來。
「怎麼樣了,小星?」
賀昱忙上前握住沈星的手。卻在觸碰到她的手時,感受到了刺骨的冰涼。
她的手很冷很冷,讓他不經意間打了個寒戰。
此刻的沈星,是心灰的。
賀昱隱隱約約聞到了她身上散發的血腥味。
可想而知,剛剛在裡面都發生了什麼。
「她死了麼?」
賀昱皺著眉問道。
就連沈星從裡面出來,身上的這種味道都還有殘餘,加之裡面的人又已經無聲了。
所以,賀昱猜測,裡面的人多半已經……
「沒死。」
沈星伸手撫上自己的腦門,用修長纖細的手指在眉心間揉了又揉,才得以稍稍舒展了眉頭。
她輕輕地嘆出一口氣。
葉樨樨和賀昱都知道了答案。
「既然如此,就把她囚禁在這兒吧。」
葉樨樨仿佛看到了沈星的心魔,她的心魔,就是她自己。
而英加,就像這世上的另一個沈星她自己。
所以,每次在面對完英加後,沈星都無法自已。
她仿佛看到了那個倔強而又打不死的自己……
.
之後的幾天,慕振清終於醒了。
而沈星,也是待在房間裡,將房門給上鎖,一個人待在房間裡自省。
就連賀昱,也不讓進去。
賀昱也只是每天給房內的人送送湯粥。
「這是怎麼了?」
慕振清也被鎖在門外,他「一覺醒來」,家中這幾天,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讓沈星這樣自己將自己鎖在房間裡不出來?
「振清,你醒了。」
葉樨樨手中正端著一碗滋補湯,黑眼圈重重地布滿她的眼下,慕振清趕快從她的手中接過湯,把她給扶到沙發上給坐下。
然而,葉樨樨在坐下的那一刻,就深深地抱住了他。
葉樨樨將頭埋在他的頸窩裡,下一秒,慕振清就感覺自己的衣服已經緩緩地濕潤了。
「怎麼了,樨樨?」
慕振清寬厚的手掌慢慢地撫慰著葉樨樨的後腦勺,心也跟著開始隱隱的疼,覺得她這幾天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而他又正處於昏迷時期,沒能照顧好她。
「我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
「這幾天一直做噩夢,睡不好……」
「在夢裡,我夢見你因為救小星,靈力徹底耗盡了,連命都沒有保住呀,就那麼走了……」
「這幾天,我真的好怕好怕,怕我和賀昱的靈力,也無濟於事,沒能救回你……」
「嗚……嗚嗚嗚……」
葉樨樨的聲音哽咽著,在慕振清的頸間模糊不清,淚水一次又一次地打濕他的衣服。
細碎的哭聲斷斷續續的,聽著讓人心裡是慢慢的折磨。
「別怕,我這不是還在麼?」
「我只是累了,休息幾天而已,現在不是也醒了麼?」
慕振清用力地抱住葉樨樨,給予她力量。
「小星她是怎麼回事?」
葉樨樨哭過之後,慕振清開始關心正事。
「她被我救回來了。」
「現在情緒低落,一直在房間裡不肯出來。」
「你昏迷的這幾日,她一直想除掉英加,但是英加卻讓她致郁了……」
葉樨樨說著情況,覺得頭疼。
「英加讓她致郁?」
「這是怎麼一回事?」
「英加又不是賀昱,怎麼能讓她致郁?」
慕振清站起身,準備去敲打房門,進去看看沈星。
「你還是不要去打擾她為妙。」
「我們都試著去開導她,這些方法都試過了,沒用。」
葉樨樨望著房門,嘆氣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英加不是中毒了麼?難道你救活了她?」
就連慕振清此時此刻也摸不著頭腦。
「不知道。」
「但她目前的狀態,像是病了。」
「沈星曾說過,她有雙向情感障礙症的前兆。」
葉樨樨分析道。
「對,沒錯,當時我救活了英加。」
「因為考慮到澤依他們那邊到時候肯定會前來要人,如果我們就這樣把英加給殺了,那肯定會跟澤依和澤維反目成仇。」
「為了保護你們,我選擇救活英加。」
「可誰知,英加活了後,既然想以我的命來威脅她交出賀昱。」
「小星又救了我……」
「唉……」
葉樨樨說著,又一次陷入深深的自責中去……
「既然不能去打擾她,那我便去會會那個英加。」
慕振清拍了拍她的肩,讓她放鬆心態,別責怪自己。
.
逼問室內,慕振清一進門,便聞到一股血的味道。
而且,不止血味,還有一股身體腐爛的臭味、餿味。
他身經百戰,什麼沒見過?什麼沒聞過?卻也沒抵得過這股惡臭……
病床上,女人靜靜地在那兒躺著,雙目緊閉,渾身上下都是傷口。
慕振清看了一眼,就覺得不忍直視。
可是女人就是那樣一聲不吭地躺著,好像死了一般,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痛覺似的。
慕振清皺眉,踱步走近,看見女人身上的傷痕,已經開始長出新的皮和肉。
這治癒能力,不是一般的好!
真是個頑強的女人……
怪不得沈星會……
慕振清想到。
聽到腳步聲,躺在床上的女人突然眉目大睜!
就連慕振清都被沒來由地嚇了一跳。
英加撇過頭,模糊著混雜著血的眼角,已經將近睜都睜不開,只能依稀地辨認自己身旁的,是一具男人的身體。
「你又是誰?」
英加並沒有見過慕振清,她只聽說過慕振清,卻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真人。
而如今,站在她身旁的,正是澤依警告過她不要招惹的人——慕振清。
「慕、振、清。」
清冷之聲,伴隨著男人渾厚的嗓音,一併傳至她的耳內。
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英加聽後,直接頂著傷口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此刻,正對著連澤依都望而卻步的男人——慕振清。
「慕……振清……?」
英加口齒不清地叫出他的名字。
面前的男人,和想像之中的面容,簡直是可以說天差地別了。
在她的遐想之中,慕振清的面目兇狠,鬍子拉碴,比澤依的長相還要野蠻。
可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澤依口中畏懼的那個人慕振清麼?
如此的面容清秀,眉宇間無時不刻透著靈氣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長相,是那麼的弱不禁風的樣子,就連她都覺得她一掌都能傷他萬分。
「沒錯。」
慕振清淡淡地答,也很淡定,並沒有覺得自己像英加心中所想的那樣,那麼神。
「你和沈星是什麼關係?」
英加問道。
「師兄師妹的關係,怎麼?」
慕振清的眼睛微微下瞟,看著英加下意識防範著自己的樣子,心想,他有那麼可怕麼?
「放心,我並不會傷你,你不用那麼緊張的樣子。」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對小星做了些什麼?」
對啊,她到底還能做些什麼?
明明是沈星在傷她,可為何,沈星自己卻自閉起來了呢?
「我到底對沈星做了什麼?」
「這句話我倒想問問她?」
英加回憶起那天沈星在對她動刀時的樣子,明明痛的是她,而沈星的手卻開始顫抖。
而且每當看到自己那越是淡定的模樣,沈星就越是無法再動手逼她。
「現在我已落入了你們的手裡,要殺要剮,隨便,你們折磨我是沒有用的!」
「只要還有一口氣,我就能頑強地活下去!」
「即便是身體腐爛,我的心還在跳動,我就會回去找我的少爺!」
慕振清聽後,終於知道,英加的軟肋是什麼。
人,一旦找到他們的軟肋,那便能戰勝他們。
「答應我,不要再有傷害賀昱的非分之想,我不僅放你回去,還會放過你的少爺。」
慕振清這句話的重點,在後半句的少爺。
「如果你執意要傷害賀昱,那我,也會將你的澤維給抓起來。像折磨你這般折磨他。」
慕振清再一次通過言語來刺激英加,果不其然,下一秒,英加像是被打了興奮劑一樣,不顧傷痛,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好像是被激發了無限的戰鬥力,誓死要與他肉搏。
英加的打法變得兇猛,就算身負重傷,她也依舊在戰鬥。
沒過幾招,慕振清便鉗制住了她。她可以和沈星匹敵,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與慕振清匹敵。
「怎麼,很生氣?」
慕振清將她的手給反制於她的背後,她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卻沒有一聲悶吭聲。
因為在她這裡,骨裂、骨折,就和摔一跤的痛感是一樣的,就算是骨頭粉碎,她也只感覺得到骨折般的疼痛。
慕振清這才意識到了逼瘋沈星的是什麼。
他鬆開手,不再用武力制服英加。
因為他深刻地清楚,武力,根本對她沒有任何半點作用……
只要她不先發制人,他就不會動手。
從始至終,只有澤維這個人,能夠將她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