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番外:何朗篇

  我叫何朗。

  一個從一出生，就犯錯了的人。

  如你們所知，我是一個私生子，一個一出生就見不得光的孩子。

  外婆說，我媽媽也是受害者，她也是被騙的。

  坦白講，我不太相信她一點都不知道。

  四歲那年，我被那個女人帶到了天台，一一控訴著我的罪行，並且用鮮血和生命來證明我的錯誤。

  而且，每天去夢裡找我重現那時的情景，一遍一遍地複述著我的罪責。

  後來，我知道，那個女人是孫浩的媽媽，他每次見了我總要惡言相向幾句，或者拳打腳踢幾下。

  應該的，畢竟，他的母親可能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因為我。

  高三那年，我的媽媽結婚了，和另一個男人。

  我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好像……所有人都隨著時間開始了新的生活，只有我還在夢裡接受那個女人的控訴和指責。

  痛苦的，好像只有我一個。

  不，還有孫浩。

  他打我的時候，我竟然生出一種快感。

  看，不只有我一個人記得，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痛苦。

  那天，天氣陰沉，雲朵像沾了泥巴一樣成了難看的墨黑色，沒有夕陽，因為太陽根本沒有出來。

  我偷偷去了學校天台，那裡好像離天空很近。

  有時候我懷疑我一伸手就能碰到天空，就能被拯救，很可惜，我試過，碰不到，也不能被拯救。

  我低頭看著地面，有些頭暈目眩，一股奇怪的磁力吸引著我。

  我仿佛又看見了一灘血，紅得刺眼，又仿佛能照出我的臉，它在哭。

  跳下去，跟那個女人一樣。

  她解脫了，我也可以。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想，耳邊偶爾有風聲，我的腳往前邁了一步。

  「何朗！」

  腳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有人喊我的名字。

  是許星落，一個好像跟我一樣，又好像不太一樣的人。

  那天，她告訴了我她的故事。

  我並不覺得會有什麼感同身受，畢竟我的母親都體會不到。

  但那天，我突然有些理解她，因為我們都是定罪的孩子——她覺得是因為自己不夠好，媽媽才會離開。

  其實她什麼也不懂，我並不是她結婚後，覺得會失去媽媽痛苦。

  但我不想說那麼多，我的罪責比她嚴重得多，只能藏在陰暗的角落。

  很奇怪，我被她說服了。

  她問：「你喜歡她痛苦嗎？」

  坦白講，我希望過。

  希望她可以分擔我的罪責和痛苦，那樣我或許會好過一點。

  可她結婚那天，笑得很開心。

  過去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她可以開始自己信的生活。

  我又獲得了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導致那個女人跳下去的原因主要還是我，孫正國有很多女人。

  很不幸，只有我一個不該出生的私生子。

  所以，理應我一個人痛苦。

  畢竟，她跳下去了，是我在受折磨，我跳下去了，就該我媽媽了，雖然我恨過她，但我並不想把她的幸福打碎。

  後來，那個女人死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覺得自己也不該存在了。

  因為她說要我好好活著，贖罪、懺悔。

  我一直以為她從那麼高的樓跳下去，還存留一口氣，是為了監督我。

  現在她可能累了，也或者是覺得我的折磨該結束了。

  我寫好了遺書。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我去見了許星落，只是單純的想告個別。

  但她好像發現了什麼，我說過，她跟我有些像。

  她又給我講了她的故事，還告訴我，我沒錯。

  我沒錯嗎？我是有錯的。

  我們遇到了孫浩，他的狀態也很差，但我並沒有開心。

  我是在等他的報復，但並不是現在，畢竟，許星落是無辜的。

  他還不算太壞，沒有動她。

  我像往常一樣接受他的判罰，但她出聲了，甚至激怒了他，為了我，或許不是。

  沈致來了，救了她，還給她不看到暴力找到了合理的理由，讓她沒有心理負擔。

  我知道，他愛她。

  沈致打架很厲害，一對四，雖然他是想幫我的，但我並不想反抗。

  為了避免許星落碰到我的手，他先一步把我拉了起來，他並不喜歡我，我知道。

  其實孫浩偷襲的時候，我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我可能有力氣躲開，但我覺得自己沒有，嘴角甚至可能帶著笑。

  最好把我敲成傻子或者失憶，死了也行，但他可就要在監獄中度過了。

  我沒想到，她會幫我擋那一下。

  看到她倒在地上，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被拯救嗎？

  我推遲了我的自殺計劃，因為我的腦子有點亂。

  她昏迷了兩天，沈致在他床邊等了兩天。

  我看著他的情緒一點點崩潰，眼睛裡的紅血絲越來越嚴重，戾氣越來越重，最後消失變成絕望，原來天之驕子也可以像我這樣狼狽。

  她醒了，但我沒去見她，我暫時沒想好要如何面對她。

  孫浩來找我了，居然沒有揍我，真是稀奇。

  我猜他是知道了什麼，很遺憾，我被他「綁架」了。

  他媽媽走了，但他沒有，我要繼續向他贖罪。

  她出院的那天，我去了。

  那天的陽光格外地暖，她就那樣躺在病床上，是因為我。

  那天的太陽令人頭暈目眩，我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個念頭，我想吻她。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吻到，也可能是那天的空氣都很甜，大概是吻到了吧，我希望是這樣。

  我被沈致扯了出去，扯到了走廊盡頭。

  他揍了我。

  真他媽是個變態，明明都這麼生氣了，還想著不要吵到她睡覺，可笑。

  我有點恨他，因為我贏不了他。

  她出來的時候，我害怕了。

  我並不想讓她知道我做的事情。

  後來，如我所願，沈致並沒有提那件事。

  但我清楚，不完全是為了我，但我要謝謝他。

  她說，比想像中的要喜歡他。

  我們這樣的人，從小時候都是傷痕累累，心口都破了一個洞，需要費很大的力氣去填滿。

  很多人終其一生都被迫洞口存在或者放任越來越大。

  但她找到了，沈致可以填補她的空缺。

  或許她也可以填補我的，但我遲疑了。

  我回了老家，或者可能會開始新的生活，像她所期待的那樣。

  ps:道德感越高的人，好像往往不會那麼快樂，好像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綁架他。

  我希望你善良，也希望你勇敢，更希望你適當地沒心沒肺，做快樂的自己。

  祝，生活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