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7章 《舊經》
2023-12-20 23:12:12 作者: 空痕鬼徹
「《舊經》…你怎麼會對這東西感興趣的?」
挑了挑眉毛,艾薩克一臉的狐疑。
方桌另一旁的小教士韋伯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很是莫名的看著黑髮巫師,表情中還多了一絲的戒備。
「有什麼問題嗎?」被兩人盯了半晌的洛倫有點兒頭皮發麻。
「問題…呃,這個到沒有。」艾薩克撓撓頭:「就是太意外了,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九芒星巫師塔里有《舊經》的字母抄本,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接觸這玩意兒;畢竟……」
「那可是原初經文,是聖十字親口所述的箴言,每一句都蘊含著超乎想像的神力!」沒等艾薩克說完,小教士韋伯忍不住搶道:「一般的教士和神父根本沒有閱覽的資格,只有主教和教會核心成員才被准許接觸。」
「通曉全文的…更是只有每一代大主教本人;這不僅僅是因為其重要程度,更是因為那些字母中每一個都蘊含著聖十字的神力;普通人哪怕是想要理解其含義都十分困難,再想通曉全文更是天方夜譚!」
說著,小教士還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對面的艾薩克——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巫師居然只是大概掃了眼就能記住字母和單詞組合順序,還能無障礙的閱讀任何《舊經》字母抄寫的文本。
不少教會的執事,一輩子也最多能用《舊經》字母寫出自己的名字。
「我幾乎沒有一次拒絕過幫助你,洛倫,因為我們是朋友,更因為我也相信你身上也許真的背負著來自聖十字的使命。」小教士繼續道:
「但這一次我們討論的可是《舊經》,如果沒有一個理由的話,我……」
「得了得了,主教大人,我們不是來聽你訓誡講福音的。」
不耐煩的擺擺手打斷了小教士,艾薩克嘆了口氣:「我只有兩個問題。」
「第一,你究竟只是因為心血來潮想了解點兒課外讀物,還是事出有因必須要掌握《舊經》?」
「第二,你究竟有多大的意願掌握它——別直接回答,等一分鐘再告訴我。」
話音落下,艾薩克平靜而認真的看著洛倫。
一分鐘後,黑髮巫師揚起目光,面不改色的看向面前的二人:「我必須掌握它,並且…留給我去掌握它的時間可能也不多了。」
「啪!」
用力拍下桌子,攤開雙手的艾薩克深吸一口氣。
「那我想…我們就沒什麼要問的了。」認真起來的艾薩克,顯得格外有說服力:「時間緊,任務重,讓我們抓緊吧!」
微微蹙眉的小教士韋伯幾次張嘴,最後卻都欲言又止。
沒錯,艾薩克說的很對,根本沒什麼要問的。
既然是朋友,既然彼此之間有著絕對的信任,那麼當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還有什麼可問的呢?
當一個朋友為了信仰聖十字的帝國而奮戰的時候,幾乎沒有什麼出力餘地的自己,難道連這麼一丁點力所能及的事情都不情願伸出援手?
沉重的負罪感和羞恥,在小教士的內心蔓延;迎向黑髮巫師的目光,鄭重的點了點頭。
小小的帳篷和方桌,在這一刻變成了教堂和教室。
「所以…同學們還有老師們,《舊經》小課堂開課了!」一臉歡快的艾薩克「咚咚咚!」用食指關節敲打著桌子,模仿道爾頓導師過去敲黑板的聲音:
「首先是第一課,由艾薩克·格蘭瑟姆導師負責的基礎教學課程——今天我們的課題內容是,什麼是《舊經》還有…《舊經》文字的基本拼寫原理!」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黑髮巫師和小教士一臉認真聽講的表情。
「那麼,洛倫·都靈同學,請告訴你的導師,《舊經》是什麼?」
「我?」
「沒錯,你——不要問『不是該你告訴我』之類的廢話了,加快進度,下課前還有小測驗,我和韋伯可是要打分的!」
「呃……」
看著一臉手舞足蹈的艾薩克,洛倫感覺自己滿腦子都是黑線:「《舊經》是…原初經文,是聖十字親口所述的箴言,並且每一句都蘊含著超乎想像的神力……」
「不不不不不……那是參考答案,我說的是你自己的理解!」艾薩克飛快的搖頭:「你得弄清楚其中的區別,這一點很重要——它的確存在正確答案,但根據看法的不同每一種都有些許的差異,你必須真正理解了我們才能進行下一步,明白嗎?」
激動的艾薩克手舞足蹈,對面的小教士也十分嚴肅的微微頷首…顯然他也是贊同艾薩克觀點的。
「不要用任何比喻或者類比的方式,不要借鑑他人的想法,根據你到目前為止所收集到一切有關聖十字和《舊經》的訊息,做出你自己能做出的最客觀的判斷!」
我能做出的最客觀的判斷…洛倫的表情陷入深思。
到目前為止,自己總共接觸過多少和《舊經》有關的人和事?
一次次死而復生的「誓言之劍」,百折不屈的「捍衛之盾」——他們的力量,就是《舊經》力量最直觀的展現。
所以…《舊經》可以讓許下誓約的凡人擁有拒絕死亡,乃至與邪神一戰的力量;
但這份力量又並非直接來自於《舊經》上面的文字,因為看過《舊經》的教會成員雖然不多,但也應該不少;而且連艾薩克都能學習和掌握它,就證明《舊經》和這份力量間並沒有直接掛鉤。
纂刻在物品上的古代符文和魔法陣,可以賦予一個物品虛空之力,產生出和符文所表達含義相匹配的效果;但《舊經》並不會。
當年自己在前往巨龍王城道路上遇到的古薩克蘭十字雕塑上,就纂刻著按照《舊經》字母書寫的文字,並沒有賦予那塊石頭任何力量。
而矛盾的地方在於不論捍衛之盾還是誓言之劍,這些從《舊經》誓約中獲得力量的誓言騎士們,他們每一次使用力量都是要口誦經文…至少,也得在心底默念的。
黑髮巫師皺起了眉頭。
不,一點也不矛盾,因為……
「《舊經》,是對聖十字的記錄和與聖十字間的溝通方式。」
面對洛倫的回答,彼此對視了一眼的艾薩克和韋伯表情各異;而從他們身上的虛空反應,洛倫可以明確察覺到小教士的錯愕,以及艾薩克的驚訝。
「呃…我說錯了?」
「不,不是錯了而是…太快了,比我想像的還快一點。」艾薩克聳聳肩:「而且我說了,一切答案都是基於自己得到的訊息所做出的的理解,所以…嚴格意義上是不存在標準答案的。」
「而我一定要讓你自己說出理解的原因在於,接下來必須基於你的理解才能讓課程開展下去,否則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掌握《舊經》字母和拼寫原理,我們的課程也將永無止境的進行下去!」
「沒錯,何況洛倫你並不是聖十字的僕從,沒有必要真正按照教會規範掌握它…反過來說,那樣很可能還會束縛你的思考。」
小教士贊同的點點頭:「基於你自己的理解最終掌握使用它的方法——就像不論是徒步,坐車還是騎馬,方式不同但到達的終點是一樣的,關鍵在於哪種更為合適。」
「因此…我們接下來就按照『《舊經》,是對聖十字的記錄和與聖十字間的溝通方式』這套理論,去理解它的字母與拼寫。」
艾薩克的語氣重新變得歡快了許多:「告訴我,你對道爾頓導師關於『古代符文』的課程還有多少印象?」
「嗯…基本上一字不差。」
「很好,不愧是我的學弟!」艾薩克笑的十分「奸詐」:
「現在我的好學弟,請立刻把你所有關於古代符文的知識,通通都忘得一個不剩吧!」
嗯?!
「沒錯,掌握《舊經》文字第一步,忘記那個討厭的古代符文。」
看著黑髮巫師錯愕的神情,奸笑的艾薩克表情更加開心了:「那東西沒有任何輔助或者參照價值,只能干擾你你對新知識的理解程度——這是兩個看起來挺像,其實完全不同的東西。」
「呃…該怎麼讓你儘快理解呢?這麼說吧,古代符文就像是我們的口頭俚語,你不用糾結髮音,方式,甚至有時候語序顛倒了也無所謂,發音錯了也無所謂…反正只要你能理解,我能理解,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但《舊經》它有一套十分完整,嚴謹並且規範的使用體系,清楚到每一句話該怎麼說都有標準,因為如果你刪改任何一個符號或者字母,都有可能讓一句話變成另一句話,纖毫之差就是天壤之別;並且每一句話你也只有在讀到最後一個字母的時候,才能明白它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其中差別之大,差不多相當於帝國人和亞速爾精靈的區別,已經到要換種的級別了。」
「因此…我們必須告別鄉間俚語,掌握官方標準口語和正確的書寫規範,洗盡鉛華,從今天開始做一個合格的城裡人!」
「……」洛倫·都靈。
與此同時,一旁的小教士韋伯默默的拿過一卷羊皮紙和隨身攜帶的水管筆,將《舊經》所使用的字母抄寫下來。
總計七十六個字母,被小教士按照十五個一行的標準排列,而後將第一個字母單列在全文的最開頭。
「《舊經》所使用的文字…與我們所使用的任何一種都不盡相同,但正如艾薩克所說的那樣,它和古代符文有著一個十分巨大的相似之處,就是每一個字母都能表達一種到五六種含義,並且會因為語境的關係而發生變化。」
「我不懂的古代符文的使用邏輯,但《舊經》字母的使用是有著明確規範的,嚴格到每一個單詞結構組成,語境變化都有著十分嚴格的標準…哪怕是歷代大主教,出現寫錯別字和病句的情況也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
聽到這話的艾薩克連連點頭,一副深有體會的模樣。
「洛倫,還記得你剛剛說的關於《舊經》是什麼的那番話吧?」
「當然記得,是對聖十字的記錄和與聖十字間的溝通方式。」
「很好,所以你就能理解為什麼這套玩意兒這麼複雜了。」艾薩克的語速開始加快:「因為它…是專門用來記錄聖十字,並且和聖十字進行溝通的。」
「它的嚴謹,是因為不能對聖十字所述內容有一絲一毫的誤差,更不能讓讀者有任何誤解的地方;」
「它的標準,是為了讓我們這些『信徒』可以擁有一套與聖十字正常溝通交流的規範,以防止真的出現聖十字需要和我們進行溝通的情況發生;」
「它的複雜,出於兩個層次甚至是兩個存在概念之間的交流和溝通——我不知道邪神是怎麼和人類理解溝通的,但聖十字肯定比他們高級多了。」
艾薩克說到這兒的時候,一旁的小教士忍不住微微蹙眉。
「這玩意兒是一種就像是『規範書面語』和『公文』一類的東西——本身是一堆用來解釋意思,避免出現任何混淆情況的工具,唯一存在的價值,就是讓聖十字能夠和你正常的建立聯繫。」
「大概理解一下就是,你用『公文』寫一封信,通過禱告或者任何一種方式將內容完整無誤的傳達給聖十字,聖十字再按照它的判斷來決定是否准許執行…嗯,差不多就是公文的作用。」
「當然,可以想像得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公文』都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回應;我猜聖十字應該有一套專門的機制來分辨哪些是應該回應的,哪些根本看都不用看一眼。」
「真的,聽起來有些世故了吧?」
「當然不是,我說了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但是……」艾薩克的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桌子上,將視線藏在支起的雙手之下:
「認真想想看,洛倫,對於一個生活在田地里,從來不曾離開自己村落的農夫而言;跪在聖十字教堂里向神禱告,和跪在領主老爺的馬前乞求…二者之間的區別,在什麼地方?」
「肆意盤剝這些可憐人的貴族,和賜福讓他田地增收,疾病好轉,家人安康的聖十字…二者對他命運的改變和影響對他而言…有什麼分別?」
「不都是他無從改變,只能默默承受的嗎?」
「領主和神對他來說…真的有區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