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9章 皇帝在此!
2023-12-20 23:12:12 作者: 空痕鬼徹
「不,絕不可能!」
幾乎沒等到德雷西斯把話說完,康諾德便已經斷然拒絕:「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絕不可能這麼做——龍王家族德雷西斯,沒有逃兵,更沒有當逃兵的皇帝!」
「陛下——!!!!」
心急如焚的德雷西斯,幾乎從頭到腳都在顫抖。
事實上當聽到外圍護牆淪陷,城門被攻破的時候,德雷西斯依舊很冷靜——因為斷界山的特殊構造,即便被攻破了城門也不等於攻陷要塞;何況那些狹窄的地形,只能兩人並排通過的甬道,足以擋住亞速爾精靈的兵鋒。
就算敵人有四萬大軍又能如何,在機關重重的要塞內你能展開多少軍隊,你能把戰線拉多寬——縱使百萬大軍,同時投入作戰的能有兩三千就算極限了!
何況城破也並非是被敵人強攻的結果,而是遭到了偷襲;敵人的準備同樣不充足,只要站穩腳跟一邊等候援軍,一邊與敵人消磨作戰,足以讓他們明白攻下城門,並不等於勝利,而且很可能等於慘敗。
真正扭轉戰局的,是來自機關室被攻陷的消息。
敵人的正面突襲和進攻都只是幌子,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目標在機關室——攻下那裡的亞速爾精靈不僅打開了城門,而且還鎖住了內側城牆的閘門無法放下。
這直接導致的便是在外圍城牆第一線作戰的軍隊,遭到了徹底的潰敗,甚至因為敵人驟然增多加上前後夾擊,導致不僅陣線失手,連潰敗下來的軍隊同樣十不存一!
內城門失陷,意味著斷界山要塞的守軍無法再依靠外圍的護牆,和種種針對外敵入侵而設計的防禦工事,必須在最內層的內堡前開闊地中,和敵人正面戰鬥,直至要塞徹底陷落為止。
對於德雷西斯而言,這樣的戰鬥幾乎就是在計劃之中的,守衛要塞的軍團士兵們也曾無數次的演練過類似的情況;就算城堡深陷,陣亡身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敵人一定會為此付出十倍百倍,乃至更為慘重的代價。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因為康諾德——帝國的皇帝在這裡!
一旦敵人攻入內堡,德雷西斯根本無法保證不會有精靈武士突破方向,沖入高塔將康諾德斬殺;而且按照精靈們的進攻方式,這樣的情況極有可能。
甚至他們向斷界山要塞發動突襲的目的只有,就有很大概率是為了殺死帝國的皇帝!
就像不久之前,他們在天穹宮的所作所為一樣!
「我理解你的忠心,也尊重你的想法,但是德雷西斯,我是不會離開的。」康諾德沉聲道:「我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拋棄我的戰士們,孤身一人逃亡——那不是皇帝做的事情。」
「如果『賢者』布蘭登一世可以與軍團士兵們在最後一刻並肩作戰,如果『狂龍女皇』夏洛特一世可以衝鋒如果,如果我父親…我的父親艾克哈特二世能勇敢的面對自己的死亡……」
「我,康諾德一世,帝國的第十三世代至高皇帝,沒理由做不到!」
跪在皇帝面前的德雷西斯,紋絲不動。
「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更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若在這薩克蘭帝國與天穹宮都風雨飄搖的時候,我當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臨陣脫逃』的皇帝,那才是對帝國和德薩利昂皇室的致命一擊!」
面對著忠心耿耿的副官,嘆息一聲的康諾德十分難得的露出了語重心長的神情:「所以德雷西斯,我要求你執行作為軍團統帥的職責——必要時,以保全兵力為上。」
「陛下……」
「別那麼傷感,德雷西斯,這樣的戰鬥我們不是沒有共同經歷過。」皇帝僵硬的嘴角十分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
「只要布蘭登的援軍及時趕到,我們還是有機會反敗為勝的,不到萬不得已我當然也捨不得拋棄斷界山要塞——還記得冰翹崖之戰嗎?」
「當然記得!」德雷西斯重重的點頭。
「那一次我太自信,結果在傍晚時慘敗,被幾十頭不顧一切的冰原狼人殺穿了盾牆;但我在兩刻鐘後又贏了回來,因為我知道你率領的遊騎兵就在附近,一定能及時趕到。」
話語間,他的記憶仿佛回溯到了幾十年前,那個自己尚且年輕,被父親委派到斷界山要塞歷練的時候。
那時的布蘭登已經成為了馭龍者,那時的自己還是一個氣血旺盛的年輕人,為了挽回在炬峰山丟掉的顏面,試圖以一己之力殲滅山南最大的一個冰原狼人部落。
然後…自己就知道了不自量力和過度驕傲的代價是什麼。
平日與自己並肩作戰的袍澤一個接一個,為了保護自己而倒下;拼命呼喊著,扯著自己衣袖想要帶自己逃跑的侍從,被自己推倒在地,結果變成了狼人嘴裡的食物;
但最後自己還是贏了——不是因為自己指揮得當,而是運氣太好,德雷西斯的騎兵居然就在附近。
「這次…也是一樣!」
康諾德站起身,炙熱的烈火在那雙鮮紅的瞳孔中,熊熊燃燒。
「執行命令吧,德雷西斯——敵人已經攻入內堡,多餘的兵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帶領傷兵和波伊的驃騎兵們做好撤退準備;告訴他們不要有任何顧慮,儘快安全撤退。」
「如果和精靈遭遇,不要糾纏放他們過去;若是他們要破壞或者搶奪要塞內的物資,就儘管讓他們去搶,正好可以拖延進攻的速度。」
「對了,其中尤其要確保大公薩莉卡·約拿大公與拜恩巫師們的安全,拜恩與波伊對帝國至關重要;不論有任何意外,都不能再傷到他們一根寒毛。」
「……遵命。」
德雷西斯艱難的起身,緊咬牙關沉聲道。
直至對方離去,康諾德的目光才終於柔和了些許;若有所思的表情打量著自己手上那象徵著德薩利昂皇權的戒指。
艾克哈特二世…帝國的第十二世代皇帝…自己的父親,那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拿來當棋子利用的人,在面對亞速爾精靈的刀鋒時,又是如何想的?
還是說連自己的死,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沒錯…不論再怎麼自吹自擂的修飾,其實本質都不會變——自己根本無法承擔戰敗帶來的恥辱,更不能接受自己成為士兵們眼中的懦夫;自己寧可戰死,也不能願意成為那樣的自己。
寧可榮耀著死,也不願恥辱的活…僅此而已。
既然局面已經頹敗至此,那就看看這一次的自己是否還能像多年前的冰翹崖之戰那樣,能夠在最後時刻反敗為勝的吧。
默默昂首的康諾德·德薩利昂緊握著佩劍,從身側的牆角拿過一面戰旗,大跨步走出了房門。
…………………
寒風呼嘯,戰旗獵獵!
在湧入斷界山要塞的精靈武士們不顧一切的衝過城牆,越過防線衝進內堡之後,隨即便和嚴陣以待的軍團士兵們正面相撞,一場慘烈的肉搏戰正在濃重的血泊中上演著。
無論精靈還是斷界山守軍都在不顧一切的戰鬥著,戰鬥打到這一步誰都清楚,任何一方都已經輸不起了;
如果守軍潰敗,斷界山要塞便會淪陷;
如果精靈們敗退,光是慘重的傷亡和傷病,見底的輜重就能讓他們原地崩潰;凍死,餓死,病死在冰川荒原中。
所以只能贏,不能輸!
隨著時間漸漸推移,最初的僵持很快便開始發生變化——帝國的軍團士兵們耐力更強,但他們的數量遠比瘋狂湧入的精靈少太多;面對近乎殺不光,刁鑽可怕的精靈武士,守軍的士兵在迅速滑落。
而輜重匱乏的精靈武士們儘管體能上明顯不如斷界山守軍,但數量和士氣就是他們的優勢;尤其是當他們士氣如虹的攻破城牆,撕碎一道道防線衝到內堡之後,這一點點的優勢就變得更加明顯了。
甚至站在隊列後方,被旗幟簇擁著的精靈武士已經開始盤算究竟要多久才能攻下要塞,以及是否能儘可能的減少傷亡。
畢竟雖然每一個精靈武士都十分樂意為雄鷹王陛下獻身,但也只有他們活著的時候才有存在的價值……
「陛下,是陛下——!」
正當敵人開始盤算如何勝利的時候,一聲激動的吶喊突然在斷界山守軍的陣列中爆發;一個揮舞戰旗的掌旗官激動的指著身後內堡的高塔頂端,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站在那兒,手中高舉著鐵王冠旗幟,俯瞰著整個戰場。
「是康諾德陛下,他沒有離開!」
「陛下沒有拋棄我們,他還在要塞的高塔上看著他們!」
「陛下沒有和傷兵一起逃離,他還在和我們並肩戰鬥!」
激動的吶喊聲此起彼伏,許多與康諾德一起戰鬥多年的斷界山老兵甚至鼻子一酸,滿臉熱淚。
「帝國的士兵們,聖十字的信徒們!」渾身浴血的誓言騎士,揮舞著大劍高聲吶喊:
「聖十字在人間的代理者,她教義的守護者,你們的皇帝還在這裡,他沒有離開,他還在看著我們如何戰鬥!他將自己的性命和帝國的未來託付給了我們,託付給我們的劍、盾和血肉之軀!」
「帝國的勇士們吶,請為皇帝死戰吧!」
「皇帝萬歲——————!!!!」
怒吼如雷,響徹斷界山!
原本被逼得節節後退的斷界山守軍們頓時士氣大漲,陷入了狂呼酣戰的狀態;甚至不少軍官直接扔下盾牌,舉起戰戟隨誓言騎士們一併向敵人發動衝鋒,將戰線推回原點。
但這樣的勢頭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數量上的劣勢太過明顯;即便斷界山守軍真的已經到了捨生忘死的地步,也只能減緩敵人進攻的步伐而已。
「什麼,那就是帝國的皇帝?!」
看著突然回來報信,一臉激動的護衛,精靈武士同樣興奮到面頰漲紅。
事實上當帝國人的士氣突然出現轉變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到有這種可能,只是不能確定;畢竟已經有一個皇帝死於精靈之手,帝國人肯定會竭力避免這種事再發生第二次的。
但現在卻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個在正面戰場上斬殺帝國皇帝的好機會擺在自己面前。
這可不是偷偷摸摸的刺殺,而是在戰場上公平公正的的擊敗對方,然後再從對方的身上奪走他的頭顱——對武士而言,哪怕是一對一的決鬥都不能比這更加光榮了。
這可是連四庭武士,連亞速爾王室的王子們,連雄鷹王陛下本人都沒能得到的榮耀!
輕輕一刀揮下,自己就將成為這場戰爭最大的功臣!
「傳我的命令,第一千人隊,第二千人隊,第三千人隊負責掩護,第四、第五和第六立刻開始發動突擊,務必盡全力撕開敵人陣線——哪怕只有一個人衝過去,就算是勝利!」
精靈武士激動到不能自己的向身側怒吼道:「告訴每一個精靈武士,誰能搶先一步沖入高塔,將那個揮舞戰旗的帝國人斬首,他就是亞速爾精靈最大的功臣,我願意將我所有的榮耀全都讓給他!」
「拿下斷界山,誅殺皇帝!明白了嗎?!」
「明白!」護衛同樣激動到渾身顫抖:
「拿下斷界山,誅殺皇帝!」
很快,精靈武士的命令便被下達到了每一個千人隊的耳中,得到了消息的精靈武士們甚至比對面狂熱的帝國人還要興奮;一種即將要建功立業,載入史冊的「命運感」讓每一個精靈武士都變得不顧一切起來。
原本還算「井然有序」的戰場,一時間變得無比混亂;不再顧及身旁戰友的精靈武士和捨生忘死的斷界山守軍撞在一起,一個想儘快通過,一個拼命要將對方推回去,雙方陷入了一種十分詭異的局面。
混戰的雙方,都只有極少數的軍官和戰士還記得自己原本的使命是什麼,總算讓廝殺的陣線維持了最後一點點「秩序」,但也僅僅是一點點而已。
戰鬥的結果已經不再取決於紀律和秩序,而是哪一方狂熱的士氣先行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