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那就奔跑吧（二）

  兩室一廳的小公寓裡，經過「世紀大戰」的臥室滿地狼藉，床頭櫃的鬧鐘瘋狂鬧騰好一陣，一隻手才慢騰騰地從深灰色被頭伸出來，摸索著把它關掉。

  那隻手縮回被窩，人裹著被子蚯蚓似地翻滾。

  不想起來，眼皮不想睜開，全身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墮落。

  他掙扎著合上眼皮，擱在枕頭下的手機猝不及防地響起來。

  「韓簡書！你老婆喊你讀書啦！」

  鸚鵡拉長脖子扯嗓門式的鬧鈴音呱呱叫個不停，成功把墮落中的少年從被窩裡吼出來。

  韓簡書掀開被子坐起來，抄起手機，表情不太新鮮，將鬧鈴關閉，遊魂野鬼般飄進廁所。

  從高一上答應林笑要好好讀書開始，他就在想方設法地克制墮落的欲望。

  一日之計在於晨，他自然而然地從每天早起改正。

  鬧鐘設了無數個，音量調到最大，吵醒了隔壁宿舍都沒把他弄醒，後來張彬實在受不了他，舉手提議將鬧鈴跟林笑關鍵起來。

  於是，他把鬧鈴改成智能語音，內容就是「韓簡書你老婆喊你讀書」，試了一段日子，還真靈驗。

  他的重點在於「老婆」二字，一聽到「老婆」，他立馬燃起勵志的衝動，為「老婆」事業終生奮鬥！

  洗漱完，韓簡書只穿一條短褲出來，穿過的衣服全部扔在地上，還有昨晚熬夜學習喝完的飲料瓶子夾在中間，搬進來時乾淨整潔的臥室被他作成了老鼠窩。

  他這隻老鼠在其中生活得遊刃有餘，直到一腳踩到易拉罐摔了一跤，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時，他才決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臥室。

  「老鼠」將地上的衣服全部收起來，堆到洗衣機旁邊，量有點多，需要分三個批次洗滌。

  把臥室收拾乾淨，「老鼠」摸著咕咕叫喚的肚子去廚房冰箱拿麵包。

  他從小沒幹活家務，自打一個人獨住後慢慢學著做些，掃地洗衣很簡單，看過都會，輪到做飯，他習得一身毒師手藝，每每做出來的飯菜黑乎乎的一片，吃得他胃部痙攣。

  受過幾次教訓，韓簡書選擇放棄廚藝，正好公寓樓下有一條整條美食街，每頓都是去餐廳解決的。

  從冰箱裡拿出一塊麵包跟八寶粥，韓簡書盤腿坐在客廳沙發里，長腿擱在茶几上，邊看電視邊吃早飯。

  一個視頻發過來，茶几上的手機滋滋作響。

  韓簡書不方便視頻，便轉了語音通話，張彬大咧咧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爺，今兒真的不來聚會嗎？」

  「丫頭去了嗎？」韓簡書喝一口八寶粥，聲音有些含糊。

  「嫂嫂不來。」

  「哦，那我也不來。」

  韓簡書抄起遙控板換掉電視頻道，調去直播頻道翻找「王者職業比賽官方直播間」，觀看昨晚錯過的夏季聯賽。

  張彬聽到韓簡書這頭動靜，突發奇想地問，「爺，你技術意識完全能跟職業選手比，要不要試試電競行業？」

  韓簡書漫不經心道，「爺是考清北的料，打什麼電競？」

  張彬嘖一聲，「以前還說讀書沒卵用，有嫂嫂就不一樣了對吧？哦，對了，差點忘了，你那鬧鐘好像天天嚷嚷著什麼讀書能追老婆，是吧？」

  韓簡書扯扯嘴角，沒理張彬，撕開麵包混著八寶粥一起吃。

  張彬那頭很吵，菜市場大媽討價還價般的喧囂，韓簡書昨晚學到十二點，今兒七點起床，腦袋還是昏懵懵的，不太喜歡吵鬧的環境，很想把語音通話關掉。

  「爺，放高利貸的那伙人都搞定了。」張彬身在班級集合處，因為談的事比較隱晦，刻意縮在人群角落裡壓低了聲音講的。

  韓簡書抬抬眼皮，「錢呢？」

  張彬嘆口氣，「他們那群都是些要錢不要命的，拿到錢就揮霍光了，兄弟們就算把他們扒光都拿不回嫂嫂家的十五萬。」

  「干！」

  韓簡書罵得大聲，不小心拉扯到額頭上摔出的腫傷，疼到齜牙，心裡一窩火，一股腦把放高利貸的祖孫十八代全部罵過去。

  「不過他們都進局子了，也算是給嫂嫂報仇了。」張彬補充一句。

  韓簡書勉強能接受，跟張彬有搭沒搭地閒聊幾句就把通話中斷了。

  麵包沒吃幾口，咽到半中間，手機又震動起來，韓簡書忍著脾氣把手機夾在耳邊，班裡幾個跟他玩得來的哥們逐個打電話轟炸他，讓他出去聚餐，一連幾個電話都是，韓簡書煩了，把手機拋到沙發角落裡，繃直雙腿繼續看錄播。

  丫頭不出來聚餐，他也不大想跟班裡人鬧騰，收幾本輔導書、習題冊進書包里，未免自己太過出色的臉帶來出行不便，出門前隨手拿個黑面罩、黑鴨舌帽戴上保護自己。

  一年當中七八月份最炎熱，走在路上的人如同一塊攤在烤架上的五花肉滋滋流汗，如果光著不犯道德，大多數人估計都不想穿衣服了。

  接收到形形色色的目光，韓簡書忽然覺得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裝扮在旁人眼裡看起來像是神經病。

  坐上計程車，冷氣開得很足，韓簡書摘下帽子，拉下口罩，舒舒服服地癱在后座。

  前面司機回過頭，揶揄道，「大明星出門啊？」

  韓簡書噙著笑，「男人要懂得自我保護，知道不？」

  司機被他逗樂了，需要自我保護的一般都是相比之下顯得弱勢的女生，還沒見過男生揚言要自我保護的，更何況小伙子身強體壯的，沒人侵犯得了的。

  「帥哥去哪裡？」

  「新華圖書館。」

  公路車抵著車，十五分鐘的車程，硬是拖了一小時，要不是司機開車平穩、空調不錯，韓簡書準會一腳踹到司機後腦勺上。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到二樓瞅見了老熟人。

  韓簡書站在樓梯口，將靠窗邊自習的一男一女來回看好幾遍，覺得自己留下來不合適，轉身下樓梯，走到圖書館門口，他望著偌大的街道，茫然了。

  他在「回家自習」與「另找地方自習」之間猶豫，回家自習顯得他來圖書館的行為特逗比，除了圖書館他又不知道去哪裡自習。

  好吧，他現在站在門口發呆，活脫脫就是逗比。

  攏總站十分鐘，「逗比」看到「傻逼」，渙散的眼神陡然間凝聚到「傻逼」身上。

  「林蕭然！」

  韓簡書沖不遠處提著快餐的便衣小伙大喊，那人扭過頭來，認出韓簡書，身子晃兩下，回頭就跑。

  看到韓簡書的一刻，網吧門口五十巴掌的痛覺記憶復甦，林蕭然臉上的神經都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