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出走（三）

  林笑一晚上都坐在書桌前發呆，阿爸近日情況不大對勁，以前不管家中如何困難，阿爸都沒有頹喪悲觀過，車禍回來後，處事態度竟一天比一天消極。

  她隱隱覺得阿爸好像瞞著事兒，一件讓她坐立難安的秘密。

  清晨拂曉，門口傳來敲門聲，「笑笑，怎麼還在睡？吃不吃早飯了？」

  林建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洪亮清晰，聽起來很正常。

  林笑揉揉酸澀的眼睛，起身時發現雙腿麻了，連脖子都酸疼。

  「笑笑？」

  「啊？馬上出來。」

  林笑胡亂捶捶脖子，一晚上沒睡，腦袋都快炸開了，足下仿佛乘著一片雲，飄進廁所里。

  今天她起晚了，早餐是林建國出去買的，徐雪容跟林蕭然沒出來吃飯，桌上就三個人安安靜靜啃早點。

  林建國伸出左手拿兩顆蛋，垂頭耐心細緻地剝殼，林笑喝著粥，目光停在林建國僵硬的右手指頭上，蹙了眉。

  「笑笑，你的。」林建國將剝好的雞蛋放進林笑碗裡，接著又把另一顆放進白錦寒碗裡，「錦寒，你體質太弱，以後飯要多吃點。」

  白錦寒微微頷首，「嗯。」

  林建國用左手捏起勺子，用不習慣，轉而用右手，勺子捏到一半，突兀地從指尖滑落，砸在粥里。

  林笑抬起頭，擔憂地看著林建國，「阿爸，你右手沒事吧？」

  林建國神情不大自然，「沒事。」

  見林笑還在看他，林建國端起旁邊粥碗，「我去服侍你媽。」

  門咔噠一聲關閉，林笑收回視線，垂眸看著碗裡白嫩嫩的雞蛋，頓時沒了食慾。

  回到房裡，擱在書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瞬。

  林笑走過去，解開鎖屏，上面有韓簡書發來的QQ消息。

  [外公情況穩定了，要不要來看看？]

  看完這條消息，韓簡書又發來新的。

  [？]

  林笑視線定格在問號上，嘴角微微上揚。

  這人標點符號都要單發，真夠囂張的。

  她有好幾個月沒見陳大爺，是應該去見見，便回一句，「時間，地點。」

  [等你下午下班，我開車接你。]

  [好。]

  放下手機，林笑去衣櫃找身白衣服替換，騎自行車出門。

  下午韓簡書來的時候車內還帶了一個人，林笑從西餐廳里出來，遠遠就看到韓瀟瀟在后座窗口跟她招手。

  林笑走過去，手扣住后座車門，掰兩三下，沒掰動。

  韓簡書從駕駛位探出頭來，「后座你是進不去的，坐副駕駛位吧。」

  韓瀟瀟接話，「是啊！我要獨霸后座，躺著睡，橫著睡！」

  林笑嘴角微扯，繞過車頭到副駕駛位前，沒伸手開門，司機主動把門推開，還對她得逞地笑了笑。

  林笑將買好的水果籃子放進去，躬身鑽進車內坐好，把門帶上。

  砰地一聲，車廂晃動一下，可見力度有多大。

  韓瀟瀟從后座探出頭來，手臂擱在兩個椅子靠頭上，笑嘻嘻地說，「有沒有一種夫妻出行帶女兒的感覺。」

  林笑扭頭，將「大號女兒」看一遍，道，「沒有。」

  韓簡書一記眼刀子往後甩，「韓瀟瀟，你再逗她，信不信踹你下去。」

  韓瀟瀟坐回去，聲音拔高，「好好好，全世界就你能逗林學神，行不行？」

  林笑將兩人各看一眼，挑挑眉，「你倆是什麼關係？」

  如今林笑、韓簡書兩人關係也差不多牢靠了，韓瀟瀟覺得沒必要繼續隱瞞身份，大大方方地回答，「其實你旁邊那個是我表哥，咋倆一直保持金錢交易。」

  林笑就知道這兩人關係不一般，聽到「表妹」二字，嘴角猛地抽一下，「哦？金錢交易？」

  韓瀟瀟趴在林笑後頭，歪著腦袋說，「表哥交錢，我交人嘛！」

  林笑小臉一黑，覺得自己好像被韓瀟瀟當成貨品賣給韓簡書了，而且自己在販賣過程中還在幫韓瀟瀟數錢。

  奇恥大辱。

  「那我值多少錢？」林笑語氣淡淡的，卻給人汗毛倒豎的冷煞感。

  韓簡書邊開車邊求生，「你別聽她瞎說，沒有金錢交易。」

  韓瀟瀟吐吐舌頭，「嗯，沒有交易，我們表兄妹之間怎麼能用錢說話呢？」

  韓簡書汗如雨下，恨不得把韓瀟瀟就地甩出車門，最要命的還是林笑陰沉沉的臉色，大禍臨頭的徵兆。

  林笑抿住雙唇，沒說什麼，安靜靠在座椅上，閉眼小憩。

  韓瀟瀟看她神情疲倦，自覺坐回去玩手機，車廂終於安靜。

  韓簡書連抽兩張紙擦汗，長長吐一口濁氣，偶然間看到她眼底的青影，便把車速降下來，保持平穩行駛。

  林笑睡得很沉，醒來時車中就她一人，她動動僵硬的手臂，看到車頭背對她靠坐的男人。

  他手裡夾著細長的東西，不時往嘴裡送，像是在抽菸，卻看不見火星。

  林笑推門下車，男人立馬站直身子，看她走進，見林笑在看他手中的巧克力棒，忙解釋，「戒菸呢！」

  林笑望著他難受無辜的小表情，心想肯定是憋出來的，不由得勾起嘴角，「沒有人比你更會作妖的。」

  韓簡書抽出一根新的巧克力棒，手一頓，抬眼看著林笑，「早知道戒菸這麼痛苦，當初就不該聽那幫人的話學抽菸。」

  林笑接過他遞來的巧克力棒，問，「你好端端的抽菸幹嘛？」

  韓簡書悶聲悶氣道，「他們說抽菸能放鬆心情。」

  林笑叼住巧克力棒，聽到他的話，咀嚼動作停住，回想冷戰的那段日子，她心裡也不好受，更別說韓簡書了。

  他外公查出胃癌，又跟她冷戰，怎麼說都會鬱悶的吧。

  「林笑。」韓簡書靠近她，眸子凝視著巧克力棒，目光炙熱，仿佛一匹雪狼看到獵物。

  林笑反應過來，趕緊後退，身子撞到車頭，退無可退。

  韓簡書雙手撐在她身側，微微弓腰，眸子低垂，偏頭慢慢靠近她的臉。

  越來越近，他伸出手，拇指輕撫著林笑的臉頰，緩緩低下頭來，空氣里都是他身上乾淨清新的茉莉花香。

  林笑鬆開包裝盒，剩下的巧克力棒全部滾落到地面，在兩人腳下亂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