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想有個人管我（三）

  林笑窩在寬大厚實的風衣中，眼前黑漆漆的，鼻尖都是風衣上的茉莉花香。

  拼殺聲變小，空氣逐漸凝固。

  「你不是想要項鍊嗎？」

  劉建軍匪氣的聲音乍起，鐵器碰撞聲接連響起又落下，現場安靜下來。

  張、徐、李三人退到韓簡書後面，牢牢盯著長桌上的男人。

  劉建軍高高舉起銀十字架，白熾燈光中，十字架反射出刺目的光耀。

  「跪下，給我的兄弟們賠罪，我就把項鍊賣給你。」劉建軍有把柄在手，孤零零的一人對陣韓簡書十幾人並不虛，臉上堆滿得意的笑。

  李書桐破口大罵，「個龜兒子的，一肚子壞水，你媽吃壞肚子才把你拉下來的嗎？」

  劉建軍斂住笑臉，扯住項鍊兩端，威脅韓簡書，「你跪不跪？」

  韓簡書注視著劉建軍手中的項鍊，眉宇深深攪作一團，欣長的背影輪廓崩得很緊。

  劉建軍沒等到韓簡書動靜，手指用力，項鍊繃斷，銀色的鏈條分作兩半。

  韓簡書瞳孔縮成一點，烏黑的眸子倒映出銀十字架從銀鏈劃出的畫面，雙手不自覺蜷縮攥成拳頭，手背青筋蹦起，蜿蜒著占據原先平整的肌膚。

  心裡僅存的那點希望，被無情地摧毀，揉碎踐踏在骯髒的地界。

  呼吸一度停滯。

  「你在找死！」

  銀鏈掉到桌面，暴怒邊緣的少年徹底爆發，幾個箭步衝過去，一腳把劉建軍踹下來，摁在地上往死里摩擦。

  「爺，別打了，要出人命的！」

  張彬過去拉人，撞見韓簡書異常猩紅的眼睛，張彬短暫失神間被韓簡書一拳抵住肩頭打開。

  張彬後撤好幾步，還是李書桐扶住他才免於摔倒。

  「不好，爺好像失控了！」張彬揉著震痛的肩頭，扭著眉頭說道。

  劉建軍頂不住韓簡書雨點般的捶打，暈死過去，韓簡書視若不見，撿起旁邊的酒瓶就地磕破，尖刺對著劉建軍脖項大動脈插下去。

  「爺，使不得啊！」徐航跑過去抓住韓簡書手臂，制不住韓簡書的暴力，被甩到一邊，重重跌在地上。

  張彬、李書桐一起架住韓簡書雙臂，合力分開他跟劉建軍，韓簡書掙扎得太厲害，兩人皆是大汗淋漓，各自受了小小的撞傷。

  「你們放開我，我要殺了那個畜生！放開我！放開！」

  韓簡書赤紅著臉龐，太陽穴青筋抽動著，眼裡血絲遍布。

  掙扎期間，韓簡書瞥見地面斷裂的銀鏈子，情緒更加失控，嘶吼一聲奮力甩開身邊兩人，撿起銀鏈子捧在手心，全身顫抖，雙膝跪地，死死盯著銀鏈。

  林笑拉開風衣，遠遠望著韓簡書，光是聽著他壓抑的哽咽，林笑的心仿佛被人揪成一團，一呼一吸都很疼。

  好像又回到初二那天在巷子裡初見韓簡書的場景，他就孤零零地靠在角落，滿身傷痕，任憑淅淅瀝瀝的小雨洗刷他傷口處的鮮血，像個沒人要的流浪貓躺在雨中低低喘息。

  「我要殺了他。」韓簡書扶著桌腳，踉蹌著起來，沒維持好平衡，又給跪回去了。

  林笑再也忍不住，站起來大步跑向韓簡書。

  「林笑，他已經失控了，不要靠近他！」張彬伸手喝止，沒起半分作用。

  林笑停在韓簡書面前，還是一雙小白鞋，出現在韓簡書的視野中，空氣中有她身上的薰衣草香氣。

  韓簡書怔怔抬頭，不是初見時的血污臉龐，而是淚痕斑駁的模樣。

  林笑軟下目光，向他張開雙手，「不要難過，我陪著你。」

  腰間驟然被一隻遒勁有力的手臂環住，顫抖的身軀貼著她，抑制不住的抽泣聲從他口中溢出。

  林笑眼中蓄積的淚水奪眶而出，抱住韓簡書的頭，輕輕安撫，滾燙的淚淌落在他側臉、手背上。

  「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韓簡書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站在一邊的三個兄弟齊齊吐了口濁氣，露出欣慰的表情。

  警車停在鐵房子門前，警察很快將現場包圍，參與者全部被帶回警察局審問。

  林笑跟韓簡書坐在一處，想不到人生第一回進警察局會是這種情況。

  韓簡書垂頭看著手中破碎的項鍊，雙目呆滯無神，安靜得讓人心疼。

  「韓簡書？」林笑輕輕喚他一聲。

  韓簡書遲鈍地反應過來，嗯了一聲。

  林笑柔聲問，「這項鍊對你很重要？」

  韓簡書垂著眼眸，蝶翼般舒展的睫毛殘留著細碎淚珠，投下的暗影遮去他的眸光。

  「我爸留給我的信物不多，銀十字架是其中之一。」

  林笑微微蹙眉，跟簡簡共處一室那晚的對話浮出腦海，一個念頭冒出，心裡甚是震驚。

  「你不會是簡簡吧？」林笑試探性詢問。

  韓簡書身形一僵，微側頭對上林笑視線，轉瞬即逝的心虛划過，想否認卻無法看著她的眼睛撒謊，良久都沒言語。

  林笑心裡已經有答案了，手指不自然地摸索衣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打破兩人間的僵局。

  車窗打開，冷風灌進車內，突如其來的涼意令林笑打了個寒顫。

  韓簡書握住斷裂的項鍊，手探出窗戶，手指一一打開。

  林笑連忙攔住他的動作，雙手抱住韓簡書胳膊，「別扔，這可是你父親留下來的。」

  韓簡書一言不發，不見血色的薄唇抿著，烏黑的眸凝視著林笑，眼神都點奇怪。

  林笑低頭一瞧，才發現自己跪在韓簡書腿上，膝蓋頂著他的大腿，幾縷散亂的髮絲貼著他的臉龐。

  「對不起。」林笑白皙的臉蹭蹭泛紅，手忙腳亂地從他腿上下來。

  韓簡書毋地摟住她，溫熱的手掌摁在她腰窩處，將她摁向自己。

  林笑繃直上身，雙手不自覺撐住韓簡書雙肩，企圖拉開距離。

  韓簡書收回手，尾指屈起勾住林笑垂在身前的一縷髮絲，輕輕嗅聞。

  「這是我的頭髮。」林笑奪回頭髮，彆扭地掙開韓簡書的手臂，挪到靠窗角落坐好。

  韓簡書擠過來，林笑伸腿踹他的腿肚子，壓低聲音警告，「這是警車，你注意點。」

  韓簡書勾住林笑不規矩的腿，緊挨著林笑，低下頭在她發間亂聞，堅挺的鼻尖划過她側臉，酥酥麻麻的。

  他就窩在她頸窩裡不動了，微微喝氣，「你真香。」

  林笑發覺他眼神不太對，趕緊舉手張開五指蓋住韓簡書的臉，別開頭，「你還真是飢不擇食。」

  韓簡書不再戲弄她，低笑一聲，坐直身子，冰冷的眼裡多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