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玻璃渣里的冰花
2023-12-20 05:40:28 作者: 流玥晨
沈雁書有點兒慶幸自己沒戴眼鏡,不然還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該放哪兒。
「緊張個踹踹。」江梓拉著的少年音里藏著淡淡的沙啞,不知道是感冒還是變聲期,「我還找思卿趙順貼過,他們是兄弟,你也是兄弟,都一樣。」
沈雁書:「……」這人是不是沒有男女概念?
「聽見我說話沒啊?」少年望著她笑,柳葉般的眼眸深邃明朗,沈雁書遲疑的嗯了聲,憨憨的與他對視。
江梓好脾氣的重複一遍:「我說,可以鬆開了,應該好了。」
「哦。」沈雁書這才將手鬆開,輕輕給他把貼紙一點一點撕開,仿佛在碰件易碎物品那般小心翼翼,他的鎖骨以及鎖骨上的蛇,就像一件工藝品一樣。
不過邊角還是有些粗糙,脫了點兒圖案,不細看是看不出來。
江梓用手指撫過,滿意的點頭後轉過身去:「就剛才那條,貼脖子這兒。」
沈雁書拿著剛剪下來的花紋手足無措,問:「怎麼貼?」
「橫著,豎著,你想怎麼貼就怎麼貼。」
「那我豎著貼了。」沈雁書又沾了點兒水,伸手把他的內襯拉下來了點兒,少年的體溫與她的手心的溫度形成了對比。
剛把他衣服扒下的那一刻,她被一條拇指那麼長那麼大的疤痕吸引住了:「你,這是怎麼了?」
江梓疑惑的回頭:「什麼怎麼了?」
「這個疤。」
「啊,疤啊,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他雲淡風輕的把頭轉過去,左手手肘靠在圓桌上,背對著沈雁書笑了聲說,「當年運氣不好,被扔在了一個裝滿玻璃渣子的垃圾桶里了,有塊碎玻璃穿進去了。」
沈雁書僵冷的手一下子更僵了,她看準了位置把貼紙蓋在他的後脖子,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少年十分乖巧,他不說話的時候給沈雁書一種好欺負的感覺。
就是這嘴,整天叭叭叭的,但沈雁書也不覺得煩。
給他貼這些奇奇怪怪的花了有二十多分鐘。
本來都要完了,但某人還嫌自己臉蛋不夠拽,拿起被剪下來的剩餘邊緣,看了好一會兒說:「這個音符,給我紋眼角下邊兒。」
「大哥。」沈雁書翻了個白眼,「這個音符是紋身貼上面的花紋,應該是人家嫌單調給弄上面修飾的。」
江梓抬眼睨著她,滿眼的逼迫感:「印不下來了?」
沈雁書沒轍,拿起桌上的剪刀沿著小音符的邊緣給剪了下來,江梓又找了找剪下來的碎片:「哎不對,不印音符了,囉。」他撿起碎紙片,「要這個無窮符號。」
沈雁書:「……」
她好脾氣的撕下紙上的膜,一言不發的給無窮符號的那張紙片沾了點兒水,聽他的要求給他印在眼角下方。
他的眼睛似一片長的正好的柳葉,眼皮不深,延至眼尾,眼眶周圍顏色比皮膚要深一點兒,應該是熬夜熬的,不是難看,而是有點兒像化了一層很淺的眼影。
沈雁書憑藉著他那生得周正的輪廓,在腦海里刻畫出他的臉龐,聽他的兄弟李洋喜歡喊他老大小可愛,她不由得在腦海里給他添了點兒可愛的濾鏡。
等某人滿意的用手機屏幕照了好一會兒,又感慨了一下他的絕世容顏後,才心滿意足的起身拍拍屁股:「先走了,小白眼狼。」
沈雁書一邊清理垃圾一邊點頭應答。
「沒事兒別來那地兒找我,又亂又雜的。」江梓想起來又跟老父親似的囑咐一句,「有事兒發消息打電話,不准不回我消息。」
沈雁書放下手裡的東西,看著圈成光影的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好。」
他又走了,還是跟往常那樣走的乾脆。
突然,沈雁書看見桌上還殘留著一張紋身貼的邊角,上面正好有一個無窮符號,鬼使神差的,她拿著剪刀剪掉多餘那部分,把小小的貼紙揣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裡。
好多個夜晚,沈雁書捧著自己寫的筆記和小故事看了很久,那次她很冒昧的對少年說,她把他寫進自己書里吧。
少年一貫話風,不著調的說:「我這麼凶這麼暴躁,有什麼好寫的。」
其實沈雁書想說,他不凶。
沈雁書趴在桌子上,拿著筆的手移到自己左手虎口處,跟著自己內心畫出了無窮符號。
兜兜轉轉走了千里萬里,還是在最中央相遇了。
她想到少年在漆黑的夜場裡,泛著微弱的光;她想到少年無憂無慮,好像不屬於地獄裡的人。
少年是盛開在玻璃渣里的冰花,從玻璃里照見了模糊的自己,才會以為自己也是玻璃渣。
一月中旬,老闆娘關了店子去了市里和她家人團聚,沈雁書沒了去處,在屋裡窩了一天又一天。
天冷了,她想著給屋裡的女人燉點兒鯽魚湯來喝,老闆問她幾斤的時候,她愣了愣,腦海里不自覺的浮起某人的臉,她改口說了兩斤。她順便買了點兒豆腐和青菜。
等安頓好女人後,她才拎著保溫碗鎖好門出去了。
外頭已經漆黑,寒風掃蕩,她伸手拉起帽子,行走在夜色中。
走了兩步,她又打開手機給江梓發了一條消息:〔在夜場沒?〕
那頭顯示著正在輸入中,但十多分鐘也沒見發來消息,他應該是知道她要去了。
路程不遠,沈雁書站在夜場門口,張望著周邊花花綠綠的燈,忽然定格在路邊那輛白色小轎車上。
兩個男人扶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無力的推攘了一下男人,無力的扯著嗓子喊了兩句,周圍路過的人不敢多看,幾大步就走開了。
「你……對每個人都這麼好嗎?」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就想問問你,別人遇到危險,你都會救嗎?」
少年思索半秒說:「也不是吧,其實我喜歡看戲,但看不下去一般會上去阻止。」
沈雁書腦海里一陣轟鳴,眼前那一幕不知看沒看下去,但腦海里卻全是江梓的話。
「有時,沉默者手中,掌握著生殺大權。」
救與不救是自己的選擇,但少年用的那個殺字,表明了他的看法,他覺得,如果不救,那跟那些人沒什麼區別。
沈雁書總是覺得江梓太過於道德綁架他自己了。
她別開眼神,往夜場門口走去。
明天社團招新沒時間碼字,還好有存稿,不然就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