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沒說不讓你看
2023-12-20 05:40:28 作者: 流玥晨
「廢話。」江梓說,「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能是好人嗎?」
沈雁書還是不太懂。
街上到玻璃廠不遠,就二十幾分鐘的路程,緊挨著寂靜溫然的城邊。兩人又回到這個鐵皮小屋,江梓把一張小桌子支在屋外,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沈雁書坐在小馬紮上,夏季蚊蟲比較多,就剛這麼一會兒,腿上手臂全是包,還有點兒癢。
不久後,江梓從玻璃廠門衛室那邊走過來。
餘光里,少年把手裡的那兩罐啤酒放在小矮桌上,垂著腦袋蹲在地上點燃蚊香,而後隨意的放在凹凸的小石子上。他的頭髮不長不短,劉海正搭在眉毛上方剛好一寸,本該霸道的髮型,可他長相卻偏秀氣,看起來帶著稚氣,只有不笑的時候才帶著攻擊性,有點兒像沈雁書看過的雜誌小說里的病嬌。
江梓朝她這邊看了過來,沈雁書快速的低下腦袋撿著腳邊的石子把玩,半晌,他嘿了聲:「老子又沒說不讓你看,這麼慌張幹嘛?」
「……」沈雁書頓時啞口無言。
很快,江梓弄好蚊香後坐了過來,打開小龍蝦包裝盒,夏天的食物冷的慢但容易爛,好在時間短,小龍蝦泛著餘溫,聞著味道還不錯。
他把盒子推過去了點兒:「還沒涼。」說完,他便拉開了啤酒罐的拉環,仰頭喝了一口。
這陣風來的正是時候,悄然滑過少年人的臉龐,消掉了燥熱。盛夏的夜風不帶攻擊性,呼呼而過,便是整個夏季白日的苦楚。
沈雁書把蝦尾剝好,放在打包盒的蓋子上,懶懶的看向公路那邊的鐵道路,岩壁上的固定山體塌方的水泥一亘一亘的橫豎交叉,中間徜徉著小小的野草。
而後,沈雁書仰頭盯著那一輪圓月。
據說每月圓月之時,就是少年和魔鬼約定見面的期限,相邀寒星為燈,黑夜為證,少年與魔鬼是兩個極端的人,一個熾熱,一個冰冷。
少年問:「我們人間,有什麼東西能夠祛除黑暗?」
魔鬼笑了笑,沒答話。
江梓把蝦推到沈雁書面前,舉著手中的啤酒:「你吃,我喝這個。」
她頓了頓,本想說,我不愛吃蝦,但終究沒說出口。
江梓把啤酒放下,一頭倒在石子上,抬頭看著滿天繁星,緩緩闔上眼眸。
「小白眼狼,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想。」
「我也想。」江梓沒睜眼,聲音不算大,但很堅定。
沈雁書垂下腦袋:「但我不能。」
江梓收著手臂,抱在自己腦袋下,石子硌的他的手背有些疼:「我曾經以為我能。」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未來。」沈雁書問。
「想有什麼用,要走過才曉得,任憑我把未來想得跟花一樣,但總有那麼一些人會跑來踐踏。」江梓懶懶的翹著腿,一睜眼就是滿天的寒星,「想——這不是多此一舉嗎?幹嘛要想,就這樣過著每一天不好嗎?」
「那你不覺得這樣很難熬嗎?」
「還行吧,我很樂觀,畢竟我不像你這樣孤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沈雁書:「……」談話歸談話,幹嘛拉踩別人?
「其實想過。」江梓還是一貫慵懶又張揚的模樣,「你知道思卿吧,就今天陪我來的那個男生,很早的時候,我和他約好了以後要一起當警察。」
沈雁書忽而一扭頭,看見少年帶光的雙眸,只不過這一抹光只閃爍了短短几秒。
他繼續說:「只是我不能。」
沈雁書詫異的看著他:「為什麼?」
江梓收回望著夜空的眼神,望著沈雁書笑:「想知道?」
「不是。」沈雁書垂下頭,伸手扯著地上的野草,「我就是覺得遺憾,在你說你不能的時候。」
江梓淡淡一笑:「有什麼好遺憾的,至少我還有一群兄弟。」
沈雁書哦了聲。
「不要輕易說出遺憾兩個字,因為一輩子很長,我們無法預知明天如何,未來如何,沒人規定說一個人必須要怎樣活。」
沈雁書坐在書桌前,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她的腦海里全是江梓的話。
「即使沒人替自己打光照亮,你自己也要為自己打光。」
「小白眼狼,我們好像是同路人。」
「世間千千萬萬的人,神明忘了我們很正常,但唯獨我們自己不能忽略自己。」
「我感覺,我們上輩子見過,不然我也不會跟你講這些。」
沈雁書抓起桌上的筆,在本子上寫了一句:生在地獄的他有著一顆熱忱的心,正如萬尺寒冰下的困獸,終有一日會衝破封印找到一條去往人間的路。
轉眼到了八月份,江梓算著時間,沈雁書那渣爹應該被放出來了,果不其然,他剛把車子停在巷子口,就看見那男人在麻將館搓麻將,手指間夾著一支煙,臉上掛著貪婪而又醜惡的笑容。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他鎖好車轉身去了小巷子裡沈雁書的住處,女孩兒正在樓下晾衣服,他走進站在寬大的被套後面。
沈雁書低頭瞧見兩隻腳,知道是他就沒打招呼,自顧自的往旁邊移了兩步。
「膽肥啊你。」江梓繞過去,抬手敲了兩下她的額頭,「老子千里迢迢跑過來看你,你居然不搭理我?」
沈雁書笑:「看我幹嘛?我這不好好的嘛?」
江梓大拇指向巷子那頭指了指問:「那傻逼放出來多久了?」
「好幾天了。」
「哦。」江梓坐在旁邊的階梯上。
沈雁書過了幾秒腦子,開口打消他心頭的顧慮:「放心吧,他從裡面出來後都會消停一段時間。」
「真打算就這樣?」
「怎樣?」
「又等那傻逼打你再報警,這樣死循環?」江梓雙手手肘靠在膝蓋上,抬眼看著她。
沈雁書手上的動作沒停:「好像除了這個,也沒別的辦法。」
她們家沒權沒勢沒錢,除了每次報警,讓他進去關幾個月,也沒別的辦法。
「我不能死。」沈雁書看著面前的竹竿,自言自語。
她死了她媽媽沒人照顧,她哥哥是為了她才輟學打工,家裡有個癱瘓的人,還有一個需要讀書的人,本身壓力就很大,這些她更不能讓他知道。
江梓:「淨說些屁話,那當然不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