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可是我們自己知道！」

  李英祺突然說不出話來了，譚芊芊卻又說道：「你現在過來吻我！」

  什麼？？李英祺又愣了，她的話前後有連接嗎？這是不是稍微變得有點快了？快得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譚芊芊卻又說：「其實你也做不到的是不是？你心裡也會因此有一道坎，你也會時時刻刻都記得我是你的親姐姐，然後會提醒自己什麼事是該做的什麼事不該做，那道坎，我跨不過去，你也跨不過來，因為是真真實實存在的！所以我打算暫時離開這裡去旅行，我們只有分開了才能有機會去嘗試另一種生活是不是？」

  李英祺被她的話堵得發不出聲音來，他一直都是捨不得放不下，可是她說得對，他心裡的確是還有一道坎跨不過去。她想去旅行散散心他不反對，哪怕她是想要一個人去，只要最後她好好的回來他也不反對，可是…

  「寶寶怎麼辦？」

  說到這個孩子，譚芊芊終於連一絲偽裝的笑容都擠不出來，心痛的說出她的決定：「我想…還是把他打掉吧！」

  李英祺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一絲沉痛。

  他以為她一定會捨不得的，畢竟曾經她曾經那麼堅定的說過，就算他不要孩子，她也要把他生下來。現在她竟說要打掉，若是連這個孩子都沒有了，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呢？

  「你…決定了？」他艱難的問道，除此之外說不出別的話來。

  譚芊芊故作輕鬆的嘆了口氣，仰起頭，若是還會流淚，還是倒流回心裡去比較好。

  她答：「是啊！現在我才知道之前你為什麼會叫我打掉孩子！我想了很久，也許這樣才是對我們以及對他最好的選擇，我們只是姐姐和弟弟的關係就要相愛得那麼辛苦，那麼這個孩子又該以什麼身份來到這個世界上呢？我們也許並不能給他一個完整的家，也許他一出生就要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下長大，也許他真的會不健康…」

  她極力強忍著，可是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哽咽，緩了好久才能繼續道：「是我們犯了錯，不應該讓他來承受罪過是不是？他雖然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不過我想…他應該是能理解的！」

  李英祺點點頭，心像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可是她此刻的冷靜已經讓他沒有勇氣去將傷口縫合，如果這就是她的決定，如果痛過這一次之後她能重生快樂起來，那不管她打算怎樣，他都答應。

  「那你要什麼時候去？我陪你一起！」

  「不用！」譚芊芊卻馬上拒絕，「英祺，真的不用，我不想到時候出現我們抱頭痛哭的場面，我一個人可以的…」

  「這怎麼行？」李英祺當然是不會同意的，本來他就該對她和孩子都負起責任，既然現在變成了這樣，他也不可能讓她一個人獨自去面對這種事情。

  譚芊芊卻依然固執的說道：「別說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決定了，如果你為我好，就依我這一次好不好？因為在你面前我總是會變得很脆弱很脆弱…可是以後的道路還很漫長，你就讓我一個人勇敢的闖過這一關好不好？」

  這是他們之間最艱難的一次交談，明明這樣近在咫尺，卻還是像隔了千山萬水，連再次擁抱的勇氣都沒有。

  無論她說什麼，李英祺都依，可是，心底卻陪著她一起在為那個即將失去的孩子而流淚，還有什麼辦法呢？生活碰了壁，除了回頭之外，難道還真的要一起撞得頭破血流嗎？

  「對不起，都是我害苦了你…」

  「我沒有後悔！」我這一生最美好的場景，就是遇見你！

  在深深的壓抑和隱忍之中，他們終於還是平靜的將這次的談話持續到最後，因為他們只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忍著這樣的痛，只是希望對方能從這道坎上爬起來，能重新擁有一次追求幸福的機會。

  最終，譚芊芊還是決定離開，她卻不知道，換一地方是不是就真的能換一種生活？

  李英祺平靜的接受她的決定，然後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到她面前，嘴角勾起他自己都感覺得到很難看的弧度，他很詫異自己竟然還能很冷靜的對她說：「沒關係！只要你高興了無論多久都無所謂，我會一直都在這裡，等你想回來了就告訴我，我去接你！」

  「英祺…」她聽得出他話里的意思，可是，她不要他一直為她在這裡等待，所以她提醒他要正視這麼一個事實，「也許我永遠都不回來了！」

  李英祺連最後一點偽裝起來的平靜都讓她的這句話徹底擊碎，胸腔里似乎有一股憤懣、悲痛的情緒在燃燒，仿佛是積蓄了所有的力量，他的手臂已經跟隨了心的聲音伸出去，然後一把將她抱於懷中，緊緊鎖住。

  「英祺…」她低低的叫他，「你不要這樣！」

  李英祺卻像沒聽到她的話，依然緊緊抱著她，有股自欺欺人的味道，只顧緩緩說道：「不會的！我知道你一定會想我的，等你想我了就會回來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越來越低的埋在她的脖子裡，譚芊芊只覺得呼吸一窒，因為她竟感覺到似乎有滾燙的液體生生的灼痛了她的皮膚，那一瞬間，所有偽裝的防線轟然倒塌，猝不及防，淚如雨下。

  她聽到他的聲音有些哽，卻依舊固執的說道：「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等你想我了就回來…不管有多久，只要你想回來了，我會一直一直一直都在這裡！」像是怕她會忘記，他反覆的在強調著「一直」，仿佛已經能預感到，他這一生，註定了是要為她而守侯！

  譚芊芊的雙手僵在那裡，只差一點她就忍不住同樣的伸出手去同樣抱住他，可是，她咬咬牙，手是伸出去了，卻是決然的將他推開。

  然後，她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到房間裡，關門，反鎖，一個人默默的靠在門背上，任由身體一點點滑下去，任由眼淚決堤…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座牢籠，可是在這一刻，她想給李英祺一次自由的機會。若是他沒見過外面的風景，怎麼會知道這一生為她畫地為牢到底是不是最正確的選擇呢？

  她不允許他只是為了愛她便放棄了追逐這世間所有美麗的事物，更不允許他只是為了愛她而讓自己變得那麼低那麼低，低到塵埃里去…她會好心疼！

  李英祺完全不出她所料的立刻就追過來，她反鎖著門，他害怕她就在門後面，所以又不敢輕易撞開，只好用盡他最後還能使出來的力氣，一邊拍門一邊哀求。

  「芊芊，你開門好不好？你不能這麼對我，芊芊…」

  「英祺，你聽我說！」譚芊芊終於重新站起來，隔著一道門對他說道，「我需要時間，我們都需要時間！」

  李英祺不敢緊逼，只好依著她說道：「好！我知道你是想離開這裡讓自己冷靜一下，我不是都已經答應你了嗎？不管你去哪裡都行，只要你好好照顧自己，只要你記得回來，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不是這樣的，我們誰也不用刻意等誰…」

  她忍著痛，將後面的話一字一句的說出口來：「你不是說過的嗎？就算我離開你，你也希望我快樂起來，能重新擁有一次幸福的機會，我也是一樣的！所以，你不用等我，我也不會等你！如果到以後的某一天，我們都能忽視掉有血緣關係的事實，如果到了那一天你還是非我不可，或許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如果我們在這段時間裡能遇到另外一份幸福，那就放心的去追逐，誰也不要強求，不要有後顧之憂，更不要覺得是誰對不起誰，因為…只有我們先努力讓自己幸福了，才能讓彼此安心是不是？」

  李英祺站在門外終於停止了拍門，靜靜聆聽著她的話，最後頹然的垂下手來。

  她說得對，就跟他想的一樣，他們如此深深相愛，哪怕現在是走到了窮途末路，若想讓對方過得安心塌實，就必須先讓自己好好的。

  譚芊芊聽不到他的聲音，就只當他是默認了她的話，於是繼續道：「我們心裡有一道坎，現在繼續糾纏在一起只能是痛苦，所以…把一切都交給時間，順其自然吧！」

  「好…」儘管知道時間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東西，它能讓世事變遷，能使滄海桑田，誰知道會不會摧毀了他們的愛情？

  可是，他只能說好！或許順其自然已經是他們之間最理想的結局。

  「英祺，你要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再也不准悶著不說話，不准把自己灌的爛醉，不准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抽菸，更不准再吃安眠藥，晚上一定要好好睡覺好不好？你答應我…」

  那一刻，李英祺覺得五臟六腑都是絞痛的。他們之間，就像是永遠都隔著這麼一扇門，好幾次都要真正修成正果，可是一回眸一轉身的工夫，等待著他們的便又是錯過，再錯過。

  正如此刻，門裡門外，隔著他和她，兩顆落寞的心，兩縷孤寂的靈魂。

  明明知道看不到，也摸不著，可他依舊固執的朝那扇門靠過去，試圖要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仿佛這將會是在今後的生命中，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

  她一連說了那麼多個不准，他都一一答應她。

  「好，我答應你…我以後再也不會不跟人說話，不會再喝醉，不會再把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抽菸，我每天晚上都會好好睡覺…」其實還有最後一句，他沒有說出來，他想告訴她：無論你什麼時候轉身，我都還是以前你的那個李英祺！

  她的要求他都答應，可是他卻只要她答應他一件事：「我不會去打擾你，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可是你也要答應我，無論你人在哪裡，一定不要讓我失去你的消息，一定要讓我知道你好好的。」

  「好…」

  那天，他們就這樣在門裡門外說了許多許多的話，有一種無力的絕望感，仿佛想要將這一生的情殤通通都傾訴一遍，因為害怕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最後」這個詞所賦予的含義實在太過於現實，太過於殘酷。

  不知隔了多久，也不知說了多少的話，更不知道後來到底是怎麼還有力氣離開那間承載了他們大部分回憶的小屋的。李英祺只記得離開之後天還沒黑，可是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的天空，很灰！

  她總是那麼殘忍要他先離開，可是他也只能接受她的殘忍先離開，因為他知道要有多大的勇氣，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這樣從深愛的人面前走開。

  李英祺甚至連譚芊芊是哪一天起程離開的都不知道，她不要他去送她，他也沒想過要去送她，他們都害怕面對那讓人軟弱的場面。

  在譚芊芊離開之前他曾讓人給她送去一張卡和一台手機，他知道她不缺錢，可是她的積蓄也不多。他這麼做沒有別的其他意思，不是對她的補償，更不是對他們這段無力回天的感情的祭奠，他只是捨不得她吃苦，只是希望她能過得好一點。

  可是，結果不出他所料，她收下了手機，因為她知道那台手機上裝有全球定位系統，也知道他的用意，但是卻把那張金卡退了回來，還順便附帶了一張字條：千萬不要小看了譚芊芊！

  他望著她娟秀的筆跡，啞然失笑，可是心中卻澀澀的。

  他當然知道不能小看了譚芊芊，她一向都是獨立聰慧的，她完全有能力讓自己過得很好，可是，他只是自私的希望她不要離自己太遠罷了。她不收，他也不強求，只是心中有些悲涼，離開了他，她是不是真的就能飛往更廣闊的世界呢？

  他也有聯絡過她，只要打她的電話，就能知道她的具體位置，而幸好，她的電話每一次都是能打得通的，正如她答應他的那樣，不會讓他失去她的消息。

  可是，她卻從來都不接他的電話，每次都是直接掐斷，然後她會再打過來，只響一聲，又掛斷…漸漸的，這似乎已經成為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他們都在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告訴對方：我沒事，我很好！

  又是漸漸的，默契就便成了習慣，仿佛他們真的誰也沒有刻意在等誰，只是天各一方的過著自己的生活，只要知道對方沒事，於是也就放心了，放心的生活著。

  只有那個每天必不可少的電話，成了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

  從傷心頹廢再到堅強的站起來，其實是一個痛苦而漫長的過程。

  譚芊芊剛離開的時候，李英祺確實消沉過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去想起跟她有關的一切，不過他卻沒有再折磨自己，因為她的每一句話對他來說都是聖旨。

  曾幾何時，她說過：李英祺，你能不能男人一點？

  於是，他就承受著所有的痛苦做著一個男人該做的一切；現在他更不忘那天隔著那扇門所答應她的每一句話，他說過，就一定會做到。

  所以他在消沉之後終於還是站了起來，以最好的姿態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偶爾也會跟花亦宸和杜宇凡他們一起玩樂，也會認識其他的女人，也會告訴自己嘗試一下吧！

  可是，為什麼卻沒有一個像譚芊芊的？

  那個名字，刻在他心頭，只要想起就能牽動他的每一根神經，既酸澀又疼痛。

  他還是把幾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新興的李氏集團在李家兩兄弟的努力下漸漸步入正軌，在短短的一年多的時間內便屢創輝煌。

  李英祺這個名字終於不再像過去一樣只因緋聞出現在八卦娛樂版面，他跟李英澤當初一樣，年紀輕輕便榮登各大財經雜誌封面，他們兄弟倆聯手創造了比當年的李承天更輝煌的商業傳奇。

  然而，近日李氏集團卻因李英祺的一時疏忽而流失掉了一筆大生意，原因在於在簽訂合同那天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而李英祺卻寧願讓跟他談判的女客戶在大雨中淋成落湯雞，也死活不讓對方坐進他的副駕駛座。

  於是，對方惱羞成怒，一單生意自然也就這樣隨著一場大雨而泡湯了。

  這個莫名其妙的事件曾轟動一時，李英祺在接受媒體訪問之時卻完全沒有後悔之意，反而說出了一個令所有記者都大跌眼睛的答案。

  他望著鏡頭，輕笑：「我曾經答應了一個人，那裡只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位置！」

  他話一出口，頓時引起一片的猜疑和譁然，更有人當眾就問出來：「三少你能透露一下那個人是誰嗎？」

  「是你之前的未婚妻穆小姐嗎？還是譚小姐？」

  李英祺依然輕笑，卻不回答，只留給那些騷動的記者一個瀟灑的背影。

  無論大家怎麼猜測都好，他只需要那個人能懂，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