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戴著口罩吻你,最純的當初用心痛的此
2023-12-20 03:41:49 作者: 未眠君
(1)
有很多次,陸小舟都在想,她與蘇盛歡為什麼會重生。
想來蘇盛歡也會想過這個問題。
他們一同重生,本該是一同探討重生經驗與心得的,只是他們的關係沒有和諧到那種程度,說不定聊幾句就能吵起來。她想找別人去說,又怕別人覺得她是瘋子。她很難找到另外一個重生者去聊天,畢竟重生不像中國的自行車那樣普遍,她總可能開口就問:「嗨,你重生了嗎?喲,你妹妹也重生啦?噢噢噢,你全家都重生啦?」
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太不美滿,然後給了他們重生一次的機會?還是說那天推他們入噴泉的路人甲怨念實在是太深了,詛咒他們沒有好結果,然後他們就重新經歷一次那痛徹心扉的初戀?
怎麼可能呢……
就算是回到了當年的樣貌,當年的地點,周圍聚攏著當年的那些人,卻是兩個已經滄桑的人,就算是有了初戀時的氛圍,也沒有了初戀時的感覺。
所以,有的時候這兩個人聚在一起,都是折磨。
想到後來,她也懶得去想了。
既來之則安之,也就順其自然吧。
其實,她重生後的生活跟上一世沒有什麼兩樣。
上學,回家。對父母賣萌,在對老師賣乖。只是這一次,她的世界軸不再是只圍繞蘇盛歡一個人旋轉了。
還有就是,她開始寫小說,小說也陸續的出版,賺了屬於自己的錢。她與蘇盛歡一起做了服裝方面的生意,也算是賺到了錢,與上一世不同,她小小年紀就會賺錢了,那麼,長大之後,就不一定會做模特了吧?就算做,也只是淘寶網店的模特,她已經不想再走原來的路線了。
與其賺到那麼多的名氣,卻引來了一堆的負面新聞,還不如快快樂樂的過自己的愜意日子。
到了周末,蘇盛歡與陸小舟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服裝廠去看做出來的成品。
其實陸小舟還做好了很多準備,想著要裝出一副頗有見識的設計師的模樣,然後對那裡的設計師指點一二,沒想到剛剛去,看到成品她就愣了,因為成品做的與她圖紙幾乎是一模一樣,很多她沒有想到的細節,服裝廠都已經給完善了。
來回看了幾遍,才確定了真的與她想的一樣,才看向了那邊的設計師。
在合同上已經表明了,最後的定稿,要她與那名設計師一同完成。站在那裡的是一名個子不過160厘米左右的女人,看起來剛剛二十出頭的模樣,長相平平,圓臉,笑眼,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她身上的衣服也是簡單的休閒服,沒有任何潮流的痕跡,偏偏陸小舟看到她,就覺得眼熟。
「那些圖紙是你畫的?」這個時候這個女人已經走到了陸小舟面前,客氣的問她,臉上帶著親和的笑。
她也得體的微笑,對她點頭問好。畢竟是模特出身,笑起來的弧度都頗為商業化,就好像是叼著筷子練出來似的,漏出來的牙齒是標準的七顆半。
「嗯,讓您見笑了。」
「沒,看到你的設計圖我很驚訝,不得不說你對流行的趨勢很敏感,且設計的也不錯,你給了我十五張設計圖,我也讓他們加班加點的全部做出來了,只是想要看看效果。我們已經找人試過了,覺得衣服不錯。」這個女人說著,突然恍然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光顧著跟你們說衣服了,都忘記跟你們自我介紹了,兩位小朋友好,我叫董敏佳,是這裡的設計師,你們可以叫我佳佳姐。」
說到名字,她才突然想起來,這個董敏佳可是娜姿品牌的首席設計師,到了十幾年後,她可是相當有名的,今天能夠看到這名低調的設計師,陸小舟十分驚喜,當即就拉著董敏佳到一邊去聊天了,說得是份外投緣。
這其實也是重生的一條便捷通道,交友的時候都是有選擇的,因為他們知道誰是潛力股。
不過陸小舟對這個並不是十分在意,只是因為她覺得那樣的去交朋友,目的性太強,反而少了原本該有的真感情,無情之中還有一絲讓她自己都厭惡的勢利眼,如果連友情都變得商業化了,那麼還有什麼是真的?
當然,想歸想,陸小舟還是不會忘記抱大腿的。
服裝廠這邊對衣服的小樣十分滿意,說是會批量生產,然後送去幾家分店去同時銷售,如果利潤很好的話,他們兩個人會得到分成。
這家老闆看得出蘇盛歡是個精明的,他幾乎將每一處都想到了,讓他們這群大人都有些自嘆不如,當然不敢在分紅上騙了他們兩個孩子,畢竟這設計不錯,他們還是想要長期合作的。
臨走的時候,她還帶走了兩件小樣回家,剛剛到家就屁顛屁顛的去換衣服試穿。
蘇盛歡坐在她家客廳裡面在冰箱裡面找飲料喝,然後打開電視就開始看財經新聞,弄得秦女士電視劇都看不了了,只好在一邊張羅著做飯。
陸小舟換好了衣服走出房間,她在客廳的大鏡子前轉了一圈,然後去問秦女士:「媽,有沒有范?!」
秦女士點了點頭:「飯在電飯鍋里呢,等一會吃飯的時候再去盛飯,乖啊!」
她當即嘟起嘴來,站在那裡直跺腳,嘴裡嘟囔起來:「我在問你衣服有沒有范?!」
秦女士這才探頭出來看了一眼:「喲,不錯呢,新買的?」
「嗯呢,好看吧?」
「嗯,我瞧著不錯,不過你也別老亂花錢,我看你稿費也快被你花得差不多了吧?」
她剛剛問完,蘇盛歡就是一怔,扭頭去看陸小舟,皮笑肉不笑的問:「稿費?什麼稿費?你不會在寫書吧?」
陸小舟卻是渾身打了一個寒戰,只覺得明明秋天剛來,就好像寒冷的嚴冬一般,讓她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沒……沒……」陸小舟連連擺手,同時衝進廚房,希望秦女士別說了。
誰知秦女士身手利索,手指一指書架說道:「歡歡不知道啊?小舟還出書了呢,都出第三本了,就在書架上呢,你去看看。」
陸小舟緊急剎車,一下子就撲到了書架上,將幾本書抱在了懷裡,然後快速的衝進了自己的房間裡面,將門反鎖,一系列動作做得堪稱完美。
蘇盛歡卻眯了眯眼睛,臉上出現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陸小舟……寫小說?
他怎麼想,怎麼覺得這有些不可思議。當年一個寫作業都要抓狂的不良少女,如今開始寫小說了?
她那麼不敢讓他看,是因為她抄襲了吧?
哈!
重生之後,她不僅僅是畫衣服的圖樣,還去利用重生這個便利條件寫小說。而他呢,竟然只去想著跳級,只想著快點到大學創業。
陸小舟都已經開始努力了,他怎麼能夠落下?
竟然被這個笨蛋領先了,他心中可真是不愉快啊!
希望他與陸小舟的合作能夠早日讓他有足夠的資金,那樣他也可以去干一番事業了。
他坐在那裡,看著陸小舟的門口,見她遲遲不出來,突然有些好奇,陸小舟會寫怎樣的小說呢?經過她的重新組建,也不知故事會不會按照她想的方法來。
她一定寫的很用心吧?不然不會出版的。
他居然好想知道陸小舟寫的東西,究竟是些悲的,還是喜的,是愛情,還是成長?又或者,是歷經了千辛萬苦,兩個曾經那麼努力的想要在一起的人,卻只能分開。
只能……見到之後彼此尷尬,為了化解尷尬,就只能吵架。
多麼悲哀的故事。
悲哀到令他發笑。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故事。
曾經他們是可塑性極好的兩團橡皮泥,緣分讓他們碰在一起,因為色彩搭配,所以準備柔和成一團,不再分離。誰知揉捏之後竟然成了一種十分慘烈的景象,他們想要補救,卻只有一種方法,就是強制分離。
等到分開後他們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變了模樣,不再光鮮,不再單純,而是變得顏色陰暗。有些東西,依舊殘留在對方那裡,而自己的身上,卻帶著太多對方的痕跡。
當哪一天,突然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了對方的痕跡,想要脫離掉,就必須割掉自己的一塊血肉來。
生生的疼。
服裝生意很成功,從最初的每個季度只有幾千元的分紅,到了陸小舟上初二的那一年,已經到了每季度分紅可以達到萬元。
在他們的那個年代收入過萬,可真是不錯的錢數,可以說是賺得很多了,更何況只是兩個孩子。
陸小舟則是滿心期待著淘寶早日能夠開通。
不過很快,她就樂不起來了,完全是因為那一年非典如期而至。
那個時候陸小舟他們全部在學校,經歷過封校一個月的事情,最讓所有學生受不了的是,他們生活費明顯不夠,家長來送生活費,還要在門口量過體溫才行。
陸小舟與蘇盛歡都算是小小的富有,還都有手機,能夠與家裡保持聯繫,在那段時間內算不上狼狽。
她記得,上一世那一段時間內,她與蘇盛歡有了初吻。
一個純情到讓人流鼻血的初吻。
那個時候她雖然對蘇盛歡喜歡得十分厲害,卻也純情得厲害,每次與他牽手,或者是被他摸了摸頭髮,都會臉紅心跳半天,最後還是相敬如賓。
在非典的第二個星期,她開始想家,約蘇盛歡到寢室樓下去坐著,她卻坐在那裡因為害怕哭了起來,看到她哭,蘇盛歡很是慌張,然後,就那麼隔著口罩吻了她。
沒有唇瓣的感觸,沒有任何的話語,就那麼隔著口罩,吻得那叫一個「片葉不沾身」!
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吻,還是讓她心口悸動得幾乎要跳出來,竟然一個轉身就沖回了寢室,當天晚上連腳都沒洗,就是躺在床鋪上嘿嘿的傻笑。
有時候她也會想起來,忍不住也會笑,實在是覺得當年太過純情了。
戴著口罩,坐在課桌前,面前就放著學校統一發的溫度計,每天都要量兩次體溫才可以。
陸小舟無聊的轉著筆,想著當年非典的時候,還有什麼記憶猶新來著?
想著,想著,她的筆突然掉在了桌面上,發出了「咣」的一聲,在安靜的教室中尤為刺耳。
老師回頭看了她一眼,就看到她咧著大嘴,帶著歉意的笑,這才作罷。
剛剛下課,她就快速的跑出教室,上了初三的樓層,站在蘇盛歡班級的門口問:「蘇盛歡來上課了嗎?」
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巧,碰到了楊笑藍,看到陸小舟跑得小臉通紅,直喘粗氣,一臉擔憂蘇盛歡的模樣,心中莫名的就是一陣不舒服。不少人在傳,現在陸小舟才是校花,她早就不是了。不但將蘇盛歡搶走了,還搶走了她的位置,讓她怎麼可能會喜歡陸小舟?
「我問你話呢,你說話怎麼這麼費勁呢!來了就是來了,沒來就是沒來!你含羞帶怯個什麼啊,我還能撲倒你不成?」陸小舟哪裡是什麼好脾氣,當即就開口跟她喊了起來。
她雙手環胸,仰著下巴,一副凌厲的模樣,因為著急,她語氣沒有控制好。
楊笑藍一怔,隨即一臉委屈的搖頭,那副嬌滴滴的模樣越發明顯。
一個柔弱到滴水的女子,就是楊笑藍,在若干年後,陸小舟還會聽到她的消息,似乎是嫁給了一個富二代,過得十分幸福,不過,在她重生前夕聽到了她老公出軌的消息,她也沒去確認是不是真的,因為那個時候的她,實在是忙到了沒時間八卦的地步了。
「你這人好過分,問個問題你喊什麼啊?不就是跟蘇盛歡在交往嘛,拽什麼拽?!」楊笑藍身邊的女生有些看不過去的叫囂了起來,引得周圍的不少人看過去。
陸小舟根本沒有時間理他們,而是轉身就往外跑。
她跑出教學樓,穿過操場,去到後面的寢室樓。
就算是體育考試的時候,她都沒跑得這麼認真過。風從耳邊刮過,將她的全部頭簾揚起,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她的校服被風吹得鼓鼓的,發出一陣陣「咕咕」的聲音來。單薄的身影快速的穿過操場,在即將上課的時候,還快速的向寢室樓沖,顯得她特別的顯眼。
不少人朝她看過去,十分好奇她想做什麼,卻也只能快速的回學校。
陸小舟繼續向寢室跑,然後到了男生寢室樓下的窗戶邊,順著一樓的陽台,很是順利的爬了上去,跳入了二樓的露天陽台。
這裡是蘇盛歡的寢室,她早早就知道。
這是非典時期,蘇盛歡在第三周突然出現了咳嗽發燒的症狀,種種跡象都表現得與非典十分相似,弄得他被送去了醫院,治療了好幾天,就連他寢室的人都被隔離了一段時間才回來。
這個該死的蘇盛歡,居然在這段時期突然出現了肺炎!那個症狀幾乎與非典一模一樣的病。
她之所以緊張,是當年蘇盛歡就因為在這個時期病發,並沒有得到最及時的治療,小半條命差點折騰進去,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沒有與家裡聯繫,讓兩家人擔心得不行。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蘇盛歡送去醫院,吃些抗生素治療他的肺炎,還有就是留在蘇盛歡身邊守著,總比蘇盛歡一個人去醫院,聯繫不上家人的好。
她剛剛推開陽台的門,就聽到了一陣咳嗽聲,然後就是蘇盛歡驚訝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想逃學了,就跟你一塊去醫院隔離好了。」她說著,走到了床邊,幫他倒了一杯水,然後很冷靜的坐在那裡給醫院打電話。
「藥我都自己買好了,過幾天就能好,不一定要去醫院。」
「何必弄得人心惶惶呢?你要是不去醫院,你寢室的人都會不安,你是聰明人,與其讓他們遠離你,不如你自己識趣一點。」陸小舟說著,走到了陽台門邊,蹲在那裡打電話,蘇盛歡也蓋著被子坐在床上,看著她的背影。
她居然還記得。
如果不是她過來,他差點都忘記了當年在他從醫院回來後,那個淚眼婆娑的女孩子了。
她說:「我好擔心你,擔心的都要死掉了,我好怕。」
然後他說:「沒事,我已經好了,下回絕對不讓你擔心了。」
明明看到她掉眼淚,心都酸了,掛在嘴邊表白的話卻說不出來,那個時候啊……他真的很害羞。
看著她打完電話,他在那裡嘿嘿直笑:「其實你很可以不來,給我打一個電話,告訴我去醫院就好,何必親自過來呢?」
陸小舟蹲在那裡,臉沖向陽台的方向,也在苦笑:「因為會擔心。」
「擔心?明明知道我只是肺炎而已。」
「可能是上一世的積怨太深吧,那個時候的我在你去醫院的那段日子裡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早點發現就好了,如果我能陪你去醫院就好了,如果我去照顧你就好了,電視裡播放的畫面,醫生都是全副武裝的模樣,看上去那麼無情,我怕你會寂寞。然後……能夠重來一次,就去陪陪你吧,讓我上一世的遺憾圓滿了,不是很好嗎?」
蘇盛歡一怔,隨即也跟著苦笑起來。
他將頭扭到一側,不再去看陸小舟單薄的背影,只是覺得鼻尖有點酸。
那個時候的他們已經走丟了,尋不回了。
這個時候的陸小舟,也只是在彌補遺憾罷了。
有句話他堵在心中說不出。
——不如,和好吧。
(2)
陸小舟與蘇盛歡一起被送去了醫院隔離,在學校裡面鬧得沸沸揚揚的。
學校裡面很多人都說他們兩個已經是一對情侶了,那天陸小舟更是破天荒的沒了笑臉,在走廊裡面就與初三的女生喊了起來,然後急急的跑走,剛剛到下午,就來了救護車,很是小心的將兩個人接走。
沒想到這事在後來還有一片為兩個人的感情叫好的,弄得不少老師都開始關注這兩個人的關係。
在去醫院的車上,陸小舟就給家裡打了電話,安慰了許久,還是聽到了白女士的哭聲。
蘇盛歡的媽媽白女士一直是一個很霸氣的女人,平日裡面也是氣場十足,只有在孩子的事情上,才會顯得慌張無措。
這段時間的非典讓人變得十分緊張,出行都要戴口罩,聽到自己的兒子有了非典的跡象,白女士任陸小舟如何勸,都忍不住擔心,沒說兩句,就嚶嚶的哭起來。最後她還是說:「小舟,你也別太勉強自己,該隔離的時候就隔離,別讓歡歡傳染給你。」
她可不希望兩個孩子一同被病魔折磨。
陸小舟喉間一滾,熱騰騰的眼淚就直往外冒,她一邊點頭一邊答應,看得一邊的蘇盛歡直嘆氣。
她入戲怎麼就那麼快呢?
蘇盛歡與陸小舟兩個人剛剛到了醫院,就表示他是肺炎,按照肺炎的流程治療就行,次要的程序就是排除非典的可能。
陸小舟本來以為她能夠照顧蘇盛歡,到了那裡才知道,自己是單獨隔離,給她一個小屋,就那麼的面壁思過,就和坐牢似的,讓她一陣難受,幸好帶來了手機,讓她與貪吃蛇大戰三百回合。
後來與家裡通話的時候,她才可憐兮兮的說:「看我的時候,記得把充電器帶來。」
當她一個人坐在隔離室里,面對乾淨的牆壁時,她會想,如果上一世自己也來了醫院,也會是這樣的情景吧,然後,她會坐在這裡獨自擔心蘇盛歡,那個時候的他們沒有手機,恐怕會更加擔憂吧。
會不會哭?
反正是不會一個人在那裡丟手絹玩。
她在那裡呆坐了一天,晚上都沒怎麼睡好,到了第二天,蕭晴才打電話給她說:「你擅自闖進男生寢室,被老師他們宣布說給你停課一星期呢!」
「我被記過了?」陸小舟一驚,不會給她記錄檔案什麼的吧?
「沒說呢,只說停課一周,不過好多同學在之後叫好呢,說什麼患難見真情。嘖嘖……瞧不出你這小妞還挺深情的嘛!」
陸小舟忍不住腹誹:這些愚蠢的人類啊,他們怎麼會知道她與蘇盛歡的關係,其實是做夢都會對著對方狂喊:「你去死啊,混蛋!你去吃屎啊,請你吃二斤!次奧,你怎麼還活著,蒼天無眼啊!」的關係。
「沒記過就好,你不知道,我在這裡被關一個小單間隔離,只能與牆壁溝通感情,身體都要生出老繭來了,早知道會派給我小單間,我也多帶套被褥來啊,醫院那被子我睡不習慣。」
「哎呦,我的小舟吃苦了呢,要不小姐姐我給你送過去一套被褥?」蕭晴在那邊嗷嗷的叫了起來,陸小舟都能想像到她站在公用電話亭內,瘋狂搖擺身體的熊樣。
「人家想你了,晴晴!」
「我也想你了,小~舟~」顫抖如綿羊的聲音。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那裡肉麻了半天,聊了能有三十多分鐘,護士在這個時候例行公事來量體溫。
陸小舟掛了電話,看到她打電話的期間來了一條簡訊,打開,竟然是華朝發來的。
「聽說國內在鬧非典,你還好吧?」
她坐在那裡,露著一個肩膀頭,夾著溫度計,看著手機,表情說不上來是兇狠還是便溺,她本來是該很好的,可是自找沒趣,主動來了醫院關禁閉,還真是屁顛屁顛的找罪受,她都有點後悔了。
最後她也只是回了一句:我現在就在醫院隔離呢!
沒想到這次華朝居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很是關切的問:「小眠兔你沒事吧?」
華朝是一個聲音乾淨的男孩子,說話時給人一種如同清泉在周身環繞,那種重歸山林的感覺。心會不自覺的安靜下來,讓她的語氣也會不自覺的緩和。
她回答道:「還好啦,只是我那個鄰居弟弟得了肺炎,與非典的症狀很像,我送他來醫院,結果也被一起隔離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才聽到了華朝鬆了一口氣的聲音,然後他說:「幸好你沒事,剛剛我嚇了一跳,到現在心臟都在蹦蹦蹦的亂跳。」
「沒事的,你放心好了。」陸小舟心中一暖,樂得見牙不見眼,又怕自己溫度計夾得太緊了,會加熱體溫,就鬆了松。
「你對你那鄰居真好。」
「互相利用的關係嘛,當然好咯。」
「其實我覺得,他對你也不錯。」華朝的那邊有倒水的聲音,接著便是咕咚咕咚喝水的聲音,她聽得十分分明,就好像他那邊安靜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
他的家裡,都沒有其他人的嗎?
「等到我初三的時候,就得我自己耍單蹦了,到時候我還真想試試看,我的人格魅力會讓我一年收到多少封情書。」她說著還很是傲嬌的笑了起來,翹著二郎腿,對著牆壁擺出一個性感的造型來。
電話那邊傳來華朝呵呵的笑聲,他說:「說不定明年就會出來另外一個護花使者了呢。」
「唉?能有麼?」
「嗯,我覺得,會有的。」他說著,又是一陣沉默,但是陸小舟能夠感覺到,他這個時候在笑,應該是那種很內斂,很沉穩的笑吧?
陸小舟坐在床鋪上,晃著腳,跟著點頭回答:「嗯,那就聽你的。對了華朝,你現在多高了?」
「我啊,好像168厘米了。」
「嘻嘻,我都169厘米了。」陸小舟笑著說:「全班女生我最高了,我以後能長到將近一米八的個子呢!」
「那……對於一個女生來說,太高了吧?」
「是啊,很不好找男朋友的。好還這世界上超過一米八的男人還是不少的。」
「哦……」
「你那裡是幾點?」
「早上八點鐘。」
「我這裡是晚上九點鐘。」
他們之間有那太平洋的距離,或者是這十三小時的時差。兩個地點兩個國家的兩個人,卻在這個時候,就好似無話不談的朋友。
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她以為是查體溫的,就直接說了一句:「門沒鎖。」人卻是躲在被子裡面不願意出去。
門外的人推門進來,進來之後先看了看這臨時隔出來的小屋,又看了看縮在被子裡的陸小舟,抿著唇不說話。
她等了半天沒動靜,就去看那人,發現竟然是蘇盛歡穿著病號服站在那裡。
「你怎麼過來了?」她一個軲轆就坐了起來,覺得一陣冷,又躺了下去,蘇盛歡卻在這個時候很自然的走過來,坐在床邊脫了鞋子,坐進了被子裡面。
她躺在被子裡面,手抓著被角,眼巴巴的看著蘇盛歡。他則是坐在她的腳邊,用被子蓋著他的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一點都沒有尷尬的意思。
的確,有什麼可尷尬的呢?認識了兩輩子,曾經交往過七年,真就是除了父母之外,與他最熟了。
「我已經被確定只是肺炎,不是非典了,所以對我的隔離也就不那麼嚴重了,明天你也可以走了吧?」蘇盛歡問她。
她點了點頭,卻忍不住抬腳踢了他的腿一下:「都怪你,我被學校停課了,明天就算回去了,也不能去上學。」
「你就算去學校,能有什麼實際性意義?」他冷笑著問,一個好好的問題學生,居然這麼積極的想要上學,多有趣?
陸小舟有些不高興,當即說道:「我還參加辯論賽了呢!」
「你大便麼?」
她沒反應過來,回答:「是二辯。」想了想又喊:「混帳,那是一辯!」
「我應該也是請假吧,畢竟不少人覺得我得了非典,去了還不如不去,反正我就算不去,功課也不會落下,到時候我陪你就是了。」
「唉……至少能回家了呢,在醫院裡面吃飽了就睡,睡夠了就發呆,十分沒意思。說真的,我現在都有點睡不著了。」
「我也是,我一猜你就是,就過來找你,還能解解悶。」
「靠,別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她抬腳就又踢了一腳,給他踢得身體猛的撞在了牆壁上,引得他一陣皺眉。
他伸手在被子裡面握住了她的腳,直接開始抓她的癢,給她弄得身體在床上亂擺,就好像一隻亢奮的毛毛蟲,腳也在那裡不安分的亂踢。
「我投降,投降,我不跟你鬧了!」陸小舟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到了後來直拍牆。
蘇盛歡終於放過她,鬆開了她的腳,懶洋洋的坐在那裡,雙手插進病號服的口袋裡,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說:「我想買一架相機,恐怕要用幾萬元才能買一套好的,到時候等淘寶店開張了,就直接註冊了,成為老商家,將信譽度刷的高高的,說不定能夠賺不少錢。」
聽到他開始說生意上的事,她前一世女強人的架勢也拿了出來,用枕頭放在牆邊,她靠著牆壁坐在了另外一面,與蘇盛歡成九十度角的位置。
低頭沉吟了片刻,她點了點頭:「相機是該買,也該買個好的,這錢我們一人出一半,攝影的話,你行麼?」
她知道蘇盛歡是一個金融天才,卻沒聽說過這小子攝影怎麼樣。她只記得這小子小時候畫狗像豬,畫貓像豬,只要四隻腳的,都畫得和豬似的,本以為他畫豬的話,應該能畫得很好,結果這小子把豬都給畫神了,隱約間還有點忍者神龜的氣質。
不過這小子也真是出息,他畫的那些玩意,竟然被一個三流動畫片製作室的人以五角錢一張的價格買走了,去做小怪獸的範本。白女士還暗自驕傲過一陣子,說自己的兒子有畢卡索的潛質。
就這樣一個藝術細胞的人,能玩攝影?
蘇盛歡看到了她眼中深深的鄙夷,突然從鼻子裡面哼了一聲:「我可以去學,總比請一個攝影師划算吧。再說了,你不說你天生上鏡麼?要是這樣的話,我隨便拍拍也能效果不錯吧。」
「說得也是。」她認真的點了點頭,直接無視蘇盛歡翻白眼的動作。
「這五年我們先做女裝,等合同到期了,我們再商量商量是如何去做,男裝的話你有想法麼?或者是情侶裝。」
陸小舟搖了搖頭:「你也知道的,我研究服裝的那幾年是單身,沒研究過男裝,至於情侶裝,是不是設計出來女款,照貓畫虎的弄出來一套男裝就行了?」
他撇了撇嘴角,搖頭道:「你的這個『照貓畫虎』讓我覺得很受傷,這樣的話,我們還是專門做女裝吧。」
她聳了聳肩,攤手道:「那就只能這樣咯。」不過很快,她就補充:「不過我相信,我的設計一定能讓我們的服裝成為一線的品牌,到時候一定能上中央電視台天氣預報前的最後一個廣告位置,哼哼!」
他啼笑皆非,卻莫名的來了勇氣似的。
「我……想炒股。」蘇盛歡突然開口,似乎有些猶豫。
陸小舟的眼睛卻是一亮,蘇盛歡是在這裡摸爬滾打過的,知道哪個股能漲,哪個股會大跌,炒股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她卻看到他很猶豫。
「你也知道,前一世的這幾年我一直都是平凡的學生而已,大學才開始接觸炒股,我能夠知曉的股市,也是從大學開始。我現在資金還不是很多,如果下水,就與上一世剛剛去的時候一樣,對所有的事都是一片糊塗,說不定會賠錢。」
他這是在與她商量?
就好像當年,他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喜歡過來徵求她的意見,如果陸小舟支持,他就會有很大的信心,而陸小舟最喜歡的,也是他自信的模樣。
陸小舟看著他低垂著眼眸思考的樣子,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唾沫,隨即苦笑道:「至少你有經驗,當年毫無經驗的你都敢去試水,為什麼現在一個老油條了,還不敢去嘗試了呢?有的時候想想也是,人要是長大了,顧慮的事情也就多了,可你現在是孩子啊,有的是時間與青春奮鬥,為什麼不試試看?」
他一怔,詫異的抬頭看她,卻看到了她堅定的眼神。
已經有多久沒被她鼓勵了?
他也許久沒有與她說真心話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這夜太靜,讓他的心中安靜下來,願意心平氣和的與她說話。
也不知是不是這夜太深,讓他看到她當年的模樣,自然而然的回到了當年的心境,想要與她商量。
「你……還會去做模特麼?」他突然開口去問,剛剛問完就忍不住去咬自己的嘴唇,都怪自己嘴快,怎麼就問出這個來了?
就算不做模特,他還能與陸小舟和好不成?
「不會了,懶得去那個圈子裡去混了。」陸小舟卻好像並沒當回事似的回答,仰著頭,看著頂棚的燈,一副悵然的模樣。
「那你還會去找你乾爹嗎?」
「找他幹嘛?認兒子去?」
他心中一動,看著她的尖下巴,與她纖細的脖頸片刻失神,隨後又扭過頭去:「我還以為你與你那乾爹是真愛呢。」
「你不懂的,你這個胸控!」
「滾你!信不信我襲胸啊?」
她立刻抱胸,驚恐的看著他,一副受驚的小兔子模樣:「別別別,大俠放過小女子吧。」
「哼。」
「少年,去愛吧,就好像沒重生過一樣!」她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說:「我跟你說,我還是覺得那個華朝不錯,這小子超治癒的,給人感覺就是一個文文靜靜的男生,我猜啊,他肯定長的不錯差的。」陸小舟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很是興奮的與蘇盛歡說。
他一怔,覺得喉中突然變得有些發乾發澀,卻也只是「哦」了一聲。
原來她與當年的那個所謂的初戀還有聯繫呢啊,照她那麼說的話,他們應該還沒互相見過面,或者是看過相片。
為什麼他會覺得陸小舟剛剛說起華朝時的表情似曾相識?就好像上一世經常會看到。
他想不起來了。
也不想去想了。
就算想起來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或許,是他刻意的想要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