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23-12-20 03:13:10 作者: 夏梔
人生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犯太歲。梁辰覺得她這個月的太歲,犯得有點多。一進公司,梁辰就迎來阿紅如對待死敵般的眼神,這一大早的,多少有點傷神。
「嘿嘿,早啊。」梁辰乾笑著搖了搖手,縮縮脖子迅速從阿紅面前飄過。
「早!」阿紅咬牙切齒地從齒縫中擠出一個字,一下子,梁辰逃竄的速度更快了。可惜……
「梁辰,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小辰啊,你跟陳小姐是同學怎麼也不說聲呢。」
經過昨天陳錦年的「挑撥離間」,梁辰成功地成了那個知情不報的罪人。
「嘿嘿,朱總說的陳小姐跟我認識的陳小姐,我想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吧。」梁辰只得繼續乾笑,臉都快笑抽過去了。這痛苦,比損失了一地的蘿蔔還要令人難受。
「是不是同一個人,約出來吃個飯也沒什麼的。而且,小辰啊,你不知道,如果這次我們沒有拿到政府的這兩個項目,公司要生存,真的是很難的一件事。」
梁辰明白,言下之意便是,陳大小姐必須給約出來,要不然,他會讓她回家喝西北風的。
於是,梁辰回到位子上乖乖地拿起了電話。
「陳舒年,晚上一起吃飯。」
「你撿錢了?」陳舒年的反應與陳錦年如出一轍。
「其實,是我們老闆想約你吃餐飯。」
這話是事實,但梁辰自己聽著都彆扭,十分彆扭,怎麼自己像是個拉皮條的了。
「以什麼名目?」
看來陳舒年同志在這個行業,還是很有經驗的。
「最近不是說政府要下來兩個新的項目嗎。」
「哦,據我所知,這兩個項目怎麼也不會落到像你們這種小的公司頭上的。」陳舒年將小字咬得特別重。
梁辰覺得她說得對極了,人家就算有項目,也不會給他們這種小公司啊,是撐著了還是撐著了?
「可是……」
她的任務只是負責請到她吃飯啊,又不負責將項目拿下來。
「可以,晚上可以跟你一起吃飯,然後我們再去KTV吧,不是很久沒玩了嗎?」
「那晚上見啊。」
梁辰立馬變歡樂了,就目前來說,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一半,就剩下吃了。
梁辰這次選的地方是在地置廣場的一家叫「漁米粥」的飯店,看上去一個簡單的名兒,卻是一個十分講究的地方,特色菜是米湯燙海鮮,很新鮮的海鮮。最重要的是,梁辰不用自己動手,會有服務員一直在一旁幫著燙,這感覺,梁辰十分享受,什么女仆餐廳什麼男僕餐廳,都弱爆了,這才是真正的享受。
本來請陳舒年吃飯是不用讓美女作陪的,但是梁辰覺得吧,總不能讓陳舒年對著朱大老闆那稀疏的毛髮一晚上,將心比心,她都覺得那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所以,她硬是把阿紅給叫上了。而且,看著朱大老闆一副肉疼的模樣,她就非常痛快。多一個人多一份預算,梁辰覺得自己拿捏得很好,萬惡的資本家,她絕對會讓他知道什麼是肉疼的。吃海鮮可不比吃西餐,整幾隻大龍蝦大螃蟹。不好意思,她猥瑣地愉悅了。
其實與電視上報導的一頓飯吃掉幾萬幾萬相比,梁辰他們這次吃的那就太小意思了,一餐也就兩千多塊,當然,沒有酒錢。席間,朱大老闆摸著油光閃亮的腦袋,一直努力地想要沒話找話,最重要的是想把話題引到項目上,但都被三個女吃貨給無視了。朱大老闆瞬間崩潰,真的,這世界只有他一個人是清醒的,這個世界上的誘惑真的是太多了,昨天有美男,今天有美食……他……也快扛不住了。
「陳小姐……」
一次被無視。
「陳小姐……」
再次被無視。
「陳小姐?」
依然被無視。
「那個陳小姐……」
朱大老闆要哭了。
「陳舒年,朱總跟你說話呢。」
還是梁辰保持了一絲理智,捅了捅陳舒年。
「啊,朱總說什麼呢?」
陳舒年一副責怪的表情,你怎麼能打擾別人享用美食呢?
朱大老闆立馬就覺得自己罪過了,弱了下去。
「沒,沒什麼,就是想問問,這麼多夠吃嗎?」
那一天,朱大老闆是淚奔著離開的,這陳家姐弟,也太難搞了!
梁辰回到家的時候,屋裡燈亮著,陳錦年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有些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原本因為昨晚她的原因讓陳錦年吃了一個閉門羹她是準備道個歉的。可是看到陳錦年腿上的筆記本電腦時,理智瞬間就扭曲了。
那是她的電腦啊。
「你幹嗎用我的電腦?」梁辰說著已經奪過了電腦,看了電腦她的火更大了。
「陳錦年,你幹嗎登我QQ!」
怒啊,他要是再這樣,她真的要學國外的行為藝術家了,她要抗議!
「我只是開了你的電腦,你的QQ是它自己登上去的。」
是,他說得一點都沒有錯,她電腦里的所有東西要麼就是設置自動登錄的,要麼就是設置記住密碼的。其實,這些本沒什麼,她錯就錯在沒有設開機密碼。她憑什麼就認定自己的東西就不會有別人用了呢?
可是,陳錦年自己明明有好幾台電腦,誰會想到他會用她這猶如老牛車似的電腦啊。
她……忍!
梁辰沒有再跟陳錦年多說什麼,因為她發現,面對陳錦年,她越說,也只會令自己越生氣,而且還並不能改變什麼。
梁辰將主界面打開,然後刷到最近聯繫人的界面里。
陳舒年的名字躺在第二的位置,梁辰記得,那是周末晚上的時候,她們倆一起聊天來的。
但是……
那個排在第一的白白,梁辰認定,最後一個用這個QQ與白白聊天的那個人絕對不是自己。
梁辰抖著手,將聊天記錄打開。
如果她也有青筋的話,她的青筋一定會暴開的。
「陳錦年,你怎麼能隨便幫我答應別人的婚宴邀請!」
她都沒有想好去還是不去,他怎麼可以這樣,隨隨便便就破壞她的計劃。
「反正你紅包也準備了,不去吃一餐太划不來了。」
她去吃那一餐才會太划不來好不好,如果她不去,那麼她損失的僅僅只是紅包里的那一點點金錢,但是,她如果去了,那就不僅僅只是損失一點錢的事了。她的身體,她的心理,她從裡到外,每一個部位,無不受著折磨。
結了婚的女人總會很有默契地統一陣線,從老公到孩子,從媽媽到婆婆,家長里短的問題,總是會令她崩潰。
這就是女人,強大的女人。
想到這些,梁辰就哭了。
因為勾搭陳舒年失敗,梁辰現在在公司的地位是一落千丈,好吧,她本來就沒什麼地位。
問題是,現在連買泡麵這種活都輪到她了,她真的很想衝到朱大老闆面前去拍桌,然後告訴他:老娘不做了!但是仔細一想,什麼工作不是做呢,苦逼的打工一族,上哪兒不是受壓迫呢。唯今之計,只有在受不了的時候想想,連陳錦年這廝她都能忍,還有什麼是不能忍的呢?
隨著六月的臨近,梁辰覺得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痛苦。
第一件事當然是白白的婚禮,據說白白的那個啤酒肚老公,是位精英,至於是哪方面的精英,梁辰沒有多問。但這精英,至少讓白白在梁辰面前好好地得瑟了一下。梁辰將這種得瑟稱之為內傷,她就是那隱隱的傷患。
如果這個世界從明天開始大同,梁辰絕對會帶著陳舒年一起去參加大學同學白白的婚禮,但是這個世界前進的腳步還沒有跟上樑辰飛躍的思想,人們仍然停留在女子為好的時代,所以,她的痛苦來自於,她根本沒有那另外一邊的人可以帶過去。
誰說過,女人只有得到了異性的愛,才能得到同性的尊重。先不說這句話的莫名其妙,但照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來說,就梁辰目前的這種情況而言,她就算被人唾棄至死,也是正常的。
白白的婚禮定在六月一號,梁辰在接到那份紅色的紙質喜帖時,眉毛不自覺地跳了下針,這日子,選得真是好啊。
為了參加這場婚禮,梁辰特意從上個月底,餓到這個月初,為的就是能擠進那身白禮服里去。她與那群婦女相比,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那平坦的小腹了,她要合理地利用這點,也要讓她們知道,結婚並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好的。當身材開始走樣,當髮型幾個月都不改變一次的時候,女人,已經心甘情願地蟄伏在婚姻之中了。
給自己化了個淡妝,看著鏡中的自己,梁辰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好看的,不過,會不會顯得太隆重了?思量了一番之後,梁辰又覺心安理得多了,她不是去參加婚禮,她是去戰鬥,戰鬥啊!一切弄好之後,梁辰坐在家裡等聶久。
為什麼要等聶久?
因為她要聶久陪她一起去參加婚禮!
梁辰認識的男人並不多,雖然個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如果硬要讓她在這群精英中挑出一個可以拿得出手,帶得出門的男人,梁辰覺得,就只有聶久了。
門鈴響起,梁辰樂了樂,對於聶久的準時還是比較滿意的。
「你挺準時的嘛。」
梁辰邊說邊拉開門,待見到門外的人之後,卻再也沒法樂了。
「怎麼是你?」
門外穿著一身白西裝的陳錦年擺了個POSE,沖梁辰抬抬下巴。
「為什麼不是我?」
梁辰黑面,陳錦年身上那套白西裝是她花了一個月的工資給聶久買的,為的就是讓他陪她去參加同學白白的婚禮,雖然被聶久那資本家嫌棄劣質,但至少也沒至於丟人,只是為什麼它現在穿在陳錦年身上!
「聶久呢?」
「被他爹拎回去受教育去了。」
「為什麼?」
「你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陳錦年沒有回答梁辰的問題,而是沖她晃了晃右手腕上的手錶,好心地提醒她時間不多了。
無奈之下,梁辰也只得一邊在心裡偷偷詛咒聶久那個小難民辦事不牢靠,一邊不情願地拿上手提包跟著陳錦年出門。
梁辰即使不情願,她也不得不說,這套白西裝穿在陳錦年身上還真是比穿在聶久身上好看多了。聶久那小子太瘦了些,陳錦年則剛剛好,將西服襯得筆挺的,傳說中的白馬王子啊。
陳錦年的車上一直放著梁辰的外套,路上的時候梁辰便披著外套,閉上眼睛假寐。要不然她的眼睛總會不由自主地流連在陳錦年的身上,這樣不好,非常不好。
「辰辰,最近工作怎麼樣?」陳錦年似乎有意與梁辰聊天,但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失業你會很高興吧?」梁辰閉著眼睛沒好氣地道。
這絕對是個陷阱,挖陷阱的人有很多,但那個推她入井的人,絕對是陳錦年!
「你失業了倒也好,可以來我們公司啊。」
「去你們公司做什麼,你們公司全是一群男人,讓我去給你們端茶倒水,掃地沖馬桶嗎?」
梁辰越說越不像話,很顯然,這個陷阱令她十分不爽。
「你不是學會計的嗎,你可以去我們公司做會計啊,總比你現在在這家公司打雜的好。」
陳錦年對梁辰的了解超過了梁辰的預想,居然連她現在在公司打雜都能知道,果然是一家人啊,他應該跟陳舒年一起去天橋上擺攤算命的。
「別提會計,一提就頭痛。」
梁辰皺著眉,臉上是明顯的嫌惡。說到這個,梁辰不得不又對當年的梁朵深惡痛絕起來。她美好的青春啊,粉得冒泡的青春啊,陳錦年給她毀了一半,梁朵又把另一半給毀了,於是,她的青春便慘不忍睹了。
人值青春的時候做些什麼?
讀自己喜歡的書,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喜歡自己喜歡的人,談自己喜歡談的戀愛……這才是青春啊。
可惜,她一件都沒做成。
一半,是因為梁朵,另一半,則是因為陳錦年。
每每想至此,梁辰都會忍不住嘆息。現在的工作,每天對著數字、報表,她就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這是個悲劇。
但是眼前這人,明顯不懂她的悲哀。
她太悲了,簡直就悲到不行。她想出家,做尼姑去,這悲涼的世界,真令人待不下去啊。要受人欺負不說,還要在受人欺負後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白白的婚禮訂在寶福大酒店,很福氣的一個酒店名,跟白白一樣有福氣。如今,梁辰只能想到這兩個字來讚美了。原諒她語言貧瘠,詞語匱乏,如果你在短短的兩年時間內連續接到了四十五份結婚請帖,送了四十四個紅包,已經說了四十四次過年話後,你也會只剩下這兩個字的。
一身黑色西服的新郎與一身粉色婚紗的新娘站在門口迎賓,見陳錦年與梁辰走來,立馬迎了上去,只是新娘臉上的笑容不知道是因為今天人太多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看上去似乎有些僵。
「梁辰來啦,男朋友嗎?」
白白的眼睛在陳錦年身上走了一圈,嘴角幾不可察地往下塌了塌,連梁辰也覺得陳錦年太不厚道了,把新郎的風頭都給搶光了,當然,前提得是如果新郎還有風頭可出的話。她終於知道今天的主角新郎先生是什麼精英了,那絕對是外貌協會的精英,人生啊,果然還是柴米油鹽比較重要。
「你好,我是陳錦年。」
陳錦年伸出右手與新郎新娘握了握手,梁辰立馬將準備好的紅包雙手奉上。參加別人的婚禮不一定要帶著一個謙卑的心,但絕對不能帶著一個謙卑的紅包。
「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梁辰繼續說著第四十五次客套話。
「謝謝謝謝,裡面請裡面請。」
新郎做了個請的動作,將陳錦年與梁辰請進酒店裡面。
梁辰挽著陳錦年的手臂入場,臉上掛著僵硬的笑,背挺得直直的。
「辰辰,輕鬆點,你又不是來打仗的。」陳錦年不置可否輕笑一下,對於梁辰的草木皆兵有些哭笑不得。
不!不能輕鬆,她其實就是來戰鬥的,誰也別想擋住她的炮火,今天誰要是再敢惹她,她定會在婚禮上殺出一條「血路」的。
「梁辰,來來來,這裡。」
梁辰剛一進去就有人認出她來。看向沖她揚手的那團物體,梁辰原本以為自己的穿著已經是夠隆重的,到了現場她才發現,她這算什麼呀,人家穿得那才叫一個隆重。她原本以為她會在這群婦女中很有優勢,但顯然她錯了,人家舉手投足都是風情,她自以為來戰鬥的一身白禮服,瞬時淪落成路人。
好在站在她身邊的陳錦年,為她加分不少,要不然她真會以為自己是來路過的。
她就說她是來戰鬥的嘛,好在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還帶著陳錦年這個幫手。
上吧,親,戰鬥吧,殺出一條血路來吧。
「嘿,大家好。」
梁辰皮笑肉不笑地搖手衝著眾人打招呼,天知道,她已經不是每個同學都能認得出叫得上來名字了。
「梁辰,你男朋友啊?」
女人的話題永遠都只會是男人,而陳錦年,瞬間就成了話題的焦點。
陳錦年沖眾人頷首,倒是一點也沒有介意自己成為眾人八卦的中心。
「梁辰,我以前聽你說過你有個帥到討人厭的弟弟,不會就是這位吧?」
眾人不死心,像是不肯相信梁辰今天帶來的這位帥哥就是梁辰的男朋友。
嗯!
梁辰臉上的假笑出現龜裂。
她有說過這話?這話是她說的?還真是不應該啊,這話應該不是她說的。
梁辰一本正經地擺出避嫌狀:「是嗎?我有這麼說過?我沒有弟弟啊,我只有一個妹妹呢。」
眾人疑惑,難道這個梁辰不是她們所認識的那個梁辰?
「大家好,我叫陳錦年,這是我的名片。」
陳錦年沒有給眾人太多回神的機會,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大家,很快,一盒名片已被發光,直看得梁辰目瞪口呆。
「你帶名片來做什麼?」扯扯陳錦年的袖子,梁辰小聲地問。
而且還帶那麼多,窘死,跟個暴發戶似的,梁辰一臉嫌棄。雖然陳錦年替她解了圍,但她一點也不知道感激,因為陳錦年剛剛發名片的行為乃至動作,都太暴發戶了。這與梁辰一直標榜的文藝女青年完全不符,她明明是文藝女青年啊,怎麼能淪落成暴發戶呢?
「你不是帶我來給你長臉的嗎?這下夠長臉了吧。」
燙金的名片上的職務可是總經理,想不長臉都難。
「陳總年紀輕輕就這麼厲害啊……」
「是啊是啊,真是一表人才……」
「是啊是啊,真是青年才俊……」
……
嗯,這個效果,是不是太突出了點?
一群女人,很明顯地沒有顧忌到自己已為人妻、為人母的身份了,瞬間將陳錦年圍得水泄不通,而梁辰,依舊路人。她已經被擠到了三層之外,踮起腳都沒法夠著陳錦年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