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3-12-20 03:13:10 作者: 夏梔
陳錦年一個人吃光了鍋里所有的粥,然後難得好心情地去把碗給洗了。
摟著她睡了一夜,換誰心情都好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陳錦年與她的關係開始變得很微妙,不上不下的。青梅竹馬這詞,梁辰覺得一點也不適合他們倆,但她又找不到別的詞來形容。
其實這麼久了,要說起初的那幾年,梁辰能裝傻充愣當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但自從她大學畢業以後,陳錦年看她的眼神,以及他平常對她的態度,她要是再不明白,那她就是一二傻子了。
陳錦年的心思她懂。
但正如梁朵所說的,她這老牛,就別妄想陳錦年這棵嫩草了,陳錦年為啥喜歡她嘛,或許只因為她身上的那種母性的特徵。雖然梁辰自己尚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是黃花大閨女就母性了。但事實證明,梁朵總是對的,所以這次梁辰也深信不疑她是對的。
梁朵是誰?
梁朵就是陳舒年那烏鴉嘴中,致使梁辰變成一根沒人要的草兒的根源。
那年直到寒假,再到過年,然後寒假再過完,梁辰的爸爸媽媽也沒有來將梁辰接回去。
準確地說,梁辰這根沒人要的草一直在S市待到初中畢業,後來回H市既不是梁爸梁媽想女兒,也不是梁辰想梁爸梁媽,而是梁辰的姥姥考慮到了一個現實問題,那便是梁辰的戶口以及學籍問題。
其實梁辰的姥爺在梁辰剛升初中時,就有提過要將梁辰的戶口以及學籍都遷到S市,放梁舅舅名下都成。但梁姥姥畢竟疼女兒,考慮到梁媽媽的心情,這事說著說著就不了了之了。
於是,梁辰在闊別九年之後,又回到了H市。
梁辰離開大院的那天,陳舒年追在車後面哭得稀里嘩啦,雖然事後陳舒年一直堅持說那是因為梁辰將她叔從國外給她帶回來的巧克力拿走還沒有還,她怕梁辰這一走之後再也不還了才哭的。
梁辰那天也哭了,而且哭得好慘,梁辰的姥姥則是欣慰地笑了,笑了這麼久的小沒良心的,臨了終於良心發現,捨不得他們了。
而梁辰自己也不明白她究竟是因為捨不得姥姥姥爺舅舅多點哭,還是因為捨不得陳舒年哭,她只記得那天她趴在她舅舅的吉普車後邊,一個勁地沖陳舒年的身後望啊望,望啊望。但是那小孩卻始終沒有出現,就連聶久那小難民也沒有出現。這讓她的難過更加深了一層。
梁辰真正與梁朵相處,也是在梁辰回H市之後。
回到H市之後的梁辰,認清的第一件事便是,陳舒年這破姑娘,真的可以放棄學業去天橋上算命了。她那張烏鴉嘴,真是太准了。
梁辰在S市,雖說梁姥爺嚴肅得緊,但梁辰在那兒好歹也算是眾星捧月。可一回到自己家,她的地位立馬就一落千丈了,她才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什麼才是真正的草了。
梁辰當然不能任由此事繼續發展下去,於是抗議,具體通過了以下幾套方案。
一、哭鬧。
但梁辰發現,就算她扯著嗓子號也不成,梁爸爸只會搖頭說:「這孩子,在她姥姥家養野了。」
於是梁辰不號了,她受委屈事小,但怎麼著也不能拖姥姥下水啊。
二、絕食。
結果是梁辰在餓了兩天,餓得眼睛發綠後自己爬起來到冰箱裡翻了兩根黃瓜、一個西紅柿、兩個蛇果,還有放在桌子上的,大概是梁朵吃剩的薯片吃了。梁辰在把這些東西盡數塞進肚子裡後,成功地將自己折騰進了醫院。
她還清楚地記得,她那時候肚子痛得快要死掉了,正在地上打滾的時候,梁朵摟著梁媽媽就進了門,一見梁辰這樣,梁朵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告狀。
「媽,你看梁辰,她這麼大了,居然還學小孩打滾,跟個泥猴似的。」
要不是因為肚子痛,梁辰絕對會衝上去掐死梁朵的。
好在梁媽媽沒有梁朵那麼白眼狼,至於梁辰是被梁媽媽背進醫院的,還是被救護車拉進醫院的,梁辰不能確定,但梁媽媽堅持是後者。
在醫院的當晚,梁辰堅持不讓梁爸梁媽進病房,當然梁朵就更不能進了。
她醒來的時候找護士姐姐借了支筆,還有幾張白紙,開始給陳舒年寫信。
梁辰覺得,寫血淚史這玩意兒,比寫情書容易多了。梁辰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頁紙,將梁朵以及梁爸梁媽是怎麼迫害她的事一一列舉,情到深處,還落下幾滴淚來。她具體說明了梁朵的新裙子花了多少錢,梁朵的生日蛋糕上寫了多少個字,分別是什麼字。
寫完信之後的梁辰仍覺得悲憤不已,吵鬧著要出去寄信,眾人當然是不肯。
這個眾人包括了:醫生、護士、梁爸爸、梁媽媽,至於梁朵,這個點她在家裡睡覺。但梁辰也倔,她這回是徹底奓毛了,病房裡的東西被她砸了一地,剛剛才動過刀子的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眾人怕她折騰出事,只好再三保證第二天早上絕對會幫她把信寄出去。
如果你要問梁辰,誰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絕對會說她姥姥。因為每次在她「危難」的時候,梁姥姥就如同一顆光明之星,從天而降。
就在梁辰被安撫回到病床上,正準備蒙起被子好好地可憐自己一下的時候,梁媽媽的手機響了,電話是梁姥姥打來的。
這麼個點,梁媽媽以時間太晚,梁辰要休息為由,企圖將梁辰進醫院一事隱瞞起來。
可梁姥姥沒那麼好糊弄,她堅持要讓梁辰聽電話,梁媽媽一抬頭,正見梁辰坐在病床上,兩眼含淚卻是惡狠狠地瞪著自己。梁媽媽不由自主地就將手機伸了出去,於是梁辰做了一件她一直不齒的事,那便是學梁朵那樣,告狀。
梁辰這一狀告得可不輕,梁姥姥、梁姥爺還有梁舅舅立馬就從S市飛車到了H市的市立醫院。
到了醫院後梁姥姥摟著梁辰不撒手,一個勁地抹淚,梁辰也悲從中來地跟著抹淚,於是一老一小哭作一團。
梁姥爺拐掍在地上戳得砰砰直響,梁爸梁媽嚇得直哆嗦,垂著頭一個勁地給姥姥姥爺賠不是,梁舅舅則在一旁看好戲,在被其姐也就是梁辰的媽媽瞪了一眼之後,才開始出來打圓場。
「行了,媽,您別哭了,一會兒辰辰該喊傷口疼了。她現在得養著,您別讓她累著。」
梁舅舅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梁姥姥立馬收了聲。可梁辰還抽噎著,梁舅舅只好又發揮他的魅力去安撫這小的。
「辰辰,可不能再哭了,你應該高興才是啊,你肚子裡面那個作怪的東西已經被醫生拿掉了。」
梁辰抹抹淚,白了梁舅舅一眼。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
她說完便氣呼呼地拉過被子就把自己給蓋了個瓷實,誰勸也不聽。於是梁姥姥又是一陣抹淚,梁姥爺又是一陣戳拐棍的聲音。
梁家因為梁辰這次住院的事召開了個緊急會議,就當著梁辰的面,在梁辰的病房裡。
「梁辰我要帶走。」
這話是梁姥爺說的。梁姥爺雖然是拿過槍打過仗的人,但梁辰在他身邊待了這麼些年,再加她那鬼精靈的個性,總能逗得大家開心不已。雖然平時沒見梁姥爺多親近梁辰,可誰都看得出來梁姥爺寵梁辰都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可誰知道梁辰這一回她自個爸爸媽媽身邊就整出這麼大個事,叫他這當姥爺的怎麼能不心疼。
上回梁姥爺說這話時是梁姥姥給擋了下來,原本是體貼梁辰這麼多年不在她爸爸媽媽身邊,孩子需要爸爸媽媽的關愛,而女兒女婿也總不能跟女兒一直這麼生疏下去。誰知道她這一心軟,卻害得梁辰吃了這麼大的苦頭。所以這回梁姥爺再說這事的時候,梁姥姥只在一旁板著臉,看都不看梁辰的爸媽一眼。
「爸,梁辰才剛從您那兒回來沒多久。」
「是啊,你也知道才回來沒多久?」
梁姥爺冷哼一聲,梁爸梁媽立馬抖了三抖。
「你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梁辰我都要帶走。」
梁姥爺挺直著背,嘴角抿起,他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年沒跟小輩們動氣了。
梁媽媽不敢忤逆梁姥爺,但是也不想讓梁辰跟他們回S市,所以將目光一轉,求救似的看向梁舅舅。
梁舅舅收到梁媽媽求救的信息之後咳了一聲:「我覺得吧,梁辰還是跟我們回S市好一點。」
甭管梁舅舅這會兒想的是什麼,反正這事連梁舅舅都這麼說了,基本就這麼定了,誰讓梁爸梁媽理虧在先呢。
眾人在商議之後達成協議,準確地說是梁姥爺及梁姥姥這一邊單方面決定,但梁爸梁媽也只得照辦。梁辰先在H市養病,病好之後立馬就回S市。梁姥爺與梁舅舅先回S市,替梁辰辦好戶口以及學籍,梁姥姥則留在H市照顧梁辰,等梁辰病好之後與梁辰一起回S市。
梁媽擦著冷汗將梁姥爺送走,又對梁姥姥說:「媽,晚上讓國良守在這兒,我們先回去休息吧。」
「梁辰生這麼大的病,你休息得好嗎?」
梁姥姥果然彪悍,一句話就堵得梁媽媽啞口無言。梁辰生病的事看來讓梁姥姥氣得不輕,也是,梁辰在她身邊待了八九年了,平時連傷風感冒都沒得過,這才一回來就進醫院了,還是動刀子的那種,老人家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不是,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朵朵還一個人在家呢。」
梁媽媽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梁姥姥就覺得一肚子的火。
「我說小蓮,我可不記得我有教過你這麼對小輩的,當初你跟你弟弟們我可是一碗水端平的,你說有你這麼當媽的嗎,梁朵一個人在家睡一晚上你都不放心,辰辰一個人在醫院睡你就放心了?」
梁姥姥的手指都快戳到梁媽媽的腦門上了,對於梁媽媽對待兩個女兒截然不同的態度氣極。
「媽,小蓮這不是怕您身體吃不消嘛,我在這兒守著梁辰,沒事的。」梁爸爸也小心地賠著笑。
唉,他也無能為力啊。
他們當初把梁辰送到S市時,梁辰才七歲,這一回來,都十六歲的大姑娘了,近十年的時間沒跟女兒在一起好好地相處過,自然是要生分些,加之梁朵又還小,自然免不了手心手背之分了。他們也很想跟梁辰像她七歲之前那樣,可畢竟現在梁辰是十六歲不是七歲了,他們有時候還真不知道是該用大人的方式還是小孩的方式來與梁辰溝通了。
「要回去你們回去,我在這兒陪著辰辰。」
她這個做姥姥的可沒她那個做媽的狠心,她送梁辰回來的時候梁辰還是活蹦亂跳的,這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再見到卻是在醫院中,想想梁姥姥就覺得生氣,十分生氣。
「姥姥,您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不怕的。」
一直躲在被子裡的梁辰這時候才拉開被子,伸了個頭出來,兩隻眼睛還跟泡泡魚似的,梁姥姥一見就心疼不已。
「辰辰乖,姥姥在這兒陪著你。」
梁姥姥是鐵了心要留在醫院,不得已,梁爸爸只好去找值班護士要了張折迭床,然後再多要了幾床被子,然後就在梁辰的病床邊上支了個床,讓梁媽媽也留在醫院,他先回去照看梁朵,等明兒他再過來換人。雖然擔心老人家身體吃不消,但是又拗不過梁姥姥。
「唉——」
走出病房的梁爸爸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他記得梁辰小的時候明明是不讓人操心的啊。
梁辰自那件事之後,就此與梁朵的梁子徹底結下。
好在梁辰從那以後連戶口都遷到了S市,H市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走動走動,與梁朵甚少有機會掐。
可即便如此,梁朵還是只要一逮著機會就找她掐,順便還和她身邊的陳舒年一起掐。
梁辰搖搖頭,她與梁朵上輩子估計是冤得不得了的冤家,所以這輩子才要沒完沒了地糾纏。起初是沒有理由地掐,後來找藉口掐。
梁辰的手機振了兩下,陳錦年卻先她一步看了信息。
陳錦年的舉動著實令梁辰有些惱,這人,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點。
「陳舒年約你下午去逛街。」
陳錦年晃了晃手中梁辰的手機,替陳舒年傳達信息。
陳舒年的事先放一邊,梁辰覺得她有必要先跟陳錦年溝通一下他們倆的事。
「喂,尊重一下別人的隱私權好嗎?」
梁辰一把搶過手機,面部扭曲得緊。她明明記得她剛住進來的時候,跟陳錦年簽訂了「三八協議」的。協議內容大至為:兩位當事人互不干擾地在這套房子內自由活動。
問題是現在陳錦年已經很明顯地越過了那條三八線,這都快打到鴨綠江來了。
「陳錦年,咱之前明明說好了的。」
梁辰企圖為自己爭回那麼一點點主權,當然,前提是如果陳錦年聽得懂人話的話。
「說好什麼?」
陳錦年裝傻,他要不先答應,這孩子能進他的狼套里嗎?不得不說,雖然聶久平時腦子不怎麼樣,但這一次給他的這個建議,還是挺靠譜的。
梁辰抓抓頭髮,瀕臨暴走邊緣。
「陳錦年,我們談談。」
眼睛不經意地掃過陳錦年光光的胸膛,梁辰痛苦地閉了閉眼,然後眼睛往上抬,直視某人的眼睛。
可惜,這個舉動,是錯誤的。
「好啊,你說。」
某人笑眯眯地欣然接受,眼睛裡全然是笑意。
梁辰眉眼一瞪。
「你爸爸是不是得尊稱我姥爺一聲師長?」
「沒錯。」
不光是他爸,院裡所有人見著梁辰她姥爺都得叫一聲師長。老師長說一句話,沒有人敢說個不字的,就算是梁辰,那也得是乖乖聽著。
「我跟你姐是不是同學?」
「堂姐。」
陳錦年強調,如果可以,他一點也不想承認那女人是他姐。如果說聶久是他在拿下樑辰的這條路上的一陣助風,那麼陳舒年就是他在拿下樑辰的這條路上的一塊絆腳石了。
「這裡就不追究細節了。」梁辰又痛苦得想抓頭髮了。
「所以呢?」
他們倆這是幹嗎,攀關係嗎?
「所以,就算是看在這些關係的分上,你是不是也得尊重我一下?」
「我哪裡不尊重你了?」
陳錦年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似在控訴梁辰的欲加之罪。
「你經常無故破壞我跟其他男人的友好聯誼是尊重我了?」
「辰辰,你這話我就不同意了,怎麼會是無故呢,明明都是有原因的。」
是,是有原因,一說到這個原因,梁辰頭頂上,立刻滿頭烏雲。
「是!你是有原因!」
上一次她正跟人家吃飯,他忽然出現在餐桌邊,說他餓了,然後將她面前的東西風捲殘雲一般,卷得一點不剩。然後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又點了一堆價格不菲卻無論如何也吃不飽的玩意兒,最後他倒是很大方地付了錢,然後那個男人從此就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
上上一次,她正跟一男人在電影院裡看電影,正當「情到濃時」梁辰正考慮要不要把頭往對方肩上靠的時候,忽然從後面橫生出一隻手,硬生生將她已經斜過去的頭給按回了原位。
「擋著我了。」
雖然梁辰沒有轉頭看是誰,但這聲音,絕對是陳錦年,陳錦年啊,他就跟陰魂不散似的。
還有上上上次……還有上上上上次……無數次……
在這裡特別要說的是,這些男人都是陳錦年他姐陳舒年給她介紹的。
陳舒年介紹得很歡,陳錦年破壞得很歡,陳錦年破壞得越歡,陳舒年介紹得越歡……
唉,他們姐弟,就是來克她的。
「但是你都沒個正經原因!」
「好,那下次我想個正經原因。」
陳錦年妥協得倒是很快,只不過……嗯,這是她想要的嗎?
這一條姑且放著,梁辰繼續往下控訴。
「你不經過我的同意就進我的房間,是尊重我了?」特別是半夜!男女授受不親他不知道嗎?
「你門又沒鎖。」
所以是她的錯?而且……
「我鎖過的!」
「哪有?」陳大少爺裝失憶。
「有的!」
梁辰牙齒都快咬碎了。
「啊,是有。」然後他用鑰匙把門給開了。這套房子的每一間房他都是有鑰匙的,包括浴室。聶久說得對啊,男人嘛,要學會自己當家做主。
「你不經過我同意接我的電話看我的簡訊就是尊重我了?」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陳錦年聳聳肩,一副不想計較的樣子。
梁辰第三次痛苦地抓了抓頭髮,拜託,她很計較好不好。
「大不了,你也可以聽我的電話,看我的簡訊。」
禮尚往來嘛。
靠,他有沒有在聽她的重點啊?她對他的電話和簡訊一點興趣都沒有好不好,她要的是尊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