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毀容(2)
2023-12-20 02:59:48 作者: 錦竹
她以為醫院會有許多記者圍觀,然而到底是家名牌醫院,閒雜人等控制得很好,這是曾唯一提在嗓子眼上的那口堵塞之氣化開了,她舉步輕鬆走進了養和醫院。
剛進醫院住院部大廳,曾唯一便看見了站在中央的紀齊宣。他也看見了她,朝她走了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作為我的紀太太,你應該向關心靈道謝,她救了你愛人,這是禮貌問題。」
曾唯一愣了愣,沒想到紀齊宣讓她來醫院是這個理由……她還以為……曾唯一突然哭笑不得。她就說嘛,紀齊宣終究是捨不得她的。
關心靈剛動完手術,還在無菌急診病房內,臉上包得與木乃伊無異。
曾唯一透過玻璃望著裡面,問紀齊宣:「能康復幾成?」
「深度燒傷,已經調用最好的專家了,最多七成。」
曾唯一不再說話,她一向不愛同情人,這次卻破天荒為之動容。也許是因為這個與她一樣驕傲靠臉吃飯的戲子,演了一場真情大戲。
她還不如一個戲子,捫心自問,即使男主角換成了林穆森,她也依舊不會奮不顧身,無關她愛不愛,而是願不願意,值得不值得。
她見多了那些以貌取人的男人,在他們眼裡,他們需要的不是心地善良內在美,而是那空殼的外在美而已。她喜歡男人追逐的目光,那種虛榮充斥著她貧乏的心,還在不斷膨脹。她愛的男人毀容沒關係,她可以依然愛他。但若是她毀容,她不信男人會依然愛她的。這個賭局是有風險的。
她佩服關心靈,可惜,關心靈賭輸了。曾唯一為她可惜,女人嘛,對自己好點,才是最實在的。這種不切實際的為愛犧牲,還是扔進垃圾桶吧。
曾唯一側頭問紀齊宣:「我們什麼時候能進去看她?」
「先等等吧,讓她平復一下。」紀齊宣眼裡帶著疲憊。也許他是真的累了。曾唯一與他一起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幫他捏著肩膀,紀齊宣笑了,無奈地說:「比以前技術好多了。」
他指的以前也就上個月,很久以前的曾唯一是從來不做這些的。
曾唯一驕傲地說:「那可不,電視上都以這個鏡頭來彰顯家庭幸福,夫妻恩愛。」
「所以你特意下了一番工夫?」紀齊宣哭笑不得。
曾唯一賊兮兮地笑了,順勢從紀齊宣的背後,圈住他的脖子,她的左臉貼在紀齊宣的右臉上:「還有掏耳朵啦,枕著我的腰睡啦,一起洗澡搓背啦,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哦?你想一一實施?」
「想是想過,你沒給機會啊。」曾唯一瞄一眼紀齊宣,似在抱怨。
紀齊宣輕笑,嘴角邊上那不深不淺的酒窩隱隱若現。曾唯一看愣了,那刻,她突然慶幸,幸虧受傷的不是紀齊宣。
這樣漂亮的笑容,唯獨他才有。
兩人在門外大概等了將近一個下午,到了傍晚的時候,醫生例行檢查完身體狀況告知紀齊宣可以進去探望,但不宜過長時間。
當兩人走進去那刻,曾唯一明顯看到關心靈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難過,隨之而來的是冷漠。紀齊宣推了曾唯一一把,力氣不大,算是個提醒。
曾唯一僵硬地如機械一樣上前跨了一步,有板有眼地對關心靈致謝:「對於這次的事,真的很感謝你。」
關心靈翕動著嘴唇,很想說話,卻不能說話,只能無奈保持沉默。
紀齊宣對於曾唯一這種「道謝」頗為無奈,他對關心靈柔聲說道:「你好好休養,哪裡不舒服記得按鈴。」
關心靈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著實讓任何男人為之動容,想去呵護她。偏偏紀齊宣不為所動:「我已經安排了最頂級的整容醫師,雖然不能恢復你原來的樣子,但五官可以微整,巧妙蓋過去瑕疵,你放心吧。」
關心靈咬著唇,不再看他。
曾唯一和紀齊宣出去之後,曾唯一忍不住把頭轉向關心靈,只見她在靜靜流淚,蜷縮著身子很是可憐。
曾唯一忍不住問:「親愛的,你難道沒感動過嗎?」
紀齊宣只是直視著前方回答:「有感動過。」
曾唯一心一悸,彆扭地說:「那你就這樣對她?」
紀齊宣突然把目光轉向她,面無表情道:「我不喜歡她,我只喜歡你。」他挑著她的下巴,語氣沒有溫度,眼神中似乎帶著恨意。即便如此,他對她的力道還是很輕柔。
曾唯一報以微笑:「我知道,我比她漂亮。」
若要說最的熱門話題是什麼,當屬關心靈毀容事件和紀齊宣的最後決定。在初期,一波網友力挺關心靈,希望紀齊宣為其負責,不要讓美女白白受傷。可這只是一股熱潮,更或者說是曇花一現,當天晚上,就有幾位網友把紀齊宣與曾唯一在一起的照片發布上來,稱前面那些網友至原配何地?縱然關心靈有多偉大,但也不能讓紀齊宣甩掉原配吧?這組照片被各大媒體轉載,原本一邊倒的趨勢一下子分為兩派。
曾唯一此時穿著寬大的T恤,一邊吃著大西瓜,一邊盯著屏幕上的評論。
她忽然覺得這組圖很有愛。這是上次去看關心靈,她與紀齊宣坐在醫院走廊上的椅子拍的,是她從背後抱住他脖子的親密照。照片不太清楚,但也能明確是她和紀齊宣。
紀齊宣此時開門進來。他剛安撫好曾乾睡覺,回來便見曾唯一在捧著瓜吃得不亦樂乎。
察覺到有人進來,曾唯一含著勺子側頭看過去,見是紀齊宣,她抿著嘴裡的勺子很含糊地問:「乾乾睡下了嗎?」
「嗯。」紀齊宣走過來,站在床邊脫去外套。
曾唯一把西瓜放下,光著腳丫湊了過去,在他旁邊坐下:「如果有一天我毀容了,你會像對關心靈那樣對我嗎?」她覺得紀齊宣對為自己毀容的女人似乎太過冷漠了。當初她本著只要不離婚,其他一切好說的原則對待此事。只是未料紀齊宣竟就這麼冷冷與關心靈撇清了關係,網友都稱這是紀齊宣不該有的表現。即使不能「以身相許」也該「湧泉相報」,只是出了醫藥費,實在不是紀齊宣的做派。
紀齊宣此時正在解襯衫的扣子,聽曾唯一這麼問,他頓了頓,微微抬起眼瞼轉頭注視她:「我很狠嗎?你期望我怎樣?跟她在一起,就像那些雜誌周刊一樣,負責是嗎?」
曾唯一看著他冷漠的眸子,就像做錯的孩子,低著頭,微微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次的結果讓她意識到,紀齊宣並不是她想像的那麼長情,所以她彷徨了,如果她哪天毀容了,紀齊宣對她也會這麼絕情嗎?
紀齊宣眯著眼:「你在害怕?」
曾唯一點頭。她從來沒考慮過,紀齊宣若是哪天不要她了,她該何去何從?更甚至,她潛意識裡在肯定著紀齊宣,不會離開她。可如今看來,似乎錯了。
紀齊宣抬起手,撫在她的右臉上,深邃的眸子在清冷的藍光下,如黑暗裡發光的珍珠。他說:「你不知道我一直迷戀你嗎?」他把頭慢慢靠過來,輕吻上去。
曾唯一輕閉上眼,慢慢回吻他,手也不自禁攀住他的脖子。
距關心靈毀容事件已有一個月,新聞媒體終於不再追蹤這件事了。
紅豆的店也差不多開始正式營業。此前與關心靈簽約代言的事,因關心靈毀容事件告吹,沒了代言人怎麼辦?曾唯一還算個靈光的女人,在這次事件中,她頻頻因紀太太的身份曝光,賺足了眼球。她趁著時機,自己代言Minico,那些八卦雜誌、各大媒體甚至財經這塊都「免費」幫她宣傳了。曾唯一本身身材長相一流,做代言綽綽有餘。這一炮打得很響。
這天是剪彩之日,曾唯一一大早就起來了,而紀齊宣還在床上。
她換了一套又一套衣服,也選不上一件稱心的。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嘆息。偶然側頭,卻見紀齊宣正用手枕著頭,似笑非笑地看她。
曾唯一躥進紀齊宣赤裸的懷裡:「你覺得我穿哪件好?」她一手拎著一條裙子呈給紀齊宣看,讓他二選一。
紀齊宣順勢摟著她,目光在眼前的裙子上逡巡了一遍:「我覺得你沒穿衣服最好看。」
曾唯一嗔怪地看了一眼:「你捨得我給其他男人看?」
紀齊宣俯身親了她一下,抽出一件嫣紅色的緊身連衣裙,塞到她懷裡:「就這件吧。」
曾唯一蹙了蹙眉,「這件好看嗎?」她覺得相較之下,她左手上的那件黑色反而大方許多。紀齊宣說:「最難看了。」
「你……」
「我捨不得你的美麗給其他男人看。」
這話倒很受用。曾唯一原本圓瞪的雙眼一下舒緩過來,她雀躍地起身說:「就穿這件。」
兩人穿好衣服出了房間,剛下樓,卻見曾乾在舉槓鈴。當然,他舉的槓鈴是「嬰兒」版的。他還很有節奏地上下舉起,一臉認真。
曾唯一有些莫名其妙,一向不怎麼愛運動的高智商走「文藝腔」的兒子,怎麼有想成「武夫」的打算了?
「他幼兒園喜歡的女孩說他長得太漂亮,不像個男人。為了證明自己很男人,所以就這樣了。」紀齊宣站在旁邊解釋道。
曾唯一囧了,她幽幽地轉頭看向曾乾遺傳的男人,回想到以前小時候,這話貌似也從她嘴裡對紀齊宣說過……
曾唯一臭屁起來:「喂,沒想到你這麼早熟啊。」
紀齊宣莫名其妙地看她。
「我記得以前我也這麼說過某人,長得太漂亮,不像個男人。然後某人,開始每天鍛鍊,所以才練就如今的身體健碩?」曾唯一賊兮兮地笑起來,裝模作樣地做出吃驚的樣子,「那時……我好像才十一歲啊。」
紀齊宣不說話,一本正經地走到曾乾旁邊,問:「乾乾吃過早飯了?」
「今天我起得早,Ann先給我做了,我已經吃好了,爹地。」曾乾繼續做槓鈴中。
紀齊宣站起來,走至廚房,對正在廚房忙活的菲傭Ann說道:「以後讓乾乾飯後半個小時再做運動。」
「是,先生。」
說完紀齊宣便自己去餐桌上拿著報紙看早報,坐等菲傭送來的早餐。曾唯一撇撇嘴,問賣力做槓鈴的兒子:「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曾乾眨巴兩下,小臉有些紅:「她叫夏七七,是我同桌。」
「長得怎麼樣?」這幾乎是脫口而出,貌似她看人,就看長相了。
曾乾愣了一下:「還好吧。」
「還好?說得這麼勉強?肯定不怎麼樣。」曾唯一撇撇嘴。
曾乾這下不高興了:「媽咪,並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在乎外表的。」他的小嘴撅得很厲害,很不滿曾唯一說他喜歡的小女生。
曾唯一笑了起來:「好啦好啦,別生氣啦。」對於兒子過於認真的態度,曾唯一哭笑不得,「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大部分人在乎外表多點。」她摸摸兒子的頭,便也去餐桌等早餐了。
紀齊宣見曾唯一過來,不緊不慢地把報紙放下,問:「今天店裡剪彩嗎?」
「是啊,你有空嗎?抽個時間也過來吧。」曾唯一想到這,嘴角掛起微笑。終於幫紅豆邁出第一步,以後的路雖然會很辛苦,但她相信紅豆能做得到。
「再說吧,我今天要簽個合同。」
「哦。」
早餐端了過來,曾唯一吃到一半時,說:「等下能送我去店裡嗎?」
「我覺得你是該學車了。」紀齊宣不清不淡地說,「我可不想再買第三輛車了。」
「咦?」曾唯一愣了愣,「你買新車了?」
「上次不是你說要最貴最新款最拉風的車嗎?」
這話,曾唯一確實說過,那會兒說這話的時候,她還像個無賴。可這話從紀齊宣嘴裡轉述出來,她反而有些難為情了。
她乾笑兩下:「什麼牌子?」
「蘭博基尼。」
這是曾唯一最喜歡的牌子,她在第一次學車之時,就囔著要她爹地買個給她。雖然她一直沒考過駕照考試,但很長一段時間裡,即使其他牌子推出讓她很心動的款式,但她心裡的打算依舊是以後要買蘭博基尼。
這其實不過是一種習慣,以前她不停表達自己有多鍾情於蘭博基尼,囔囔久了,她的意識就開始排斥其他牌子。即使自己是喜歡的,還是要在心裡強調——我只要蘭博基尼。
這麼多年了,蘭博基尼的熱勁,卻奇怪沉了下去。
紀齊宣見曾唯一不是很熱衷的樣子,不禁詫異:「難道你不喜歡蘭博基尼了?」
「也許吧。時間久了,現在也不是非它不可了。」
剪彩典禮辦得很是隆重,本不算繁華的小街,因紀太太這家店的開張,一片車水馬龍。曾唯一看著門前那些賞光而來的賓客,很是滿足高興。
紅豆很膽怯,一直站在曾唯一身後,還不時地哆嗦:「唯一姐,我有點緊張。」
曾唯一哭笑不得:「你以後可是這店裡的頂樑柱啊,這樣可不行。」
紅豆都快要哭了。暴發戶劉洪濤風塵僕僕地趕來,他今天穿得很正常,不再是西裝配運動鞋,而是穿了一套奶白色西裝系粉色小領帶,配上棕色牛皮鞋,看起來倒有種花花公子哥兒的樣子。
但這僅僅是表面。劉洪濤看見她們,立即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憨憨地走來:「美女們。」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形象全毀了。劉洪濤本想來個熊抱,但被機靈的曾唯一閃過了,他這熊抱倒是把曾唯一身後的紅豆給抱個滿懷,紅豆小臉刷的紅了起來。
「唯一!」門口又迎來了一位貴賓,這聲音她還是認得的,她朝來人笑道:「素顏,你來了啊。」
趙素顏和李蕭山一起來了,他們旁邊,還站著林穆森。他穿著深藍色西服,打著紅色的領帶,發亮的皮鞋,成熟得幾乎讓曾唯一認不出來。原諒她一時眼拙,這樣嶄新的林穆森,她確實沒見過。更或者說,她記憶里的林穆森都快被時間洗得差不多快忘記了。
林穆森朝她走來,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有嗎?」曾唯一反問。他們真的好久沒見了嗎?她都沒留意。
林穆森只是笑,並不作答。趙素顏在一旁道:「唯一啊,穆森去新加坡快兩個月了,你竟不知道?」
她還真不知道。距離上次見面已有兩個月之久了?她從來沒發現時間居然可以過得這麼快。她輕笑:「我有必要知道他的行蹤嗎?」
氣氛很詭異。了解曾唯一的人,除了林穆森,皆已目瞪口呆。她的語氣真不是一般客氣。林穆森說:「我已經接手我爹地的事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