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何年修得同船渡(3)
2023-12-20 02:57:12 作者: 錦竹
不怪葉媽媽這麼著急,葉爸爸有哮喘,離不得藥。葉爸爸和葉媽媽雖然都是大學老師,但並不是一個大學。兩個大學距離頗遠,來來回回起碼三個小時。葉微因立馬答應了葉媽媽,掛了電話,草草選了材料直接回娘家。C市以環形劃分,跟北京差不多。賀遲遠當初買公寓取就近原則,離公司近,地處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而葉微因的娘家則是在三環外,雖有地鐵但不能直達,還得轉公交,途中耗時起碼一個小時之久。葉微因趕到娘家取藥已經將近十一點半了,到達葉爸爸的學校正好下午一點。
葉微因給葉爸爸打電話,手機停機。這下可把葉微因急壞了,又打給葉爸爸交好的同事,同事都表示不知道葉爸爸在哪裡。葉微因怕葉爸爸哮喘發作,急得眼淚直流,手足無措。她找了很多葉爸爸平時去的地方,都沒他的影子。正在她將要崩潰之時,學校的廣播響起,主播在念一篇文藝味十足的稿子。葉微因靈光一閃,有了主意,往學校廣播室走去。
此時此刻,葉微因慶幸自己讀了四年的大學和爸爸是同一所,對這裡的環境熟門熟路。她衝到廣播室里,把正在播音的廣播員沈夕華嚇了一跳。葉微因關掉麥克風,對學妹說:「幫我播個尋人啟事。就說葉教授聽到廣播後速速給你女兒打電話,一分鐘內不打電話你女兒就報警了。重複三遍,謝謝。」
沈夕華愣了愣,點點頭後照著葉微因說的,對著麥克風念了一遍。
不到一分鐘,葉微因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號碼。
「餵?」
「微因啊,是爸爸。」
葉微因一聽到葉爸爸的聲音,吊在嗓子裡的心臟終於沉了下去,她有種劫後重生的激動,帶著哭腔說:「爸爸,你嚇死我了,你電話怎麼打不通啊!」
「哦,手機沒電忘記充了。」
「你現在在哪?」
「剛剛到辦公室。」
「我去找你。你今天忘記帶藥了。」
「有勞女兒啦。」葉爸爸一種開朗的語氣,讓葉微因有氣也沒處撒。哎,葉微因終於明白他爸爸這種開朗的性子為什麼能治得住動不動就發火的葉媽媽了。
葉微因掛了電話剛要離開,一直看她打電話的沈夕華忽然試探地問:「你是林暮年學長的女朋友嗎?」
葉微因頓足,莫名地看著這個不認識的小學妹。
沈夕華尷尬地笑了笑:「我是廣播社的,林暮年學長以前是社長。」
葉微因這才了悟。她笑道:「我都畢業快一年了,難為你還記得。」
沈夕華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著。
葉微因雖然平時有些馬虎,但第六感還是很敏感的。這姑娘記的不是她,而是林暮年。葉微因沒時間與她敘舊,就此拜別:「我有事,先走了。」
「學姐。」沈夕華忙不迭喊了她一句。
葉微因回頭看她。
沈夕華說:「我們廣播社最近在做廣播劇,我覺得學姐的聲音很好聽,很適合我們正做的劇的一個角色,希望學姐答應。」她朝葉微因深深地鞠個躬。要是沒這個鞠躬,葉微因指定拒絕,但人家都這麼誠懇這麼莊重地邀請,她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拒絕。
「那……讓我想想。」她打算走緩兵戰術。
「學姐,你的聯繫方式。」沈夕華激動地拿出紙和筆。
葉微因尷尬地接過,寫了自己的QQ。
「手機號碼也寫個吧。」沈夕華露出整齊的白牙,朝她燦爛一笑。
葉微因十分不情願地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
「學姐,那你去忙吧。」
葉微因怏怏然離開廣播室。
葉微因到達葉爸爸的辦公室,可謂是凶神惡煞。她朝葉爸爸橫眉豎眼,一點也沒有女兒樣,倒是像討債的。葉微因把藥放在桌上,沒好氣地說:「藥能忘記帶嗎?你這麼不愛惜自己,對得起每天給你做早餐的母老虎?」
葉爸爸哭笑不得:「行,我錯了。」
葉微因臉色稍霽:「以後別忘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葉爸爸拿出藥丸,就著水吞了下去。他問:「你今天怎麼有空?不用上班?」
葉微因不以為然地說:「嫁了有錢人,哪裡還需要工作啊。安心做富太太,在家養胎唄。」
葉家家訓,男主外女主內。平淡才是真,切記切合實際。葉爸爸雖然一直教導葉微因怎麼做個會幹家務的賢妻良母,但這種古老的「全職太太」作為,葉爸爸很不支持。女人年輕的時候,以色侍老公。但老了以後呢?年老色衰,老公若有異心,完全依附老公的女人就等於失了天地。
葉爸爸說:「當全職太太,不妥。」
葉微因知道葉爸爸擔憂什麼,她按照老的方式安撫她的爸爸,從背後摟住葉爸爸的脖子,撒嬌地說:「爸,你女兒都二十三了,自有分寸,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倒是你和媽媽,女兒不在身邊,你們怎麼辦?」
葉爸爸拍拍掛在他脖子上的手:「我和你媽媽,你不用擔心。你只要幸福,我和你媽媽都幸福。」
葉微因抿了抿嘴,一時無法說話,只能默默地摟著葉爸爸,很是神傷。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她嫁給自己不愛又不愛自己的男人,幸福何在?
【4】
一向樂觀的葉微因滿懷心事地回到家裡。一開門,看見門口的地毯上有一雙男鞋,正是賀遲遠今早穿出門的鞋子。葉微因知道,賀遲遠回來了。她脫下鞋子,搬著自己採購的東西來到廳里。賀遲遠正叼著一支煙,在與人打電話,見葉微因回來了,本能地壓低了音量:「這事以後和你談,我現在沒空,就這樣了。」然後他直接掛了電話,掐滅了煙。
葉微因聞不得煙味,猛地咳嗽幾聲。再瞧瞧賀遲遠那張禍水臉,她想,這個電話難道是女人的?他的舊情債?
「你去哪裡了?」賀遲遠先問了她。
葉微因看了眼自己買的材料,如實回答:「我去買了甜品的材料。」
賀遲遠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地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忍不住皺了皺眉:「你是孕婦,不該提這麼重的東西。」
「這你就不懂了,我問過醫生了,孕婦適當運動反而是好的。」
賀遲遠覺得,這不是適當的運動!
葉微因隨意瞄了一下牆壁上的鐘,發現現在才下午三點半,不是下班的時間。她好奇地問:「你怎麼回家了?」
賀遲遠這才想起來自己回家的目的。他拿起茶几上的一個紙盒,遞給她:「沒嘗過Julien親自做的甜品吧?」
葉微因很激動,幾乎用搶的動作接過紙盒,迫不及待地坐在沙發上打開紙盒,裡面是很普通的乳酪芝士,但這足以讓葉微因膜拜地吃了。葉微因拿起裡面自帶的小叉子,準備開始。賀遲遠打斷她:「洗手。」
葉微因只好扁著嘴,不情願地去洗手間洗手了。回來後,賀遲遠還不依不饒地:「擦護手霜了嗎?」
葉微因猛搖頭。
賀遲遠白了她一眼,從包里拿出一瓶護手霜,擠出來一點,抹在她的手上,幫她勻開。葉微因仔細瞧著他那雙修長的手,來回撫摸著自己的手,又暖又滑,好像往自己的心口處抹了蜜。葉微因笑道:「你怎麼這麼在意我的手啊?」
賀遲遠不理會她,把乳酪芝士推到她面前:「吃吧。廢話別那麼多。」
「哦。」葉微因拿起勺子,往乳酪那兒剜了一點,仔仔細細地品嘗,不由得享受地發出滿足的聲音,「嗯。」
賀遲遠見她露出這表情,覺得可笑,卻又有說不出的滿足:「好吃?」
「Julien大師果然是Julien大師,普普通通的芝士都比別人做得好吃。」葉微因又剜了一點送在自己的嘴裡,滿臉滿足又享受的樣子。
賀遲遠說:「你知道他比別人多加了什麼嗎?」
葉微因想了想:「牛奶?」
賀遲遠搖頭。
「淡奶油?」
賀遲遠繼續搖頭。
「打入雞蛋的時候,只放了蛋黃沒放蛋白?」
賀遲遠還是搖頭。
葉微因想不出來了:「你知道他加了什麼?」
「Julien大師教過了。」
葉微因兩眼冒紅心:「求傳授。」
賀遲遠眼珠子轉了轉:「可以,不過……」
葉微因立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賀遲遠一愣,捂住被親的地方,竟然奇蹟般地紅了臉:「你幹嗎?」
「電視裡的老情節了,男人一旦提要求,不都這樣嗎?別誇我聰明哈。」
「……」賀遲遠有些無語。他覺得電視上那些男人很俗氣,這種要求他絕對不會提,剛才也沒想到這裡去。不過……賀遲遠摸了摸被親的地方,嘴角不禁上彎。這個要求似乎也不錯。
「剛好你買了這麼多材料,我就現場做一次給你看看吧。可要看仔細了。」賀遲遠起身提起葉微因買的大包小包,信步走入廚房。
葉微因屁顛顛地跟了進去。
賀遲遠做事很利索,就算在廚房裡,他似乎熟門熟路,非常有規律地拿出碗盤,打蛋機,有條不紊地做好一切準備。葉微因徹底看傻了,她覺得這是這個浪子不該有的表現。
「你偶爾也會自己做做甜品?」葉微因為賀遲遠這一系列動作所折服,這個只會「享受」的浪蕩富二代會自己動手做東西,就好比一隻食肉動物忽然愛吃草了一樣稀奇。
賀遲遠回答得很隨意:「我從小到大一個人生活,很多事情得自己動手,甜品不算什麼,我最拿手的是各國名菜。」
葉微因一愣。
賀遲遠難得露出溫暖的表情:「你最喜歡吃哪裡的菜?」
「中國菜。」葉微因老實回答。
賀遲遠想了想:「粵菜?」
葉微因點頭。
也不知今天賀遲遠心情好還是怎麼的,他居然說:「明天我去買菜,給你做一桌滿漢全席?」
葉微因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很是不知所措地點點頭。賀遲遠笑著打了兩個蛋,開始干自己的活了。葉微因覺得自己提前老眼昏花了,竟然覺得賀遲遠這一抹笑,是出自內心的,甚至還帶點對她的寵愛與縱容。
她把這個歸為錯覺。
當賀遲遠往原料裡面加蜂蜜的時候,葉微因這才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地說:「我就說這芝士蛋糕的甜味這麼特殊,原來是放了蜂蜜。Julien大師真厲害,曠世奇才啊,居然想到這一點。」
賀遲遠不咸不淡地說:「這是我想出來的點子。」
「……」
賀遲遠見葉微因痴傻發愣得可愛,忍不住撲哧笑了兩下:「逗你玩的。」
「……」
芝士蛋糕做好後,葉微因仔細地品嘗了一番,給了賀遲遠很高的評價,與Julien大師親手做的竟然不相上下。賀遲遠似乎不意外自己的手藝,獨自去廚房收拾。
葉微因覺得過意不去,光吃不做,有失體統。她放下手中的小叉子,小跑到廚房,幫著賀遲遠收拾殘局。葉微因雖然是獨生女,但葉媽媽教育有方,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主,她做起家務來,絕對利索。
葉微因把盤子迭在一起,端到水池裡,然後從掛鉤處取來手套戴在手上,打算放水洗碗。賀遲遠忙完了,就靠在水槽旁看著葉微因幹活。葉微因知道有道目光在看她,剛開始她選擇無視,覺得這個人無聊,可被看久了,她就有點不自在了,她側頭怒瞪賀遲遠:「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二字實在說不出口,話鋒一轉,語氣弱了七分,「家庭主婦啊。」
賀遲遠笑了起來:「看來我是娶了個賢妻良母?」
「那是。」葉微因覺得自己特別不要臉。
「既然如此,賢妻良母應該會對老公很好吧?」
葉微因立馬產生了警戒,提防地看著賀遲遠。
「衣服放在乾洗店洗畢竟不乾淨。那麼……」賀遲遠打趣地注視葉微因,「有勞賢妻良母了。」
「……」
如果是夏天,洗個衣服完全沒問題,可現在是大冬天,北方的天氣又冷,里三層外三層,有些衣服不能用溫水,總的來說,冬天洗衣服,簡直就是遭罪。葉微因咬牙切齒又不能反駁。拒絕了,她就不是賢妻良母了;答應了,她就要遭受慘痛的酷刑了。
何其悲催?何其殘酷?葉微因覺得賀遲遠不是好老公!
有苦往肚子裡咽。葉微因打腫臉充胖子地說:「放心,小菜一碟。」
內心,早已淚流滿面。
晚上,賀遲遠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換下一桶的衣服。葉微因盯著那一桶的衣服頭皮發麻,一邊碎碎念咒罵,一邊整理他的衣服。一股屬於女人香水的味道飄進了葉微因的鼻子裡。葉微因愣了一愣,拿起賀遲遠的毛衣聞了聞,噴這種香味香水的女人定是成熟而又嫵媚的。也是,賀遲遠就喜歡那種類型的,像她這種小孩子模樣的女人,不會得到賀遲遠的青眼。
葉微因倒不是在乎賀遲遠有沒有出軌,她在乎的是她的命運多舛。雖然她現在對感情看得很淡,但世上哪有一個女人會不在乎自己的婚姻?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她這輩子,算是完了。
那天晚上,葉微因也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澡,也狠心地脫了一堆衣服,自暴自棄地打算明天一起洗了。洗完澡,也上床睡覺了。
女人不狠,心情不好!
第二天日曬三竿了,葉微因才悠悠地睜開眼睛,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發現旁邊的床位早就失了溫度,想必賀遲遠很早就起床上班了。大冬天的,早起真遭罪。葉微因看了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她本想繼續睡個半個小時,後又想起昨晚答應洗衣服的事情,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穿衣起床,去浴室端衣服。
浴室里那滿滿一桶衣服去哪裡了?葉微因發現浴室里的桶子不見了。難道她把桶子端到陽台上去了?雖然是昨天的事情,但葉微因不確定昨晚她到底動沒動桶子。她跑去陽台尋,登時傻眼在原地。
陽台上漫天飄著很多衣服,摸上去還有些濕,剛洗不久。這些衣服就是她和賀遲遠的。
這衣服誰洗的?家裡除了她和賀遲遠沒有別人了。雖然已經請了張美琪,但這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
賀遲遠洗的?葉微因被自己的想法驚呆了。不是他讓她洗衣服嗎?為什麼最後他卻洗了?葉微因想不明白,這個男人的思想太詭異了。葉微因一向是個「不恥下問」的好學份子,她果斷打電話給賀遲遠,一問究竟。
「餵?」電話的那頭傳來賀遲遠慵懶的聲線,低沉而又有點調情的感覺。
葉微因清咳兩聲:「據說你把衣服都洗了?」這叫作做明知故問。
賀遲遠十分鎮定地回答:「有獎勵嗎?」
「你洗衣服就為了獎勵?」
「如果我說是呢?」